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0

明酥剛睜開眼就被腦袋正上方的兩張鷹臉驚了一下子, 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又變成貓頭鷹了。

“你倆幹啥呢?今天咋沒有睡覺了?”

黑翅率先伸出右爪,大聲打斷褐耳出口的疑問,催促說:“趕緊起來, 拿錢讓村裏人幫我買牛肉回來。”要不是她不會說人話, 她早等在村口讓趕集的人幫她帶回來了。

“懶死了,睡得早還起得晚。”黑翅略帶嫌棄地嘀咕。

明酥嘿嘿笑兩聲,當人類小孩又不愁吃穿住,被褥軟和,被窩暖和, 有瞌睡就睡,不想起就閉眼繼續做夢。

“有沒有給我的回信?沒有啊?褐耳,我爸媽有沒有說啥?”

“你趕緊穿衣裳起床。”黑翅擡翅攔住褐耳, 轉頭說:“你先別跟她說話,再晚一會兒趕集的人都走了, 我沒肉吃就只能分吃你的肉。”

褐耳的彎喙張了張,乖乖閉上不吭聲。

明酥穿了衣裳,臉沒洗牙沒刷先往村頭跑,把一塊錢給了趕集買菜種子的嬸子又快跑回家。

“這下可以給我說了吧?”她端着牙缸蹲在檐下, 問躲在屋裏的兩只鷹。

“小禾苗,人類嘴對嘴哼哼唧唧的是在幹啥?我跟黑翅去了鎮上你家, 你爸媽在屋裏躲着咬嘴。”褐耳頭上的耳羽下壓, 語氣有點複雜地說:“那麽大的人了還互吃口水,我們鳥類也只是在崽兒不會飛的時候吃爹媽含在嘴裏的食物啊!”

明酥下意識瞅了眼掃院子的奶奶,吐掉嘴裏的漱口水, 平淡地說:“那不叫咬嘴巴, 是親嘴,人類特別喜歡親嘴, 親嘴的時候會哼哼唧唧的都是搞對象的,就像……就像我們貓頭鷹伴侶之前的貼臉,相互啄毛,懂了吧?”

“你咋知道這麽清楚的?”黑翅突然出聲問。

“肯定是跟我一樣呗,撞到她爸媽親嘴了,她過年可是在鎮上跟她爸媽住的。”褐耳頗為聰明地接話。

明酥搓了下下巴,她還真沒見過她爸媽親嘴哎,去年夏天秋天跟爸媽睡同一張床上也沒瞅到過。

“那躺在床上把床搖得咯吱咯吱響是在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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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孩子。”明酥回頭,拱起手指敲了敲褐耳的頭,“你個單身鷹打聽這麽多幹啥?真是不害臊。”

“說的像是你有伴侶一樣。”二哥別嘲笑大哥,都是沒對象的。他看了看院內的老人,對比了下禾苗的五短身材,暗啧一聲,“我要是想有對象,今年明年甚至是後年都可以處,而你,啧啧,還得個一二十年吧?可憐的乖乖。”

明酥啞然,沉默一會,挽尊說:“我不喜歡找伴侶下蛋孵蛋,要不然我早就子孫滿堂了。”

黑翅站在窗臺上聽兩個不害臊的單身鷹大言不慚地吹牛,眼睛半阖瞅向飛到牛棚邊上的兩只雞,大公雞把母雞按在身下——

“要死的,這黑毛母雞是你們雞界的天仙啊,盯死了它來踩蛋兒,背上的雞毛都被你們給蹬禿了。”明奶奶大喝一聲,手拿掃帚把上下合一的兩只雞拆散,一路把公雞給攆出去。

一人兩鷹靜默不動,遙遙望向大門外攆雞的老人。

“咳!”明酥清了清嗓子,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沒啥好看的,褐耳你也別好奇了,反正人跟鷹一樣呗,就那回事,就是花招多了點。”

褐耳沒理她,轉頭在跟黑翅嘀咕:“我總算明白禾苗爸爸昨晚為啥不高興了,我倆不就是拆散公雞母雞的禾苗奶嘛,這要是我是那只公雞,我打不過也要飛她頭上拉屎。”禾苗爸爸真是大胸懷,竟然沒動武,還按照約定給了錢!

黑翅敷衍點頭,她腦中循環播放剛剛的公雞母雞踩蛋兒畫面和昨晚黏糊糊的口水聲,對禾苗嘴裏的“花招”頗為好奇,有些羞澀的低聲問:“小禾苗,你從哪知道的這些東西?在哪兒看的?”我也要去了解學習一下。

“我當貓頭鷹的時候看到的,那個時代比現在可開放多了,走路的時候親嘴,吃飯的時候親嘴,我有時候蹲樹冠裏睡覺,還會被小情侶噗噗叽叽的聲音給吵醒。”這種事不能給人說,好不容易有鷹問,明酥有了顯擺的興致,把她看到過的兩車追尾最後卻是車的主人睡到一張床上的事當故事講給褐耳跟黑翅聽。

“我生活的那個時代還有特別高的樓,窗戶都是玻璃的,透明的,我站在樹頂上能看到屋裏住的人,人類有時候不關窗,他們親嘴親脖子就被我不小心瞟到了。”

“那你可太不小心了。”黑翅嘟囔,禾苗當鷹的時候肯定也不是個老實的,不然人家撞車後睡到一張床上了能讓她知道?肯定是追着看熱鬧去了。

想起褐耳跟她說的,禾苗是睡着之後醒來就變成人了,禾苗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她不禁問:“禾苗,你當鷹的時候在變成人之前有沒有啥變化?受傷了?生病了?”

“都沒有,好得很。”

“那或許就是人類發現你在偷窺,偷偷在你吃的東西裏下藥把你藥死了。”黑翅信誓旦旦地斷言,警告仰頭聽故事聽入迷的褐耳:“你少去人類房頂上偷聽,禾苗那時候沒人聽懂貓頭鷹的話都被藥死了,你要是被人類發現聽牆角,你估計也離死不遠了。”

褐耳呆住,回想他站房頂、蹲窗口的時候應該沒被人類發現過。他看了眼禾苗,死了變成人的鷹他只見過禾苗一個,他祖宗十八代都是普普通通的鷹,沒啥奇遇,更沒啥特別了不起的本事,他應該也沒遺傳到死後變人的天賦——

“那我以後也不去了,反正我該知道的也知道了。”說完可能覺得有點掉面子,小聲抱怨道:“人類小氣巴啦的,不就是親嘴造孩子那點小破事,有啥遮遮掩掩的,我們鳥類,還有剛剛的雞,踩蛋兒的時候也沒背着人不許看啊。”

“不吃飯了?你一早上就跟夜貓子蹲一圈叽叽咕咕啥呢?商量啥大事?”明奶奶撒把米喚禿毛黑母雞,在它啄米的時候一把掐住關雞籠子裏,自言自語道:“黑不溜秋的也沒啥好看的,家裏三只公雞都認死了你,叨架把雞冠子叨的血直流,你身上的毛也被蹬得禿了一大片。”

“你昨晚不是讓貓頭鷹給你爸媽送信了?有回信?”明奶奶洗手的時候問。

“沒,沒寫回信,我爸肯定不高興,他跟我媽親嘴的時候被褐耳跟黑翅撞破了,給了黑翅一塊錢就給趕走了。”明酥如實轉達,倒是把她奶嗆得咳嗽不止。

咳嗽止住了,明奶奶想想那場面也忍不住笑,悄悄問小孫女:“你在家的時候,就去年你跟你爸媽同床睡,有沒有見過他倆那個啥…親嘴兒。”

“沒有哎,同床睡的時候我跟我媽睡一起,我爸單獨睡一個被筒。”

“行了,吃飯,這事可不能給別人說。”怕小丫頭嘴裏漏風,明奶奶掏出一塊錢,“要不要?拿錢了這事不能再給別人說,你爸媽也不說。”

明酥笑眯眯伸手,只要給錢,她嘴保管嚴實。

明奶奶看禾苗老實端碗吃飯,頗為習慣地坐在門檻上,心想當初要把她帶回來養的決定沒有錯。把孫女從小兒媳背上扒下來,這還沒有一年,禾苗媽已經習慣了不為孩子活的生活,有心思打扮自己,小兩口的感情也在變好。

之前還覺得禾苗回鄉下不念爸媽有點白眼狼,有點為兒子兒媳抱不平。禾苗傻傻呆呆的時候不少人勸玉琳跟仲夏別治了,錢扔在水裏還能聽個響,甩在醫院一點好的跡象都沒有,但她爸媽始終沒松口,年年暑假寒假在各個城市的醫院裏跑,星期天抱着孩子看中醫、吃偏方。好不容易腦子靈醒了,像撿回來的娃子樣的,不親爹不念媽,她這個當奶奶的有時半夜醒來,想起都還有點心涼。

現在看來都是各有造化,禾苗傻的時候是長在她媽身上的瘤子,腦子聰明了之後給硬生生割了下來,疼也就疼那一會兒,大人也在往好的方向走。

周五,明仲夏兩口子騎自行車回來,跟家裏的老娘打了個招呼,撂下自行車先去找放牛的小妞。

“嘿,老鄉,放牛呢?”明仲夏捏着嗓子說話:“天黑了,還不回去啊?”

明酥回頭,看是爸媽來了,咧着口豁牙笑:“我聽你說話怪別扭的,你是哪來的?不是我們村裏人吧?喊啥老鄉嘞?別拉關系。”

“俺是明坡村土生土長的人,娃兒,你不認識俺了?俺半個月前還回來了的,你還吃了俺買回來的大魚,你還喊俺親爹嘞。”

“哈哈哈,親爹,俺認出你。”明酥先破功演不下去了,蹦過去被她親爹抱起來,眼睛盯着她媽,直白地誇贊:“親媽,你又俊了不少,裙子好漂亮。”

能讓明酥覺得漂亮的裙子指定是顏色亮,黎玉琳穿的是深藍色半裙,淺口皮鞋,帶了點跟,上身穿薄呢子短大衣。她笑着轉了個圈,問:“真的好看?”

“好看。”

“那你爸眼光不錯。”這身衣服是明老師給她搭配的。

“小叔小嬸。”明溪插話喊人,也跟着誇道:“小嬸特別好看,不像村裏人。”

“你們姐弟倆一起放牛放羊啊?”黎玉琳摸摸小侄兒的頭,“可以趕回去了吧?天都給了,我跟你小叔從鎮上買了只烤雞回來,晚上把你姐喊過來,你們姐弟三個給分吃了。”

“可以趕了,牛羊都吃飽了。”明溪抿嘴樂,拿着竹竿下田去把牛羊往路上趕。

“我來,你跟你姐今天放假。”明仲夏接過竹竿,驚訝它們還怪聽話,竹竿一揚,都老實往回走了。

“褐耳訓了的,不聽話就拿爪尖戳牛背,疼了幾次就聽話了。”

一聽褐耳的名,夫妻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床事被鷹看到了,這算是哪門子的鬼事?可怕的是女兒還聽得懂貓頭鷹的叫聲。

明仲夏咳了一聲,喊侄子上前來說話,示意媳婦趁老娘不在,趕緊套閨女的話。

“明酥啊,媽問你,褐耳跟黑翅從鎮上回來有沒有提過我跟你爸的事?”

“啥事?”明酥故意裝不懂。

“也沒啥事?就是有沒有提過我跟你爸?”

“噢,提了,說我爸不高興,讓我以後別給你們送信了。”

“為啥不高興?沒說其他的了?”黎玉琳試探道。

“我還想問你們呢?是不是嫌給黑翅買肉的錢貴了才不高興?那我就不寫信了。”明酥板着臉說。

黎玉琳提着的心落地了,擺手大方道:“沒有的事,你随便寫信,爸媽不嫌貴,褐耳跟黑翅是你朋友,我們該招待它們。”反正她男人也已經給窗戶上插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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