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葡萄酸的要死
時岸沒有想到雁飛瀾會主動提出在這裏借住,他以為雁飛瀾很快就會和那個所謂喜歡的人回去臨山了,面對雁飛瀾的要求他有些驚喜又覺得有些驚訝,難免一時愣了神,心裏更多的是在想雁飛瀾住在這裏那麽雁飛瀾喜歡的那個人呢?
年近三十依舊被這些青春時期就存在的問題困擾着,時岸在想怎麽每本書都是在教人進步,怎麽就沒有一本是教人打退堂鼓的呢,如果有他一定能好好鑽研。
“如果不行的話,那就算了。”雁飛瀾很快的說了一句,随後就低了頭安靜的嚼着剛剛送進嘴裏的一口米飯。
時岸知道自己的失神被誤解了,他沒有解釋,只問道:“那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呢?”
比起雁飛瀾的自信,時岸的這一盆涼水才叫現實。
“找不到工作...”
“找不到工作就沒錢交房租。”時岸放下筷子舔掉嘴角沾着的米粒,一本正經問雁飛瀾:“沒錢怎麽交房租?”
雁飛瀾連咀嚼的動作都停了,他很認真在思考時岸的問題。
“這樣吧。”提出問題的人也提出了解決辦法:“找不到工作的時候就做飯來扣吧,一日三餐,食材我買,但我要求至少兩菜一湯。”
時岸這人沒什麽別的毛病,只是有點挑食而已,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了。
雁飛瀾答應的很痛快,時岸又撿起了筷子添了半碗飯。
飯後雁飛瀾自動包攬了刷碗的活計,時岸也沒有就鑽進書房去忙了,他眼看着雁飛瀾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瓶飯前才放進去的礦泉水,仰頭灌了半瓶。
只挂了一層涼氣的水似乎是初秋的違禁品,對于時岸這樣有胃病的人來說是十足的危險品,可時岸不安分,越危險的他越想嘗嘗,尤其是雁飛瀾還喝的津津有味。
“怎麽了?”雁飛瀾轉頭見時岸直愣愣的盯着他的手看。
時岸倒是沒遮掩,他利落的轉開視線走到冰箱前,邊走邊說:“沒事,我也渴了,想喝水。”
冰箱門才被時岸開了一道小縫就被雁飛瀾給重新關上了,雁飛瀾站在時岸身邊,盯着時岸,表情十足認真的說道:“不行,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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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岸忽然沒了脾氣,他的胃病是高中那會兒就有了的,病來如山倒,當初只是喝了小半瓶涼水而已,結果上了不到半節課,臉色慘白的趴在桌子上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喝過這樣涼的東西了,當他走去學校超市妄圖從冷藏櫃裏拿一份清涼的時候,他的身後總會出現一位剃着卡尺的勇士,兇巴巴的問他:“要幹嘛?”
今時今日的雁飛瀾比起上學那會兒真的溫柔多了。
不過時岸也不是從有了胃病之後就再也沒有喝過涼的,雁飛瀾第一次拒絕他的探視的時候,時岸回家到樓下超市報複性買了五瓶放在冰櫃最裏邊的飲料,一口氣喝了三瓶,他準備氣死雁飛瀾。
等時岸意識到自己這行為有多愚蠢的時候人已經在急救室挂上點滴了。
“已經好多了。”時岸小聲反駁着雁飛瀾,怎麽聽都好像底氣不足的樣子,“我開冰箱又沒說就是要拿冰水的,我吃水果不行麽?”
時岸的借口永遠蹩腳。
“那邊有。”雁飛瀾偏頭指向了料理臺上還沒來的及收進冰箱的一半水果。
時岸去超市買了不少東西回來,雁飛瀾一邊做飯一邊都把東西收拾起來了,水果留了一半在冰箱外,本就打算吃過飯之後給時岸洗的。
雁飛瀾朝客廳揚了揚下巴:“沙發上等着,我給你洗,吃葡萄還是吃什麽?”
喝冰水的計劃被全盤打亂,時岸鬧起了脾氣,癟着嘴扔了一句:“随便吧。”
坐在沙發上,聽着廚房裏連續的水流聲,時岸想自己今天是不是有點太別扭了,什麽事都要生生氣,雁飛瀾會不會有一天煩了他這脾氣,畢竟從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不過上學那會兒雁飛瀾好歹還能威脅時岸再不講題就找一車人來揍他,可現在雁飛瀾再也不這樣說了。
因為長大了。
所有青澀的看起來幼稚卻美好的那些時光全都被長大兩個字打上了“過去”的标簽。
昨日不可追,可時岸還是覺得想念。
想念上課時一回頭就是雁飛瀾的日子,想念那些能跟雁飛瀾在一張床上睡午覺,睡醒了在門口矮桌上為老師布置的作業發愁的日子。
“葡萄。”
時岸看了一眼葡萄又擡頭去看雁飛瀾,他仰着頭問:“你洗的葡萄為什麽這麽亮?”
雁飛瀾一時沒懂時岸是什麽意思。
“我洗的洗完還跟沒洗一樣。”時岸撿起碗裏還挂着水珠的葡萄放進嘴裏抿了,雁飛瀾洗的葡萄不僅比他自己洗的要幹淨,這些葡萄也比他一個人的時候吃的那些葡萄甜很多。
時岸遞了一顆給雁飛瀾:“嘗嘗,很甜。”
雁飛瀾接過葡萄,吃掉之前他說:“洗葡萄的時候用面粉洗會更幹淨一些。”
吃掉葡萄,雁飛瀾微微皺眉。
“甜麽?”時岸完全不接雁飛瀾說用面粉洗比較幹淨的事,他一臉期待的看着雁飛瀾。
“甜。”
雁飛瀾說甜,時岸就覺得這葡萄更甜,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雁飛瀾過來坐,雁飛瀾坐過去了。
時岸還有一堆的課件沒有做,都是下學期開學要交到學院裏檢查的,還有開學之後的兩個比賽沒有準備資料,今天已經有學生在群裏催了,可今天他就是什麽都不想幹。
“看電影麽?”時岸問道。
“都好。”
時岸瞥了一眼雁飛瀾,毫不留情的在雁飛瀾背上拍了一巴掌,擰着眉說道:“挺直你的背!”
找了一部上學時候兩個人都愛看的電影,時岸吃着葡萄,心思卻完全沒在電影上。
“雁飛瀾。”
“嗯。”
“要不要回去看看奶奶?我這兩天剛好有空。”
時岸說謊,他每天的空閑早都被各項急需解決的工作都占滿了,可他沒有說,雁飛瀾只要說想去,他就是随時都有空。
雁飛瀾沉默着,想回家,他當然想回家看看時岸在信裏提到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不太好的奶奶,可他沒錢。
說到錢,雁飛瀾忽然想到,這幾年都是時岸在替他盡孝,不管是療養院還是家裏拆遷的事都是時岸在幫忙,他現在欠時岸的好像不止是房租這麽簡單了。
“回去看看吧。”時岸狀似輕松的說道:“之前的信裏...信裏跟你說過了,奶奶情況不太好,醫生也說有一天算一天了,奶奶沒有怪過你,奶奶一直都在等你,就明天吧,明天我們回臨山,去看看奶奶,回來你再去找工作。”
“我...”雁飛瀾支支吾吾。
雁飛瀾也并不是真的就一毛錢都沒有的,他入獄這幾年,時岸送過衣服,送過吃的也會往他的賬戶裏存錢,不過有是有上限的,從時岸第一次存錢到最後一次存錢,一共存了三千塊,這三千塊錢就放在時岸幫雁飛瀾放到客卧的那只手提包裏,連帶着他寫給雁飛瀾的那些信一起都被壓在了最下邊。
可雁飛瀾不想動這些錢,他寓此言聖打算找個機會把錢都還給時岸。
“你什麽你,回不回?”時岸轉過頭來瞪着雁飛瀾。
雁飛瀾微抿嘴角道:“好,回。”
時岸滿意的轉過去吃葡萄看電影去了。
雁飛瀾連視線都沒有落在電視機上,他趁着時岸看的聚精會神便肆意的打量着這個五年沒見的此刻就坐在他身邊的朋友。
時岸一點都沒變,眉眼依舊溫柔,脾氣依舊臭的要命,可有好哄的不得了,上學那會兒一道題都不錯的英語完形填空就能換來時岸的一個笑臉,現在一串酸倒牙的葡萄一句甜,一句好就能撫順時岸炸開的毛。
雁飛瀾輕輕抿着唇角,他想,時光這東西真好,推着人拼命地往前走,只是被時光推着走的我們不太好,總是拼了命的要回憶過去,想念過去,更過分的還想要回到過去。
雁飛瀾在沙發上坐了多久,時岸就在沙發上坐了多久,等雁飛瀾再看過去的時候時岸已經快要閉上眼睛了。
溫了一杯牛奶,雁飛瀾站在微波爐前等着叮的一聲,時岸好像已經睡着了,家裏安安靜靜的,只有已經自動跳轉到下一部的電影依舊在播放,還有微波爐工作時發出的很輕微的嗡嗡聲。
雁飛瀾想着,要是微波爐能把時間也加熱保溫就好了。
“時岸。”雁飛瀾把熱好的牛奶放到了時岸跟前,他輕輕拍了拍時岸的肩膀道:“喝杯熱牛奶,洗個澡再睡。”
時岸睡得朦朦胧胧,睜眼就是迎面撲過來的屬于雁飛瀾的溫和,他快速的從瞌睡當中緩過神來,借着睡得發懵的理由很放肆的盯着雁飛瀾那雙眼睛看了個夠。
“雁飛瀾。”
“嗯。”
“那葡萄酸的要死。”
“我知道。”
“那你還說甜?”時岸就着睡着時候的姿勢靠在沙發上質問雁飛瀾。
雁飛瀾淡淡勾着唇角跟時岸說:“晚安。”
葡萄甜不甜的,沒什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