第17章 .為父
今日一早,林小六便去了義莊,說是屍斑想必已現,要再去檢查一番,莫致之囑咐林小六仔細些,完事再去關雎樓與她會合。
莫致之帶着老劉頭和幾位捕快出了縣衙,準備再去關雎樓。
“姐姐,我同你一道去。”蕭世幸突兀出現在縣衙門口,面容極清雅,雙眸含水霧,晨光籠罩好似給他鍍上一層金紗。
陡然見到蕭世幸,莫致之心頭微微一跳,見他溫柔目光好似暖風撲面,心兒又好似融了一般,只是腦中浮現關雎樓那柔弱背影,沒來由厭煩起來,便有些任性說道:“案發之時,小王爺也在關雎樓,若是一同查案恐有不便。”
蕭世幸負手靠近,俊臉便在莫致之眼前,他雙眸專注深情,嘴角溫柔淺笑,柔聲細語說道:“那我更該同姐姐一道過去,姐姐便可好生盤問。”
陡然被這麽欺近,莫致之紅了臉,心髒跳的更快了些,不着痕跡退了退,移開視線,口中不依不饒:“也是,昨夜才發生兇案,小王爺合該好生安撫美人。”
蕭世幸聞言,雙眸微垂,靜默一陣,再擡眼,黑眸閃動:“婉夢見過世面,不必安撫。”
莫致之聞言更加上火,不欲多說,轉身即走。
“我去關雎樓只是為聽曲兒,和人無關。”蕭世幸聲音自身後傳來,人不緊不慢跟着。
莫致之忽然停了腳步,轉身欲再問話,豈料蕭世幸腳步不停,莫致之便撞了前去,蕭世幸見狀并不躲閃,反而身子迎上,擡起雙手,順勢将人虛攬入懷,“姐姐是要尋我?我就在姐姐身邊,哪兒也不去。”
被虛虛環抱,溫熱氣息吐在耳邊,淡淡雪松味盈入鼻中,即便沒有觸碰,莫致之也羞紅了臉,将人推開,便忘記要問何事。
蕭世幸嘴角帶笑,好整以暇欣賞莫致之窘态。
莫致之只得氣急敗壞道:“去便去,不要動手動腳。”
蕭世幸擡起雙手,溫柔笑道:“不動不動,姐姐莫惱我,我只聽姐姐的話。“
聽到這半調戲半讨好的話,莫致之不明所以的舒暢了許多,嘴上說着:“我何曾惱了。”環顧四周,只見到蕭世幸孤身一人,好奇問道,“小龍去了何處?”
蕭世幸忽然肅起臉色,氣質冷了起來:“此案涉及戊邊将士,我囑他查事,晚些時候他自會來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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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三人來到關雎樓,剛入門,便看到廳內站着一個美人,晨光熹微,美人浴光,水眸含情,淡施脂粉,容顏絕美,恍若仙子,腰間淺杏絲帶緊勒,更顯風流嬌柔。
婉夢深深道個萬福,态度、姿勢挑不出一絲毛病,即恭敬又優雅,她美眸看向蕭世幸:“小王爺,我有要緊話同您說,請王爺移步屋中。”
蕭世幸見莫致之并無異議,黑眸微垂,便欲上樓。
莫致之不自覺雙手捏緊,低聲忿忿道:“這是辦案還是泡妞?”
蕭世幸耳力甚好,聽到這話,暗自勾起嘴角,依舊腳步不停。
“泡?牛?”老劉頭不甚明白,只得假咳一聲,故意說道,“小王爺怕是要有個妾了。”
這話猶如火上澆油,莫致之差點要炸了,“妾什麽妾,他尚未成年呢,小小年紀竟不懂得潔身自好。”
老劉頭差點笑出來,強自忍住,又故意說:“莫捕頭此言差矣,王爺年後便要弱冠了,如今往府內納人都算晚的。”
聽到這話,莫致之感覺胸口有些窒息,心頭微微刺痛,可她沒有立場接話,這弟弟又不是親的,她哪有資格管,只得口中故作灑脫:“孩大不由姐,管他呢,老劉頭,你去問昨日幾人和煙蘿可有仇怨,我四周查看。”
老劉頭領命而去,莫致之深吸一口氣,忍住情緒,抛卻一堆雜念,思維回到案情。
莫致之考慮到李岚玉若是自門庭若市的前門進來,未免太過招搖,便來到後門。
後門厚實,門闩結實,外人難以潛入,若是李岚玉自院牆攀進來,後院那濟濟一堂的客人便都能見到。
既不是前門夜不是後門,這人是如何進來的呢?
莫之子埋頭思索,擡眸卻瞧見一個小丫頭正在不遠處好奇打量她,正是昨天的目擊者之一丫鬟伶俐,莫致便大大咧咧坐到門檻上,朝着伶俐溫柔一笑:“伶俐,過來。”
伶俐猶豫了一下,擰着手,緩緩走了過來。
“坐。”莫致之指指身下的門檻,伶俐聽話,也如莫致之一般坐上門檻,只雙手仍是不停擰着,莫致之垂眸看了一眼,溫柔問道:“可是受傷了?”
伶俐點點頭,将手心呈了出來,手心紅腫的厲害,應是挨了打,她撅起嘴,委屈說道:“今日筝兒我又沒彈好,授藝娘子便打我手心,可我不愛那筝,老學不好。”
莫致之笑了笑,自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呈給伶俐看,問道:“好看嗎?”
瓷瓶瑩潤細膩,工藝精巧,十分玲珑可愛,伶俐亮了眼睛,乖巧點頭:“好看。”
“将這個塗上,傷能好得快些。”莫致之将瓷瓶遞了過去,“拿着。”
“給我?”伶俐有些怯生生的,并不敢伸手接瓶。
“給你的,拿着吧。”莫致之笑着回複,聲音很是幹脆。
伶俐接過瓷瓶兒,立馬雙眼彎彎,臉上綻放出童真笑顏。
莫致之被她感染,眉眼舒展,含笑道:“伶俐,你在這裏多久了?”
“七年了。”伶俐反複看着手上的瓷瓶兒,很是愛不釋手,她一低頭,小小粉嫩脖頸兒便漏了出來。
莫致之将她翹起的領口掖了掖,看着她玩耍的動作,柔聲問道:“對樓裏人都熟嗎?”
伶俐擡眸看着眼前姐姐,這個姐姐又溫柔又好看,還對她很好,伶俐很願意幫他,便使勁點了點頭。
莫致之漾起笑容:“可以講給姐姐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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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致之叫伶俐先走,自個坐在門檻上默默無語。
伶俐口中煙蘿脾性居然如此古怪,也不知到底經歷過什麽。
莫致之思緒萬千,卻感到眼前人影閃動,擡起頭來,只見一名女子走了過來,女子披着鬥篷戴着鬥笠,鬥笠上罩着黑紗,整個人猶似身在煙霧中,只隐隐約約能感到明亮眸光。
行動間,女子裙裾擺動,露出玲珑細腰,莫致之沒來由就覺得此人定是美人,且是一舉一動勾人心魂的大美人。
老鸨跟在女人身後,臉上笑的殷勤,态度很是恭敬,将人直送到後門,莫致之起身讓路,女子腳步不停出了門,門外已有馬車在等候。
關雎樓才出事,什麽客人這般神秘,大白天罩着面紗就過來了。
莫致之心中疑窦叢生,好奇回頭觀望。
“莫捕頭,口供核實好了。”老劉頭回到莫致之身邊,見莫致之張望,順着她目光也看了過去。
門外女子在侍女攙扶下,上了馬車,動作之時,鬥篷下落下一個手帕,女子卻渾然不覺。
馬車啓動,揚起灰塵,将地上手帕吹得更遠了些。
“有些可疑。”老劉頭警覺敏銳,将煙管插在背後腰間,走出門去。
莫致之心中有疑,便沒有阻攔,觑到老劉頭在門外撿起手帕,放在眼前看了看,忽然僵硬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莫致之驚疑不定,卻見老劉頭猛然追向馬車離去方向。
“老劉頭~”莫致之拔腿跟了上去。
叫聲将老鸨驚醒,老鸨轉身看向門外,頓時變了臉色。
莫致之追了兩條街,追到巷道,怪了幾拐,不見人影,只得先回來,卻見老劉頭悵然所失走了回來。
莫致之正欲問話,卻看到老劉頭忽然不再溫吞吞,徑直跑向老鸨,口中莽撞問道:“老鸨,剛那人是何身份?”
老鸨面露驚恐,一時支支吾吾起來。
莫致之心中生疑,于是吓唬道:“此處才發生了命案,你若不說,難道是和兇手沆瀣一氣?”
老劉頭臉色怪異,眼中閃着奇異的光,威脅道:“老鸨,尋出兇手至為重要,你難道想要兇手在這樓中逍遙法外?”
老鸨被吓的六神無主,嗫嚅道:“那人是來收拾煙蘿遺物的。”
“為何此人來收拾煙蘿的遺物?”莫致之蹙眉。
“那人到底是誰?”老劉頭驚疑不定。
老鸨猶豫一陣,終是結結巴巴說道:“她是煙蘿的母親,是……芷煙。”
老劉頭聞言,頓時驚的目瞪口呆,半晌問出一句:“煙蘿她……她姓什麽?”
“她姓劉,原名劉曉蘿。”老鸨看了看老劉頭,嘆了口氣,“煙蘿今年十八歲,其他話,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老劉頭好似被雷擊中,雙眼圓睜,臉色鐵青,渾身顫抖起來。
莫致之眼皮一跳,急忙将老劉頭扶着坐下,心中卻是驚駭不已,她恍惚記得老劉頭曾說他是花魁心上人,難道那花魁就是芷煙?
那煙蘿難不成是老劉頭的女兒?可煙蘿已死,老劉頭才知有女兒,如今卻要調查女兒的死因?
莫致之心中大驚,慌忙看向老劉頭,顫聲問道:“老劉頭,你可還好?”
老劉頭盯着莫致之,竟是說不出一句話。
煙蘿的母親芷煙當年是關雎樓內的花魁,那時候她便住在三樓東四號,即是最深那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