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6
甘唐元把肉割成一條一條的,拿着刀蹲一旁和一窩小娃看夜貓子一條又一條的吃肉,不對,應該說是吸肉,肉進了鳥嘴立馬就進了肚子裏,大拇指粗的肉條嚼都不嚼,頭一仰,肉就沒了。
“禾苗啊,你真能跟這夜貓子說話?”他話問的懷疑,心底其實已經相信了,今天淩晨發生的事只有他跟這只夜貓子知道,剛剛他剛下車就被兒子訓說以後不能再拿手電筒照貓頭鷹的眼睛,還被告知那只老鼠是貓頭鷹特意送給他的。
送給他幹嘛?感謝他給它買牛肉吃?它怎麽知道的?那只能是有人轉達了的。
“當然,甘叔,他叫褐耳,別喊夜貓子,不好聽。”她們貓頭鷹一族的雖然是以貓字開頭,但實打實的是鷹族,“夜貓子”聽着不大威風,還被貓族占便宜了。
“你怎麽會的?缺不缺徒弟?你看我家阿許怎麽樣?能不能跟你學學。”
明酥嘿笑兩聲,歪頭推托說:“這大概是天賦,我也不知道怎麽學會的,反正從醫院醒來就會“咕”了,可能是我以前就學會了。”這是她回村前她媽反複教她說的,她指着自己鎖骨上面一指節的位置,展示給衆人看,“我說一句你們看,看到了沒,我說鷹語的時候是這裏發力,但說人話的時候是脖子中間的管子震動最強,如果能像我一樣這裏發力擠出聲音大概就跟我一樣有天賦。阿許你試試,你們也試試,反正小溪是沒有的,他的天賦是學狗叫。”
“學狗叫?”甘唐元好笑,學狗叫還要天賦?他手指按在鎖骨上面,試圖不通過喉管來擠出聲音。不行,擠不出來,氣鼓鼓撐的他都要吐了,憋的還頭發脹。
還真是要天賦的!他看其他孩子,臉都憋紅了也沒一個成功的,“行了,別試了,你們別再撅過去了,不行也學狗叫,這個門檻低點,誰都能得滿分。”
甘清許看向他爸,咋聽都覺得他說的不是好話,偏偏還有人認同,這讓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多心了。
“對,狗叫是容易學,我不太招狗喜歡但也能學個皮毛。”明酥覺得阿許爸這話說的是在誇鷹語高級,頓時對他有了好感,這人真會說話,眼光也好。
傻妮,甘唐元笑得眼角都要起褶子了,半夜的疲憊都給笑沒了。他拍拍小丫頭,讓她問問進食速度變慢的夜貓子是不是吃飽了,要是吃不進去了可以把剩肉放他家冰箱裏,傍晚餓了再來繼續吃。
“昨晚的老鼠肉肥,他一不小心就吃多了,皮毛還沒吐出來,挺占地方的,要是中午來吃他肯定吃得完。”明酥把鐵缽裏的牛肉遞給阿許爸,想着他還挺熱心,不像她奶那麽小氣,拍着胸脯保證說:“甘叔,你家菜棚裏要是還有老鼠你就來找我,褐耳捉老鼠的本事沒有讓人褒貶的,你這麽大方周到,他肯定把老鼠祖孫三代都給捉幹淨。要是發現有蛇也來找我,我們貓頭鷹還會捉蛇。”她看向其他同伴,宣傳道:“你們也是,誰家有鼠蛇麻煩了都能來找褐耳。”
“要付費嗎?”有人問。
“不要錢,給肉就行,沒肉魚也行。”明酥看吃飽了在打瞌睡的褐耳,有些糾結,“其實貓頭鷹捉鼠抓魚沒一點問題,還是算了,褐耳要是天天這麽吃也不好,鷹還是要吃帶毛的,不然消化不好。就當我剛剛沒說啊,不過,甘叔你放心,你家菜棚的事可以包給褐耳。”他家菜棚裏的老鼠味道好,都是吃菜種和青菜嫩苗長大的,皮毛也更幹淨,褐耳說他以後就不在山裏逮老鼠了,要去菜地裏。反正都要捉鼠,那就挂個打工的名頭,就算沒工資也能混個好人緣。
甘唐元認真地看着禾苗,琢磨着六歲的娃沒這麽深的心眼,這一緊一松的,尺度掌握的剛剛好,之前還為要拿肉拿魚付費苦惱的小子一下子都遺憾起來,恨不得端肉來請捉鼠大師登門。就連他心态都有些受影響,有了賦予特權優待的榮幸。好家夥,這比他前幾年去擺攤賣菜應對讨價還價的阿婆還能耐。
“你跟誰學的話,還褐耳捉鼠的本事沒有褒貶的,你媽你爸教你的?”禾苗說的話太有條理,用詞複雜,甘唐元想着他兒子是不是也該多讀讀書了,免得嘴笨還氣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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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明酥在鎮上商戶嘴裏學到的,賣門賣櫃子的老板跟人誇他的手藝時說的,她從頭聽到尾也就學會了。甘唐元無奈且震驚,這小孩可真聰明,他家阿許比不上,算了算了,他跟阿許媽也沒禾苗爸媽學歷高。
“我們家請拔菜洗菜的都是給錢的,褐耳在我家菜地菜棚裏捉老鼠我也給它付工資,想吃啥肉換口你幫它傳個話,我給它買。”他家也不缺那幾斤肉的錢,兒子又喜歡這貓頭鷹,花錢買個好心情挺值的。
壓不住的笑容爬到她臉上,真大方啊,這樣的人值得鷹喜歡。
“行了,你們出去玩去,別在家裏鬧,我要補會兒覺,吵醒我你們可是要挨罵的。”他的好奇心得到滿足,激動的心情退去他就開始發困了,往日這個點他已經躺在床上有一會兒了。
送了褐耳回山裏,囑咐他不是她親自來找他,看見誰了都別露面。褐耳屬于角鸮,壽命最長可以有20年,據他說的,他還沒過第二個冬天,兩歲還不到,在認識她之前都活動在山裏,性格很單純。她怕他因為她不怕人了再受困于人手,所以對他仔細叮囑。
她當貓頭鷹的時候是體型最小的鸺鹠,生長在野外,壽命最多也就5年,她的長輩多是在三四歲就死掉了。她在人類的城市過了兩個新年,自認是個見過識廣的中年鷹,有責任保護淳樸老實的後輩。
“我跟小溪要回家了,你們去哪?”出了樹林,明酥問小夥伴們。
“這時候回家啊,我們去、去挖泥巴摔響炮,禾苗你幹脆別回去了,又沒到飯點,跟我們一起去摔響炮做泥人,阿許也去。”
“我不去。”甘清許立馬拒絕,他問禾苗要回家幹嘛,他跟她和小溪一起玩。
“那我們也去。”
明酥倒是挺開心有這麽多人一起玩,單單是一群人走一起就很熱鬧,“我去看小灰,小溪之前說要把狗送給我,我去看看它願不願意跟我走。”
“看狗啊……那我就不去了,我還是去摔響炮吧。”農村裏基本上家家戶戶養的都有狗,不像貓頭鷹那麽罕見,他們沒興趣,更何況還是別人家的狗,沒什麽意思,不如和泥巴摔響炮好玩。
“我也不去。”
“我去摔響炮,上次還輸給石頭了,我要贏回來……”
稀稀拉拉的一個接一個跑開去搶好泥巴,原地只剩下三個人,甘清許樂得清淨,催禾苗跟明溪也走。不知道禾苗是不是想去學狗語,他去看看他有沒有天賦,要是有天賦,他要讓他爸媽抱只狗回來養。
明溪家沒人,他爸媽去地裏幹活去了,他姐在上學,開門讓兩個人進去,說:“天冷了,偷狗去賣的人多了,我爸媽不讓我帶小灰出去,怕它亂跑被偷走。”
他從進門後對狗就特別熱情,給摸毛給撓癢,讓狗圍着他打轉,生怕它被禾苗哄走了。
他的心思不加掩飾,明酥哪會看不出來,拎個凳子就坐在一旁等着。她沒來過明溪家,坐了一會兒就站起來看看,問明溪他家裏怎麽沒有水管,一個大水缸杵在廚房外面,那一片都濕淋淋的,滑腳。
“村裏只有五家家裏安的有水管和水龍頭,你問阿許,他家也有,但那是要鑽井砌水塔的,費錢費電,村前面就有水井,大家都在那裏挑水吃,不費那個錢。”
“奶家裏也有。”
“那是從隔壁接了水管過來,奶又挑不動水。”
看明溪被她拐歪了,明酥奸笑兩聲跑過去擠走他,她占據有利位置去撸狗毛。“小灰,你小主人把你送我了,你當時也聽見了,現在你就是我的狗了,跟我走吧,我養你。”
“它搖尾巴了,它答應了!”明酥得意洋洋地對明溪炫耀。
“小灰過來。”明溪“嘬嘬”了兩聲,地上躺的狗立馬站起來朝他走去,極盡谄媚地搖尾巴,頭搭他腿上任由他逆着摸狗鼻子。
“熟人只要喊它名字它就搖尾巴,阿許喊它也搖尾巴。”
甘清許點頭,明溪家的狗的确會認人,跟主家關系好的來了它都熱情相迎。
明酥不死心,還想再繼續博好感,但明溪也擔心啊,他把狗喚走不給她摸。小孩就這樣,沒人搶的時候,再好的東西他稀罕了一會兒就擱置了,但凡來個人跟他搶跟他掙,就是臭狗屎都成了香寶貝。
他也知道自己理虧,再三許諾明年春天小灰下狗崽了把最肥最聰明的小狗給她,一只不夠一窩都給她也行。
“不稀罕,我不要了,我想養我也去別人家逮,不要你給的。”明酥也生氣了,分明是他主動許諾給她的,是他說狗不肯跟她走她才想來試試的,但他壓根不給她接觸的機會,這就是在蒙騙她。
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院子裏除了豬哼哼聲再無其他。阿許坐在兩人中間,不明白怎麽突然就生氣了,他也不敢亂動,就左看一眼右偷瞄一眼。他該去挖泥巴摔響炮的,不來就沒這尴尬的境遇,他爸媽吵架的時候他就沒辦法,勸架的當時沒事,事後兩人和好了會合起來說他偏心拉偏架。
小灰突然叫了一聲,搖着尾巴朝大門跑去,甘清許松了口氣,聽聲音是明溪媽回來了。
“呦,禾苗來了,中午別走,留大媽家吃飯,你弟說你喜歡吃肉,大媽也給你炒肉吃。”
進來的人明酥有印象,她剛當人的時候從醫院回來就有一群人去家裏看她,當時她不會說話,不知道她是誰,但記得她長什麽樣。
“我奶讓我中午回去吃飯呢,大媽我下次再來你家吃飯。”終究還是氣不過,她指着小灰說:“大媽,之前我回來的時候小溪讓我喊他喊哥,喊了就把狗送給我。我喊了,這次回來我問他要,他不給,說是小灰離了他傷心地不肯吃飯,我就想來試試,他就喚走小灰不給我摸。”
杜美月看兒子一眼,笑說:“是你弟小氣,但小灰已經在家裏養了四年了,馬上就五年了,它肯定是不肯走的,要不然你喚它試試,它肯跟你走我就做主讓你帶它走。”
有了明理的人撐腰,明酥昂頭大跨步從小溪面前招搖路過,邊往出走邊喊小灰的名字,看它跟自己往大門走,得意的頭發都要翹起來。
“你不許說話。”她警告面色焦急的弟弟。
“小灰走啊,跟我走,我也好好養你,走哪帶哪。”她站在門外的路上催促門口搖尾巴的狗,看它一個勁地搖尾巴就是不繼續走,急得她要去抱它。
小灰看她要進來也往屋裏走,一副歡迎她進門給她引路的樣子。
“嘿嘿,這我可沒說話吧。”這下輪到明溪得意了。
小灰不願意跟她走,明酥也不勉強,“我是尊重小灰的意思,跟你沒關系,不選我是它沒眼光。你說話不算話,以後不能喊我禾苗,必須喊姐,你敢再喊我禾苗我就喊你騙子、謊話精。”這要是在她們貓頭鷹界,他這謊都圓不了還喜歡花花嘴占便宜的油嘴子,保準是要被兄弟姊妹踹下巢穴的。
“姐。”
哼,小樣兒,就這心态還想騙人?老老實實地任鷹差遣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許:記下了,被騙了她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