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 你要對你的容貌有信心!
兩個分發官袍的小吏受了罰。
這事情雖然不大,但仍然很快在上下傳遍。
顧蘭之傍晚回家時候,便被岑荇拉着問個沒完。
他如今雖然是已經确定要去地方上了,但吏部的文書尚未發給他,于是每日都是在家裏閑着看書練武,或者出去與人宴飲。
他是從酒宴上知道這事情的,說這事的人話裏話外都是皇帝是個女人所以容易被男色所迷惑,才因為這一點點小事和人斤斤計較。他當時聽着這話的意思就怒了,當即就和那人打了一架,吓得旁邊的人趕緊勸開,大家都知道他和顧蘭之關系好,如今還住在一起的,于是便壓着那人給他道了歉。
不過既然打鬧了一場,這酒也是沒法喝下去,他也懶得聽那人陰陽怪氣不情不願的道歉的話,也不顧旁邊人挽留,直接便回家來等着顧蘭之下衙了。
把顧蘭之身上這官袍打量了一番,別的不說,那腰間腋下的褶子都不像之前那麽多,肉眼可見合身了許多,岑荇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不由得嘲諷道:“那些小人,之前你去好聲好氣找他們換他們偏偏不給,現在丢了官受了罰又出來哭說是聖上愛美色偏心,真是罰得還不夠重。”
顧蘭之把外袍脫下來交給書童去打理,又随手從架子上面取了個罩袍穿上,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抱着茶杯悶悶地坐了。
“怎麽了,你怎麽看着又像是被欺負了?”岑荇看了他一眼,讓自己的書童去廚房看看晚飯好了沒有,等到廳中沒人了才一屁股坐到了他旁邊,“君佩,你怎麽做了官以後越來越悶?要我說你現在不是情場官場雙豐收麽?既找到了意中人又做了官,這簡直哇……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一邊說着,他一邊又打量了顧蘭之的神色,終于忍不住問了自己憋了許久的那個疑問,“所以你意中人到底是誰?宮裏的哪個公主?你現在天天進宮見着她了嗎?宮裏還有幾個公主在?我怎麽就記得現在只有一個清河公主在宮裏?其他的公主好像都已經有驸馬了吧……?而且我記得這個清河公主以前也成親過?那說起來你怎麽和這個清河公主認識的啊?”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顧蘭之腦子發脹,他哪裏認識什麽清河公主,清河公主長什麽樣他都不知道!
而一旁的岑荇還在絮叨:“要是你意中人是清河公主……君佩,那你當初是和一個有夫之婦在一起了那麽久?難怪你後來找不到她!”
聽到這裏,實在也是聽不下去了,顧蘭之捧着茶杯喝了口水,長嘆了一聲:“不是清河公主,你別瞎猜。”
岑荇“啊”了一聲,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顧蘭之:“那到底是誰啊……總不可能是……聖上吧?”
顧蘭之悶悶地看了他一眼,默認便能代表一切了。
岑荇眼睛都睜大了,他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水冷靜了一下,又使勁兒搓了搓自己的臉皮,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最後才小小聲地開口:“那……你……聖上覺得你不好看?”
這話問得,硬是讓顧蘭之沒跟上他的思路,眉頭都皺起來:“你在說什麽呢?”
“那要不為什麽……”岑荇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又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知道了,難怪你之前說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要是喜歡你,早就給你名分以正視聽,以你容貌,封個皇後貴妃什麽的都不過分吧!”
顧蘭之徹底無言以對了,但卻又有些在意他剛才在說的喜歡不喜歡。
他并不知道現在的趙如卿對他究竟是個怎樣的感觀,若是厭惡,那便不會留他在身邊,可若是喜歡,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可想起來下午時候她特地叫他到殿內坐着等而不是在外面站着……這種事情雖然小,但也能看出一二心意吧?
岑荇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見他半晌沒說話,又在旁邊鼓勵起來:“君佩,這事其實簡單得很!俗話說烈女怕纏郎,聖上再如何也是個女人,你便努力纏上去就行了!聖上喜歡什麽,你投其所好,一定能博得聖上好感!再加上你的才華容貌,聖上将來一定會被你打動的!再不濟,還有美人計!這世上沒什麽是美人計不能解決的,如果不能解決,那僅僅只是美人不夠美而已!君佩,你要對你的容貌有信心!”
顧蘭之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最後只道:“你閉嘴吧!”
岑荇忙拍着胸脯保證道:“你放心,這話我一個字都不會漏出去,我什麽都不知道!”
顧蘭之看了他一眼,他是相信岑荇為人的,否則這會兒也不會把這事給默認了。
“但……其實我還是想勸你……”岑荇最後還是忍不住又開口,“就……天涯何處無芳草……這話我都要說膩了!”他一邊說一邊看着顧蘭之的神色,“聖上當然很好,但這是我們高攀不起的。更何況,聖上如今在龍椅上,多少男人都是唾手可得,你以後想去過那種後宮妃嫔那種整天争寵争鬥的日子?”
顧蘭之沒有回答,這問題他不曾想過,也沒有答案。
重華宮中,趙如卿正陪着太上皇趙蒼一起用晚膳。
父女倆就在同一張圓桌兩邊坐着,兩邊沒叫人伺候,殿中也沒有其他人,氣氛算得上是融洽。
認真說起來,他們父女倆之間的關系一直也不差。自趙如卿記事開始,趙蒼對她都很好,幾乎稱得上是有求必應、千依百順。當然了,或許這份縱容在當初也許還有別的因素在其中起了作用,但她受到的優待是實打實的,趙蒼對她的好也是完完全全是真的。都說聽其言觀其行,趙蒼對她的好永遠都不是僅僅停留在嘴上說說,若不是有他當初那完全出格的縱容,也不會有她後來兵權在握,更不會有她現在做了皇帝的結果。
“重華宮缺個人替朕記事,把你那個探花送到這兒來吧!”放下筷子,趙蒼擡眼看向了她,“省得有人總嚼舌根,在你身上穿鑿附會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趙如卿喝了一口湯,慢慢地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巴,道:“就當沒聽見就是了,我都不當一回事。”
“要是喜歡,幹脆就收到後宮去。”趙蒼看了一眼自己已經當了皇帝的閨女,“你是皇帝,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
趙如卿擡眼看了一眼她親爹,噎了他一句:“您還是關心您的韋嫔吧,清河與我說了,她懷孕了,我又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這話果然就讓太上皇頓了好一會兒,趙蒼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原本是打算和你說的,朕也是看着突厥人猖狂,你分不出心思來管這些事。”
趙如卿給自己又盛了一碗湯,不緊不慢地喝着,道:“韋嫔懷孕是好事,我也為您高興。”頓了頓,她看向了趙蒼,“不過有些事呢……您心裏也清楚,我便不說得那麽直接了。”
趙蒼當然知道趙如卿說的是誰,他緩緩嘆了一聲,又拿起筷子給趙如卿夾了一片蘑菇,道:“朕當初是答應過你母親,會好好對她的。”
趙如卿冷笑了一聲,夾起蘑菇就吃了,都懶得接這話。
趙蒼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接着說道:“就算沒有這一層,她算是你姨媽,秦家人你還是要用的,留着她,一邊叫秦家人覺得你寬容,感激你大度,一邊也是讓秦家人有個把柄在你手上握着。”
正說着話,外面便聽着有宮人通傳說德妃來了,在外面求見。
趙如卿放下筷子冷笑了一聲,道:“她若是有自知之明,早就該在那天晚上自裁謝罪了,秦家人才會感謝她!”說着,她看向了一旁的宮人,“沒空見她,讓她回去!”
宮人不敢多言,立刻就出去回了在外面等候的德妃。
趙蒼輕嘆了一聲,又給趙如卿夾了菜,口中道:“也不必為了這些事情發火,都做皇帝了,何必和底下的小人生氣?”
“您可別在我這兒裝大方,當初您為一點小事發火的時候還少了?”趙如卿一邊吃菜一邊頂着她爹的話往下說,“您做太上皇了,就來勸我大方,可沒有這個道理的。”
“行行,你有理。”趙蒼無奈地笑了兩聲,最後問起了正事,“突厥那事情如何了,上回聽說你把秦琳和黎薛也派去,現在戰況如何?突厥人可退兵了?”
“還不曾有退兵的跡象。”說起了正事,趙如卿語氣也認真起來,“我已經寫信給突厥的王子,問問他可還記得當年盟約,這樣撕毀盟約可想過今後要如何與我朝相處,做一個出爾反爾的小人,可想過子孫後代。”說到這裏,她頓了一頓,“突厥也并非鐵板一塊,我想他們不會撤軍的,就看看他們到底會到何種程度了。”
“這行軍打仗的事情,朕向來對你有信心。”趙蒼說道,“若有什麽事情要朕幫忙,盡管讓人來說一聲就行。”
“我知道。”趙如卿淡淡道。
父女倆一頓飯吃完已經到了月上中天時候。
趙如卿從殿中出來,看到德妃竟然還在外面站着,夜風中,她身子袅娜,看起來有那麽幾分楚楚可憐——但卻讓她覺得厭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