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 卿卿覺得我如何?
顧蘭之按照趙如卿的吩咐給張嬛寫了信,又放心不下,請趙如卿看過之後,才讓人去送信。
這事情雖然在趙如卿這裏仿佛輕描淡寫根本不算什麽,但顧蘭之自己心裏也清楚,若是讓有心人知道,來颠倒是非黑白地給他來一頂裏通外敵的帽子也是可以的。他不可避免地因為這事情感覺有些憂慮,更因為這事情無法解決而煩躁。
大約是趙如卿也知道這事情他一人是難以解決的,接着就讓洛鼎來幫他了。
洛鼎對這件事情是平平常常,大概是因為從趙如卿那邊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看到顧蘭之這麽愁眉苦臉的樣子,還好心地開解了他幾句:“這不算什麽大事,不過就是你的親娘嘛!你就當是還了她當年的生恩就好了,沒什麽好糾結的。”
如此豁達的說法,倒是讓顧蘭之心裏的愁緒沒那麽濃重了。
洛鼎于是拿出了已經拟好的文書出來給顧蘭之看,口中道:“聖上的意思是,你的生母張氏既然和魏朝的永王這麽多年,想來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所以到時候還是要你去把那些都打探出來。上面列了一些需要你探聽到的關鍵,你都記下來。”
顧蘭之接了文書過來看了看,上面所寫的都是魏朝的事情,諸如魏朝厲帝皇後的去向之類的,一時間他倒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洛鼎看他這一臉迷惑的樣子,笑道:“能問就問,問不出來也沒什麽。永王這些年都在突厥,所圖不小,你的生母張氏應當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知道的事情不少。她這次給你寫信,背後應當還是永王的意思。”
顧蘭之沉默地點了點頭,還是都記了下來。
兩日後突厥人主動送上了和談的誠意,他們已經知道了趙如卿親臨,還知道她的到來後面跟随着精兵強将,于是權衡一番之後就來求和了。
趙如卿允了他們求和,但只允許他們的王子不帶武器親自進禦城來和談。
這對突厥人來說簡直就好像是把自己的王子送過去當質子一樣,但面對趙如卿的強硬,還有周稼等人的虎視眈眈,他們一番糾結和讨價還價之後,條件變成了可以帶五位近衛,但也仍然是不許帶任何武器。
大概是感覺趙如卿不會再退讓了,他們讨論之後,竟然也就答應了這樣完全不平等的談判方式。
于是在确定要談判之後那天的傍晚時分,突厥的兩位王子輕裝簡行騎馬進到了禦城中。
顧蘭之也在跟随着衆人去往和談的時候時隔十幾年重新見到了自己的生母張嬛。
他一開始倒是完全沒認出來,還是洛鼎提示了兩遍才确定了下來。
她就在跟随着突厥那兩位王子的近侍之中,穿着男人的衣服,一雙眼睛柔情似水,看到他的時候便泛起淚光,似乎真的如她信中所寫那樣,他們母子二人當初是有多麽情深,他們分離了多年她是有多麽難過。
掩下心中亂糟糟的想法,顧蘭之後退了一步,主動拉了她一把,趁着人多混雜,便把她帶出了人群,去到了旁邊事先就已經讓人清空了茶房。
張嬛摘下了頭上的帽子,捋了捋有些蓬亂的頭發,含着淚光看向了顧蘭之,顫聲哭道:“我的孩兒……我、你都長這麽大了!”
顧蘭之看向了張嬛,卻是覺得陌生——她已經不似當年他印象中的樣子了。
漂亮當然還是漂亮的,甚至可以說是很有風情,就算是穿着突厥人這笨重的騎裝,也不減風姿。
只是……
他努力去回想自己記憶中的母親的樣子,卻似乎已經在今時今日見到活生生的張嬛之後,就完全消散了。
張嬛哭訴了那一句之後沒得到回應,一時間茶房中安靜了下來,氣氛冷寂得有些尴尬。
她擡頭看向了顧蘭之,抿了抿嘴唇,反客為主地擡手給他倒了茶,又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輕聲哽噎道:“你喝水吧?”
顧蘭之回過神來,把茶碗推向了她:“不必了,你自己喝吧!”
“你、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張嬛看着他,淚水一滴一滴地從眼中掉落下來,燈光下剔透晶瑩,哀婉動人,“你是在怨我嗎?蘭兒,母親當年是對不起你,你能原諒母親嗎?”
這話卻聽得顧蘭之心往下沉,他也看向了張嬛,他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情,那些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忘記的舊事,在這一瞬間全部翻湧出來,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他不想去問她為什麽當初抛下他就去永王府做了側妃;更不想去問她,分明永王就是打死顧青的兇手,她是不是很恨顧青;也不想問她是不是讨厭自己,所以他不能怨,所以他一定要原諒。
沉默了一息,他再次看向了張嬛,燈光下,她楚楚可憐。
想到洛鼎與他說過的永王這些年在突厥的布局,還有這次突厥的南下,顧蘭之忽然又釋然了——張嬛見她,未必是多麽想見他,不過也還是利益驅使罷了,她提往事,也就只是為了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而已。
“你可以留下。”顧蘭之輕笑了一聲,“我已經與陛下說過了,陛下也說因為你是我的生母,為了孝道,應當留你一條性命。”
張嬛眸光微閃,輕輕道:“真、真的嗎?”
“真的。”顧蘭之看着她,“但有些事情你還是必須要交代的。”
“什麽、什麽事情?”張嬛秀麗的眉毛微微擰起來。
“永王,突厥,魏朝。”顧蘭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紙筆擺在了她面前,“永王當初從封地逃走的時候只帶着你——說起來,這麽多年了,我現在有弟弟妹妹之類的嗎?”
這話似乎激怒了張嬛,她抓起了面前的紙筆就摔到了他臉上,哭泣出聲:“我是你母親,你就這麽、這麽看待我嗎?!”
“否則呢?”顧蘭之都有些不解她此刻的惱火。
張嬛露出了一個受到極大傷害的屈辱神色,咬住了下唇,淚盈于睫。
另一邊,和談的大廳中。
突厥的三王子處月忽然站起來,腰肢一扭,竟是在趙如卿身邊坐下了。
“卿卿覺得我如何?”他頂着兩旁禁衛要殺人的目光,甜笑着去看趙如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