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的旅人,突然發現前方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正冷酷地對他說:“回頭吧,你過不去。”

我現在正如那道鴻溝,向他通知着他的失敗。

“什麽答案?”

“侯爺,你把火藥都埋在祭臺之下了嗎?”我輕描淡寫地問道。

紀湛兩頰的肌肉繃緊了一下,沒有說話。

“侯爺當然可以不認,但這并不難查,”我邊說邊打量着這間書房,裏面的擺設很簡單,除了牆邊滿滿的書架外,僅有一桌、一幾、兩椅,和靠窗的一張長長的靠榻而已,“我想,侯爺一向深居簡出,大多時候都是求仙訪道,為的只是不惹人注意地跟負責大典的法師們來往吧?這些法師都是你的同黨,或者說,是你把自己的同黨全都推成了法師,是也不是?”

紀湛看了我一眼,冷冷地道:“葉小将軍,過慧早夭,你這麽聰明,不怕折壽麽?”

“壽數由天定,何必自己過于操心?”我坐定後,毫不在意地回視着他的目光,“倒是侯爺……真的以為自己能夠成功嗎?”

“至少在你出現之前,一切都非常地順利,我的法師們以演練為名,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火藥埋好了,引信就在祭臺下。只要當天太子陸元昇焚香拜天,點燃錫紙扔進祭爐後,整個祭臺都會引爆,屆時,誰也逃不了。”

“果然是這樣,”我輕嘆道,“但作為祭天大典的雪陽公主也免不了一死,而侯爺你,卻不忍心她遭難,所以,你想辦法讓她參加不了祭天大典-----只因她是你癡戀多年的人,對嗎?”

紀湛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驚愕之色,似乎沒想到我連他最隐秘的事情都查到了。

“侯爺不必驚訝,這其實完全歸功于太子殿下所掌控的情報組織”夜魂”,他們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我輕輕地一笑。

他恍然大悟,又感慨萬分:“沒想到葉小将軍神通廣大,連這麽厲害的”夜魂”都能掌控在手中!那麽,葉小将軍是因為她病得奇怪,所以才查到我的?”

“也不盡然,除了雪陽公主病得蹊跷外,紀雲飛小侯爺的一句話,也曾讓我疑窦叢生。”

“你說,雲飛?”

“那晚,他送了幾筐柑橘給我,說是官船運來的,很搶手,因為你去預訂過,所以官府才能分得到。”我瞟了一眼過來,眼鋒如刀,“像你這樣一個求仙問道,不問家事,連除夕之夜都不陪家人度過的人,會為了準備年貨鮮果而特意去預訂幾筐柑橘嗎?你只是以此為借口,前去确定官船到港的日期罷了,這樣才能讓你的火藥配合戶部的火藥同時入京,一旦有人察覺到異樣,你便可以順勢引向私炮坊,只要時間上吻合,自然很難被人識破。”

“可惜還是被你識破了。”紀湛語帶譏嘲,“葉小将軍不愧是文武雙全的雲都第一美人,難怪誰都想要對你動心思了。”

我并未理會他的譏諷,仍是平靜地問:“侯爺甘冒滅族之險,謀刺當今太子,所為何故?”

“因為,我要讓那個家夥嘗到喪子之痛,要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因為他該死!什麽逆天而為,什麽大逆不道,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殺了他,我什麽都可以做!”紀湛定定地看了我片刻,咬牙切齒地說着,那眼裏是刻骨的恨意。

“你的意思是,你不惜冒着滅族之險,不惜與三皇子一起謀逆,都是為了報複當今的皇上?”我問。

“對。就因為那個是皇上,是我們當初拼死相保,助他登上皇位的皇上,他卻是為了自己的江山,自己的利益,不顧我們一起從小一起讀書,一起練武習文,一起共平大炎危局的情誼,在登基第二年,他就奪走了我最為珍視的東西------明知道我喜歡雪陽,明知道我和雪陽早已訂下終身,卻硬是将雪陽嫁給了葉家的老二,目的卻是為了拉攏葉将軍,好讓葉家成為堅實的後盾!”

“你就為了這個而設計這一切?”我有點匪夷所思。

“不止如此,他一直都堤防着我,時時刻刻都派人盯着我的一切,他甚至收回了我原本該有的兵權,讓我成為有名無實的侯爺,哼哼,好吧,我也心死了,侯爺就侯爺吧,我樂得當個閑雲野鶴,準備逍遙一生的時候,卻發現,他還是忌憚我,把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或者辭官逼走,或者以莫須有的罪名鸩殺…這樣的皇帝,難道不該死嗎?”

“原來你籌謀這麽多年,只是為了找皇上報仇?”我凝視着他有些蒼老的眼眸,“說到底,你還是為了一己之私,可你有沒有想過,殺了當今太子,殺了皇帝,殺了這裏所有的人,讓所有或有罪或無辜的人,讓他們為你的仇恨殉葬,之後呢?當祭臺上所有的人灰飛煙滅之後,留下的會是什麽?一片亂局,朝政不穩,邊境難安,最後遭殃的是誰?最後得力的又是誰?你真的良心難安嗎?你真的不會在午夜夢中聽到那些被你殺害的人的怨言嗎?”

我倏然起身,直直地盯着紀湛,語氣越發激昂,“紀侯爺,你以為你是在報仇嗎?不是,你只是在洩私憤,為了出一口氣,為了保住自己現有的一切,你把全部人都搭進去,真的值得嗎?你以為太子殿下就不會察覺到你的險惡用心嗎?他的”夜魂”神通廣大,我既然能查到你,他又怎麽可能不會查到你的所圖?即便他死了,也還有監察司,大理寺,他們不會追究到底?而且,當今的太子殿下雄才偉略,将來若是登上皇位,一定會不同于當今皇上,他目前所展示出來的,他所推行出來的一切政令,有哪一樣是為了自己的私利?你若殺害了這樣的太子,你的內心真的沒有愧嗎?更何況,你也許覺得生而無趣死也無妨,可是,紀小侯爺何其無辜要受你連累?你半點也不曾考慮他嗎?你說皇上生性涼薄,試問你如此所為,你又比他多情幾分?”

我句句言詞如刺肌膚,紀湛的嘴唇不禁劇烈顫抖,伸手蓋住了他的眼睛,喃喃地說:“我……我……可我已經箭在弦上,無法回頭了……”

“祭天大典還未開始,太子殿下的火紙還未丢入祭爐,為何不能回頭?”我說,“你怎麽把火藥埋進去,就這麽取出來,之後運到私炮坊附近,我會派人接手。”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要趟這渾水?”紀湛擡起眼眸看我,目露驚詫。

“因為我要保住當今太子殿下。”我輕嘆了一聲,眸中閃動着幾許難言的深情。

紀湛仍是十分的吃驚:“可你不是三皇子的人麽?不是聽說你跟三皇子--------”

我淡淡地說:“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不會跟三皇子謀逆,更不希望你犯糊塗,你可知若是你沒有懸崖勒馬,不止紀小侯爺,連雪陽公主也會受到牽連,為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呢?如果我不是為了跟你善後,何苦跑這一趟跟你這麽密談,直接跑到大理寺告發不就行了?”

“你……”紀湛目光閃動,狐疑地看了我半晌,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漸漸由激動變為陰冷,“你要放過我當然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就算你這次對我網開一面,就算你手中握住我這個把柄,你也休想我為你的主子-----當今的太子殿下效力。”

我淡淡一笑:“我也沒打算讓你為太子殿下效力,侯爺只要安安生生地繼續求仙問道,朝廷的事情,請你靜觀其變就好。”

紀湛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搖頭道:“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你放我卻又不圖回報,到底是和居心?”

我的目光幽深,面色浮起有些蒼涼的笑容:“侯爺一直對雪陽公主念念不忘,也算是有情義的人,這世上有情義的人實在太少了,能救一個是一個……只望侯爺能夠記得我今日的良言相勸,莫要再輕舉妄動了。”

紀湛深深凝視着我半晌,長籲一口氣,朗笑一聲:“好,既然葉小将軍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氣魄,我也不再妄加揣測,祭臺下的火藥我會想辦法移走,不過,祭天大典日近,防衛也會日嚴,若我不幸露了行跡,還望小将軍能夠救他一命。”

我笑了笑,說:“這個自然。”

“那就多謝了。”紀湛拱手為禮,微微一笑,竟然已經恢複了鎮定,經過如此一番驚心動魄生死悠關的談話,陡然終止了他籌謀多年的計劃,他卻能如此快速地調節好自己的心緒,短短時間便安穩如常,我不由得暗暗欽佩。

葉傾城二十二

話已至此,多說便是贅言,我們很有默契地一同起身,走出了他的書房。門剛一開,紀雲飛就沖了過來,神色間又是警惕,又是不安地說:“爹,你們------”

“沒事,雲飛,你送送葉小将軍。”紀湛一臉的疲累地擺了擺手,說。

紀雲飛得了父親的吩咐,果然一路将我送出了侯爺府,在快要府門的時候,我想了想,對他說道:“小侯爺,你還跟元香公主有來往嗎?聽我一句勸,她并非公子的良緣。”

紀雲飛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了,多謝葉小将軍提醒。”他神色間有些黯然,想必對那段感情的割舍,還是讓他有些難過的。

我無語了片刻,跟他告別,踏出了侯爺府,卻見府門**了一名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對我說:“葉小将軍,在下叫崔元,奉安平郡王之命請你到安平宮一敘。”

“安平郡王?”我微微一驚,問道,“可知是什麽事?”

“回葉小将軍,在下不知。”小太監說道。

我按下心中疑惑,坐上了随他而來的一輛轎子,那轎子裏面鋪着軟墊,燃着熏香,我判斷那是一種來自西域的香料,香氣馥郁,無毒,對身體也無害,便也放下了心。不過,也許是大病初愈,我的精力不濟,沒過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等到轎子落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醒過神,問道:“到了?”

那叫崔元的小太監恭敬地回答道:“是的。”

我走下了轎子,在小太監的帶領下,穿過了一處水榭和滿是臘梅的花園,來到了安平宮,此刻宮門敞開,隐隐有絲竹之聲傳來。

“你們安平郡王倒是有雅興。”我笑了笑,說道。

崔元躬身回答:“安平郡王最愛聽人唱曲,大概這會兒雇了個會唱小曲兒的伶人為他唱曲吧。”崔元讓我先在外室等候,便挑開了簾子,走了進去。我百無聊賴地四下打量着,這是間不大的房間,僅挂了一幅門簾與裏面的屋子隔開,這時,還有個女子在唱着軟哝的小調:“正月燈,二月鳶,三月麥稈作吹簫,四月四,做做戲,五月五,過重五,六月六,曬黴青,七月七,巧食喜鵲啄……”

我随手拎了只酒壺,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也不知道是那吳語小調太過軟哝,還是這壺中酒太過香濃,我竟然感覺頭腦有些飄飄然,身子緩緩地軟在了桌邊,酒壺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恍惚間,耳邊傳來了某個聲音:“要放到他還真是不容易,若非有那西域的迦南香和這酒裏的”夢回”藥散……這兩樣若是分開讓人服用,本是無色無味,也無毒性,但若是放在一起,那便是最厲害的**,能徹底地放倒一個武功很厲害的人,越是內力很高,這藥效啊,就越是明顯……”

“真是……我又陰溝裏翻船了!”我不禁苦笑了一聲,慢慢地,我模糊的視線裏看到了一個人影朝我走來,我竭力地想要看清此人,狠狠地咬着嘴唇,希望能借助痛意讓自己腦子清醒些。

“長風,對不起。”他輕輕地撫摸着我的臉頰,柔聲說。

“陸、元、琛?”

“是我。”他說。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感覺我的舌頭都是麻木的,說話含含糊糊。

“我想讓你留在我的身邊。”

“這、裏、是?”

“自然是陸元昇找不到的地方。”他說。

我死死地盯着他,可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層霧似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實。

“陸元琛,你不能這麽做-------”

然而,他走了過來,拿起了一方錦帕捂住了我的鼻子,我的意識終于慢慢地飄遠了……

四周彌漫着一股甜膩的香氣,像是糖絲一樣纏繞在鼻尖。

我感覺自己浮浮沉沉,仿佛在黏稠的液體裏拼死地掙紮着,卻怎麽掙不脫,反而被周圍的黏液拉得往下沉,不斷地往下沉……

“滴滴滴!危險警報,危險警報!任務即将失敗!”

“滴滴滴!危險警報!任務即将失敗--------!”

腦海裏忽然響起了1314的尖利刺耳的提示聲,讓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冷汗直流地問:“發生了什麽事?我記得我不是已經制止了侯爺用火藥炸祭臺了嗎?”

“是的,宿主大大,可是,事情有變,你不是被陸元琛給暗算了麽?陸元琛他不會放棄自己的奪嫡計劃,他臨時改變了計劃,選擇在祭天大典結束後動手,發動了宮變,将皇上和皇後給軟禁了起來,而陸元昇本已經安排好了伏擊他的埋伏圈,但陸元琛卻把昏迷的你推到了他的面前,令他投鼠忌器,不得不放下了武器,反而被陸元琛将了一軍,還被他投進了監牢,以叛逆的名義,将于明日處斬-------!”

“什麽?怎會如此?”我大驚失色。

這時,房門一開,陸元琛頭戴九旒冕,身穿金黃色龍袍,神色肅然地踏步入內,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看來,1314說的是真的了,我到底還是棋差一着,竟然還是沒能改變葉傾城的命運!

“長風。”他看到我已蘇醒,眼中掠過了一抹複雜的情緒。

“三皇子……不,我該叫你皇上了,是吧?”我心裏無限的悲涼,想必作為原主的葉傾城也是如此的難過吧?他還期望着我能改變一切呢!

“長風,很抱歉,我不得不這麽做-------”他快步上前,伸手撫摸着我的面頰,輕輕地說,眼裏似有着無限的眷戀,“你知道嗎?我現在才知道,我是有多麽的喜歡你-------”

我躲開了他的手,冷冷地說:“你現在想怎麽做?把我和太子殿下一起以謀逆的罪名投入監牢?然後,将所有背棄你的人全部殺死,對不對?”

他仍是撫摸着我的臉,眼裏的柔情似水:“不,我絕對不會傷害你,只要你答應留在我的身邊,永遠不離開-------”

“那太子殿下呢?”

“他不成,他必須死!任何想要染指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冷冰冰地說道。

我嗤笑了一聲:“我葉傾城何德何能,承蒙皇上如此擡愛?”

“不,長風,我是真心地喜歡你,我不想放你走……留下來,長風,為我留下來……”陸元琛伸手從後面摟抱住了我,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低低地呢喃着。

“這可能嗎?”我淡淡地說,表面上與他周旋着,心急如焚,在尋思着如何脫困,如何改變目前最糟糕的局勢,我在腦海裏問1314,“1314,我記得我在上個世界完成了任務後,系統空間發給了我幾個獎勵,其中有一張時間回溯卡,是嗎?”

“對,是有這張卡,宿主大大是想用嗎?”1314說。

“那是可以讓時間倒流的卡,對吧?”我問。

“是的,宿主大大,不過,好像那是一次性的。你确定要用嗎?”1314問。

我說:“當然。啓用。”

-------時間回溯卡。

時效為十分鐘,可以讓宿主短時間內回到事情發生之前改變将要發生的一切,僅限一次使用。

性能:優。

于是,我啓用了時間回溯卡-------

在一陣天旋地轉,急劇失重般的感覺過後,我發現自己走出了侯爺府邸,仍是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小太監,他恭敬地對我說:“葉小将軍,葉小将軍,在下叫崔元,奉安平郡王之命請葉公子到安平宮一敘。”

“安平郡王?”我微微一驚,問道,“可知是什麽事?”

“回葉小将軍,在下不知。”小太監說道。

我四下望了望,看到了府門外有家點心鋪子,對小太監微笑道:“可以等我一下嗎?我突然很想買點這家鋪子的芙蓉糕,很好吃的。我妹妹很喜歡。”

小太監皺了皺眉,說:“那請你快一點。”

我走進了點心鋪子,看到鋪子的掌櫃微笑着迎了上來,問我:“這位公子,你想要點什麽?”

“芙蓉糕。”我說。

“好咧,這就給你包好。請問公子是要現在吃,還是帶回去吃?”

“不用,你把芙蓉糕送到這個地址去就行。”我說。

掌櫃應聲便去為我拿精致的盒子包芙蓉糕了,我則走向了一同跟我一起等待在櫃臺邊上的那名男子,微笑道:“莫統領,怎麽?今天沒當值?”

那人正是三皇子身邊的親信莫千軍,也是暗戀着葉傾城的人,“莫統領也喜歡買這家芙蓉糕?莫夫人真是好有福氣啊!”我明知他是單身,卻故意調侃道。

“不不不,葉小将軍,我并未娶妻。”莫千軍慌張地擺手,說道。

“咦,我不是聽說,前陣子有個很漂亮的,據說是張侍郎家的千金小姐聲明非君不可麽?”我笑道。

莫千軍還是搖頭,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回葉小将軍,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我不點破他的心事,只淡淡地說:“哦,那還是真是那位小姐的遺憾呢。那麽,莫統領,我還有事,便告辭了。”

他欲言又止,我卻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出了點心鋪,坐上了轎子,對小太監說:“走吧,想必安平郡王該等急了。”

我知道他會跟上來的,因為,我現在已經就像個賭徒,賭的就是莫千軍對葉傾城的感情,賭的就是能夠利用莫千軍來挽回我的敗局。

葉傾城二十三

走下了轎子,在小太監的帶領下,穿過了一處水榭和滿是臘梅的花園,來到了安平宮,此刻宮門敞開,隐隐有絲竹之聲傳來。

“你們安平郡王倒是有雅興。”我笑了笑,說道。

崔元躬身回答:“安平郡王最愛聽人唱曲,大概這會兒雇了個會唱小曲兒的伶人為他唱曲吧。”崔元讓我先在外室等候,便挑開了簾子,走了進去。我百無聊賴地四下打量着,這是間不大的房間,僅挂了一幅門簾與裏面的屋子隔開,這時,還有個女子在唱着軟哝的小調:“正月燈,二月鳶,三月麥稈作吹簫,四月四,做做戲,五月五,過重五,六月六,曬黴青,七月七,巧食喜鵲啄……”

我随手拎了只酒壺,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也不知道是那吳語小調太過軟哝,還是這壺中酒太過香濃,我竟然感覺頭腦有些飄飄然,身子緩緩地軟在了桌邊,酒壺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恍惚間,耳邊傳來了某個聲音:“要放到他還真是不容易,若非有那西域的迦南香和這酒裏的”夢回”藥散……這兩樣若是分開讓人服用,本是無色無味,也無毒性,但若是放在一起,那便是最厲害的**,能徹底地放倒一個武功很厲害的人,越是內力很高,這藥效啊,就越是明顯……”

“真是……我又陰溝裏翻船了!”我不禁苦笑了一聲,慢慢地,我模糊的視線裏看到了一個人影朝我走來,我竭力地想要看清此人,狠狠地咬着嘴唇,希望能借助痛意讓自己腦子清醒些。

“長風,對不起。”他輕輕地撫摸着我的臉頰,柔聲說。

“陸、元、琛?”

“是我。”他說。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感覺我的舌頭都是麻木的,說話含含糊糊。

“我想讓你留在我的身邊。”

“這、裏、是?”

“自然是陸元昇找不到的地方。”他說。

我死死地盯着他,可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層霧似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實。

“陸元琛,你不能這麽做-------”

然而,他走了過來,拿起了一方錦帕捂住了我的鼻子,我的意識終于慢慢地飄遠……

“1314,快讓我保持清醒,我不能再昏睡過去,否則,我的任務會失敗。”我說。

“好的,宿主大大。”1314說道。

接着,我感覺到了腦袋裏流過了一股清流,将我快要飄遠的意識拉了回來。

“吱嘎”一聲輕響,我聽到了有人慢慢潛入的腳步聲,聽聲音約莫有兩個人,一個在屋外将外面的守衛一擊斃命,一個慢慢地靠近了我的床邊,把我扛在了肩上,快速地閃了出去。

“快點,我已經把這裏多餘的侍衛都給支開了。”說話的人正是莫千軍。

“好。”另一人的聲音,我也很熟悉,卻是五皇子陸元昭。

這兩個人迅速地竄到了屋後,打開了地面的一塊鐵板,露出了底下的一條地道,然後他們便鑽了進去。

不多時,我感覺到他們由地道出來,坐上了一輛馬車,快馬加鞭地穿過了熱鬧喧嘩的街道,又聽到一陣馬兒長嘶的聲音,似是拐進了一條深巷,又有一片歌舞之聲傳來,亦有醉漢臨街喧嘩,我才想到這是什麽地方,人就已經被陸元昭給抱了起來,聽他一拍木板,人借力騰空而起,撞開了一扇窗戶,似乎是帶着我翻入了閣樓之中,跟着又是莫千軍跟來的腳步聲。

“嗯……啊……你輕點……”

“再深點!嗯……”

屋中喧鬧更盛,胭脂香氣濃的都要溢進了胸腔,細聽之下,竟然還有種種呻吟,怕都是被翻紅浪,雲雨之姿不亦樂乎。

他卻對這一切都不予理會,快步走到一那間空屋的床邊,轉動一處床後的機關,腳下瞬時露出一人大小的空隙密道,一道窄窄的石階向下延伸,他抱着我快步從密道裏穿過,彎彎曲曲地拐了沒幾分鐘,另一頭的密室門就被人打開,他閃身而入,将我放在了一張木榻上。

“五哥。”那個為他打開門的卻是七皇子陸元羽,他一眼瞟到了站在陸元昭身後的莫千軍,如臨大敵,一把抽出了手中的劍對準了莫千軍,滿懷警惕地說:“他怎麽來了?我記得他是三哥的人!”

陸元昭看了一眼莫千軍,說道:“是他告訴我,三哥想要捉住長風,因為長風背叛了他,擔心三哥會對長風不利。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背叛他的主子,但我想,敵人的敵人應該算是朋友吧。”

“這句話說的有理。”我暗想。

“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幫咱們,肯定有詐。現在,父皇和母後都被三哥軟禁起來了。幸好,我們逃得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四哥不知道躲到了何處,三哥正在全城搜捕他。五哥,我看,咱們不能冒險,最好殺了這個家夥。”

“五皇子,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莫千軍冷聲說道。

“七弟,不用擔心,他既然能讓我去救長風,必然是不會對我們做什麽的。我相信他。”陸元昭說着,按下了陸元羽手中的長劍,說,“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找到四哥,跟他聯系上,免得四哥中了三哥的圈套。”

“好吧,暫且信他一回。我想辦法去聯絡四哥,唉,最近四哥的”夜魂”也不知是不是收到了風聲,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還有,父皇那邊,該怎麽把他們救出來,還得從長計議。”陸元羽說。

“這個我知道,元羽,你先和莫統領出去一會兒,弄些吃食來,我擔心長風醒來會餓肚子。”陸元昭說道。

陸元羽瞅了一眼他的五哥,嘆了口氣,說:“五哥,你倒是為葉公子考慮得很周到,只可惜------”

“元羽。”陸元昭瞪了一眼陸元羽,陸元羽便不再多說和莫千軍走出了密室。

“長風……”陸元昭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臉,我感覺他的目光是那麽的幽深和癡迷,心下一陣嘆息:“真是個可憐的癡兒!”

我不想再繼續裝睡,眼睫輕輕顫了顫,張開了眼睛,把視線與陸元昭的視線相對,緩緩地喚了一聲:“五皇子……”

“長風,你醒了?”他收回了手,臉上有着一絲尴尬。

我假裝不知,想要從床上坐起來,他見狀過來将我扶起,還拿了枕頭塞在了我的後背。

“我怎麽會在這裏?”我明知故問道。

“三哥借安平郡王的名義想要害你,我把你救出來了。”他說。

“那安平郡王……”

“他和父皇,母後都被三哥軟禁了。”陸元昭說道。

“那太子殿下也……”

“太子殿下不知所蹤,我們也在找他。”陸元昭說。

“明白了,我想,當務之急,是去找你父皇,最好能讓你父皇寫道密旨,方便調動禁軍勤王。這件事讓我來做吧。”

“你的意思是要潛入皇宮?不行,這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陸元昭斷然拒絕。

“就算我不去,我想,你四哥肯定還在雲都,肯定也會想辦法潛入進去,說不定,我能跟他聯絡上,到時候還能一起突圍。”我說。

“我陪你……”

“風險太大。我一個人就行。對了,你這個地方安全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離開這裏,我擔心莫千軍------”

“你覺得莫千軍有問題?”

“他沒問題,但,如果你三哥對他早就起了疑心呢?”我說。

陸元昭倒抽一口冷氣。

“五哥!”陸元羽和莫千軍突然匆匆地跑進了密室,叫道:“不好!三哥帶人過來了!湯老板正在設法拖延他,我們快離開這裏。”

我思索了一會兒,說:“你們先走。”

“長風,你想做什麽?”陸元昭急得直跺腳。

我淡淡地說:“我拖住他。”

陸元昭眼睛都快急紅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說:“一起走。”

“你們是他的奪嫡的眼中釘,若是被他抓住,必然跑不了,還會被他殺掉,而他,絕對不會傷害我。”我胸有成竹地說。

“不行,我才把你救出來,怎麽能讓你羊入虎口?”陸元昭說道。

卻聽得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我索性一把抽出了陸元昭腰間的佩劍,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別磨蹭了,快走!不然,我就死在你們的面前!”

陸元羽只好拉住了陸元昭,往外跑去。

“元羽!”我忽然喊了陸元羽一聲,他頓住了腳步,我微微一笑:“記得幫我保護好我的義妹,拓跋青蓮公主。”

“好。”陸元羽點了點頭,飛快地推開了密室另一邊的出口,和陸元昭、莫千軍一起離開了這間密室。

咚!

有人撞開了密室,一群持着刀劍的皇宮侍衛沖了進來,卻是不由自主地一驚,因為他們看的是------

一位穿着一襲青色長衫,腰系玉帶,手握長劍的青年,那一張清俊絕美的臉上是淡漠和不懼之色,那不點而朱的嘴唇浮現着冰冷的、桀骜不屈的笑容,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屋子中央,神聖不可侵犯,剛毅果決地面對着這些外表兇神惡煞之徒。

“葉傾城,你就這麽想要逃離我的身邊嗎?”一個寒冷徹骨的男子聲音響起,侍衛們緩緩向兩側分開,陸元琛的身影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淡漠地一笑:“三皇子殿下,我好像插翅難逃了。”

我苦笑一聲,丢下了手中的長劍,立刻有侍衛上前按住了我的雙臂。

“他們呢?”陸元琛問。

“誰?”我輕笑一聲。

“自然是帶你這裏的人。”

“逃了。”我輕描淡寫地說。

“葉傾城,你不要不識擡舉!”陸元琛身邊的手下指着我喝斥道。

陸元琛冷叱了一聲:“退下,不可對葉将軍無禮。”

那人悻悻地退了下去。

“請吧,葉将軍。”陸元琛對我攤了攤手,說道。

我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密室,也不看他始終停留在我身上的那兩道若有所思的視線。

葉傾城二十四

我被關押在陸元琛在雲都購買的一處私宅裏,四周都是重重的守衛,戒備森嚴得連一只鳥雀都無法飛過去。為了防止我逃跑,陸元琛讓我服下了軟筋散,還在屋子裏點上了迷香,讓我意識陷入渾渾噩噩的狀态之中,若不是有1314的幫助,我可能又會真的完全喪失了神智。

我斜靠在床邊,本就虛弱的身體讓我手指都無法動一下,而陸元琛一時也沒有離開,深深地凝視着我,我也無心理會他的目光,半垂着眸子假寐着。

半晌,陸元琛走了出去,順手掩上了房門,聽他對外面的守衛囑咐幾句,大抵是看好裏面的人,但不要虧待我,我有什麽想吃的或者想要的東西,盡量滿足我。

屋子裏的迷香氣味實在濃烈,讓我都快失去了嗅覺,我依舊靠在床上沒動,腦海裏卻在尋思應對的辦法,接着,我的手指輕輕地一彈,一股氣勁自指尖射出,将那燃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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