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遠遠看過去,毛坯樓都建完了差不多,只待外表再批改批改,裏子裝修以後便能抽手交接。
外頭的花園也出了大致模樣,聽說這工程是劉秉安老婆包下來的,本應到這塊兒了大家應該都加緊着晝夜上工趕出來。
但有具體消息說劉秉安快出來了,上一次他老婆去獄裏看他時劉秉安囑咐的這批樓不趕,一切都等他出來再說。
劉秉安這人,按說是這城的一霸,以前有他在時這裏壓根也沒有敢在這跟他搶土地承包的。這裏的幾個大型超市和樓區都是當年劉秉安的手筆。
新紀元在劉秉安沒出事時也都歸他管。不像現在市場裏小攤遍布,家家門前都堵個溜嚴實。來那麽兩個打架鬧事的也都沒人管。
劉秉安手腕狠厲,但卻很得民心。
算算,今年他也都有三十五六了,許強以前幹這活兒時沒怎麽跟過劉秉安,倒是陳森擱他手底下幹過幾年。
這事兒也是上個月陳森告訴許強的,其實也不關許強什麽事,只是陳森不經意那個劉秉安老婆的名字讓許強愣到現在。
江攻!!那個人的發小。
知道以後許強就盡量減少到這的次數,但老讓工友把破爛親自給他送家去許強也不怎麽好意思,之後便一個星期來兩回。
沒辦法,實在是工地對于撿破爛的人是一個肥肉遍地的地界兒。
個頭稍矮但體格相當瓷實的漢子一邊肩一個麻袋,擡頭示意許強別往進走了。
許強便停下腳阻在外頭,确實,這工地現在可別比的一些都亂多了,幾十袋兒沒拆裝水泥戳在一邊兒,覆滿地的白雪都被人來人去踩化了。
看上去很是泥濘,就許強這腿腳兒的走進去就再難走出來。
瓷實漢子扛着出來啪嗒甩到地上抹汗,臉上歉意:“許哥你急不?”
許強懂話意,便用拐戳戳袋子笑:“你是不還有事,去吧,哥身子骨還不至于扛不動這幾斤分量!”
“你看哥。這事兒整的,工組剛叫大家別走,說有什麽大人物來,媽的這死逼冷的天兒還他媽大人物。”瓷實漢子脹紅了臉,噗呲出好幾口粗氣才算:“再不這麽着吧哥,我給你叫車,這雪地太滑啊,你再摔喽。”
許強聽後不想發問,不禁暗罵自己這欠嘴:“什麽大人物?都說劉秉安要出來了,有這事吧。”着實不經意。
瓷實漢子撇撇嘴:“哪兒啊,劉老板要出來了咱們也不至于吃不飽穿不暖乎的。不過倒是有這個事兒。但今天來的好像是什麽叫什麽華泰公司奧,那的總經理。人家到臨市去開發土地,叫咱江老板叫來也不知道嘎哈。”
心咯噔一下。
許強面皮瞬間白到沒色兒,看的瓷實漢子也噤了聲。
忍不住擔心,推推僵硬住的許強:“許哥,你咋啦?瞧兄弟這,這還忘了這茬,是不腿又疼了?哥你跟我進去吧,兄弟去給你買點熱菜熱湯子暖暖。”
說着便去拽許強。
反手卻被力氣更大的許強抓住手,顫抖:“兄弟,兄弟麻煩你了給哥叫個車,快吧……”
“哥,你咋、”
許強擺擺手,把自己的帽檐更拉低些:“沒咋,沒咋,我這家裏坐着水呢好像,出門急就忘了。”
“啊,那得快,快。”瓷實漢子急忙掏出手機給許強找三驢子。
腿又疼了!
許強拖着腿想走遠些,盡量使自己可以微小到忽略不計。拐磕在雪地裏急促而失了節奏。瓷實漢子趕忙拖着袋子去追許強:“哥你別急啊,沒事。家裏不是竈子的嘛,那就沒事。”
”我沒急。“許強還在往遠走,看到遠處駛來的三驢子,勉強蒼白的笑了。
“你咋擱這吶!”工組從後頭一聲插來:“江老板都來了,你還要不要飯碗,能不治治你那耳旁風!”
“啊?”瓷實漢子也有點兒慌。
許強擺開瓷實漢子幫他裝車的手,只忙活:“回去快回吧,哥這也走了。”
餘光裏一輛黑轎車正停在工地之外,擱大大的太陽下比這滿地的白雪還耀人眼。隐約下來了三個人,本流星大步的走卻因工組這聲兒叫喊,這會兒應該是都往這瞧呢吧。
越躲越糟,提前知道就慌,這會讓撞見心倒還平靜了。
低垂了眼,餘光也不想見。許強往三驢子上推編織袋,也沒回頭,只沖瓷實漢子打個招呼:“哥這走了。”
瓷實漢子扶着許強上了車,這才忙跟工組往回去。也不忘叮囑三驢子老板慢點開,我這哥哥腿腳怕颠。
拐棍磕磕三驢子的前杠,許強拉低了帽檐又攏了攏綿軍衣:“快走吧師傅。”
江攻被突然停在後頭的陳以青弄一不解,返回身跟着往過瞧:“看啥呢,瞅這小眼神迷離的。”江攻打趣陳以青,實在不懂一個收破爛的坐三驢子有啥好看?
感覺天涼,江攻猛吸口煙催:“走啊,別看外頭埋汰點兒,裏頭那裝修給你住都不屈。”
一切陳以青的舉動江攻都好奇,也是打小便留下的毛病。工組走近,江攻扔了煙頭又從點根問:“那誰?”
工組就冒一身冷汗:“啊?沒事兒老板,那,那就是個收破爛的。”
瓷實漢子也心裏頭也打怵,工組被訓那以後也沒自己好果子吃,趕忙也跟着道:“啊。大老板,都是以前工友,大家夥處的挺好,這腿壞了,大夥都幫幫,幫幫。別的沒有。”
江攻一看這倆緊張成這樣就給逗樂了:“诶我,誰說啥了,這咋還怕這樣。這不好事麽,以後有啥不要的廢鐵啊鋼啊的都幫幫呗。也怪是可憐兒的。”
陳以青冷清的面龐轉過對江攻冷哼:“也怪不得劉哥說你竟給他敗家。”
江攻一聽就咋呼了:“诶呦,老子還給他敗家,他媽的他一進去這一大口拖家帶口的都他媽老子得給他操持,我還他媽敗家,老子敗家他進去老子就他媽早跟人兒跑了你跟他說、”
“這敢情好,工組,那老板可說的啊。以後不要那些都歸許強了啊。”
瓷實漢子本來聽着高興,便忍不住嘚瑟的跟有東西就竟賣喽揣自己腰包的工組說。聲兒也不大,純粹就是想嘚瑟嘚瑟。讓這無法無天的工組還天天這麽貪。
誰知一聲兒過後消的似乎萬物靜無聲。
江攻一口煙差懸兒沒嗆死自個兒。
“誰?你剛才說都給誰?”生怕是聽錯了。
瓷實漢子聲又小了不少:“許,許強啊,我許哥,就,就大家以前,以前工友。”
江攻就說麽,這麽土的名兒他怎麽的也不能聽差啊。緩緩把嗆在氣管兒裏的煙用鼻子呼出去。江攻忍不住往許強坐的三驢子消失的方向看去。
“操……”這他媽也太巧了吧。
再看看陳以青沒色兒也沒表情的臉,江攻一連操了好幾句:“以青,以青,這個我真不到。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進去了,這地我也就承包規劃來過幾次,我他媽真不到啊操。”
冷冷的一睨,江攻識相的住了嘴。只是這手裏還剩半截的香煙可是怎麽也沒了味道。
惡狠狠的撇到地上,江攻忙跟上一聲不吭的陳以青。後頭還有都是一頭霧水的工組和瓷實漢子!
還沒完全進入工地的一行四人都很安靜。連平日最會谄媚的工組也感覺到些氣場的變化,不怎麽合适講話。
片刻……
“诶我說以青你看着沒?他腿好像不輕。”
片刻……
“诶我操瞅着咋嚴重的走道好像都費勁啊?”
“诶,有點可憐啊。”
“得,得,你就當我啥也沒說。”
一路江攻自言自語,純粹是想說,也不管陳以青理不理他。
一陣微微南風吹過,夾着風帶了寒,吹起了陳以青和江攻身上的半長阿瑪尼西裝風衣,煙蒂吹落一地。
還有陳以青碎碎長長剛好遮眼的發。
“以青,多留幾天啊,過兩天一起去接我老頭兒。”江攻站在高高的毛坯樓上,煙不離手的不消一會兒便又點燃了。
片刻……
陳以青揮掉已經燙手的煙,垂下眼簾輕哼兒。
屋裏還是冰冷的,許強到了家也沒做停頓,洗把臉直接把屯了幾天的破爛兒裝上在門口等的三驢子,再去一家一家收捆好的紙殼。
直奔收購站。
賣了的錢妥帖手進小包裏。不錯,這次東西足有百十來斤,賣了一百二十多。
許強用拐棍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大半,慢悠悠拖着筋疲力竭的殘破身子往家走。直到這時腦子裏也是清明的一片。
那工地怕是以後都不能再去了,少了一月收入過半的地方。也是不能去了……
算算今個日子,潘桃和小天應該都不能來,許強決定今天在外頭自己下頓館子,叫盤大餡兒的餃子。
好好吃他個三五斤。
等明個兒就進城裏去給倆小孩兒置備些好東西,錢雖不多但就買倆大件兒也該是夠了!
遭罪的日子,還是擱晚上呢。
作者有話要說: 劉秉安還記是誰不?第六章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