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秦九的身份
朝花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個四公主怎麽越來越瘋了?
她這一愣,看在朝星公主的眼中,倒好像是她認了這件事。
朝星公主仰面大笑,“你怎麽送他回去?用朝霧國的江山社稷當作投名狀送他嗎?你還出賣了什麽……”
空中不知從哪飄來一朵巨大的烏雲,一瞬間,天上沒有了光,地上變得陰暗起來。
朝花咬着牙,狠狠地說道,“四公主你這樣張口就來,很容易遭雷劈。”
話音未落,西南角暴風驟起,灰色的天空劃過一道紫色閃電。
朝星公主渾身一顫,臉上顯出懊惱的神色,一甩衣袖,憤然回了宮。
五公主鎮定地看了看天色,“張大人,好像要下雨了,我要回去收被子了。”
“啊?”張三思掏掏耳朵,“公主,老夫耳朵不太好,您剛才說了什麽?剛才是不是打雷了?下官就此告辭了,恭送五公主。”
朝花抿嘴笑了笑,眼中毫無笑意,招招手喚來了等在一旁的知春,先前她被四公主的宮人攔在了柔嘉宮的門口,只得等在外面。
“公主?”知春從沒見過她臉色這麽難看,趕緊扶住了她。
“四公主和我什麽仇?”當着掌禁司官員的面說她裏通外國,這是想讓她死啊。
知春不敢回答。
吐出胸中一口惡氣,她擡頭看了看天空,之前自己兩次遇刺,她卻從來沒有往這幾個姐妹身上想過。
第一案查到後段,明顯會将長公主牽扯進來,她也故意放開了那條線,努力想從後兩案中找出其他線索。
除去六公主,她們都是沒有生母的女孩,原本應該相互扶持,惺惺相惜。這個朝代不歧視女子,生在皇家,更是好命,她們都有機會平等競争,完全可以不靠男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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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四公主只不過是因為可能得不到蕭琰的垂青,就對她惡言相向,全然不顧她們本是同命相憐。
朝花閉上眼睛,安穩地坐在轎中,聽着頂上雨點如銅錢砸落,厚重的轎簾壓住了外面的風雨飄搖。她下定了決心,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公事公辦。
六月天,東風忽起,雨急如泉湧。
朝花落轎的時候,正好一道驚雷正在頭上響起,吓了她一跳,趕緊躲在宮人撐起的雨蓋下,匆匆趕回栖霞宮裏。
看着跟在自己身後,淋成落湯雞的知春,讓她不必侍候,趕緊回去換下濕衣,然後又湧來幾名宮女攙着朝花進了寝殿。
她無奈地搖搖頭,本來只需要淋濕一個,這下可好,濕了這麽一大群。
房間裏擺放好了寝衣,熏爐上袅袅白煙,她的目光在梳妝臺上一轉,笑眯眯地轉身,“你們都下去吧,我自己換衣服就好。”
霜葉和寒梅都出宮去辦事了,這些宮女應了喏乖乖照做。
離開宮殿的時候,其中一人嘀咕着,“從來沒見過雨下的這麽邪性。”
這個季節在往年是旱季,幾十年間都沒有在這個月份裏下過雨,方才烏雲湧動,電閃雷鳴,宮裏上下都亂成一團。
朝霧國百年興旺也和溫暖的天氣有關,今年這一場暴雨讓糧食收成遭遇了很大的災害,只是在這個時候,還沒有人預計到會出現那麽大的困難。
朝花當然不知道這些社會新聞,她把宮女們趕走,是因為看見梳妝臺上壓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封面還有些水漬。
要是沒猜錯的話,送這東西來的秦九,還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被困在她房間裏。
“阿嚏——!”鼻尖癢癢的,她打了個噴嚏,抽了抽鼻子,“秦九你在啊?”喊了一嗓子。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外面飛檐上的水聲像瀑布嘩嘩地流下。
朝花揉了揉鼻子,打了個寒顫,上下又看了幾眼,忽然發現一塊牆皮上有浸濕的痕跡,哼了一聲。
她走到床邊,拿起雪白的寝衣,咳了幾聲,“我要換衣服了啊,要是有人敢偷看,我肯定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喂豬!”
“嗳,別,別,公主,我這就走。”
秦九灰溜溜地從一個角櫃後鑽了出來,身上的灰色短褐還在往下滴水。
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水的光澤,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笑容有些勾人。這才多久沒見,這孩子又長高了一大截,青蔥的身形越發高大。
朝花的手一抖,寝衣掉到了地上,等她晃過神來,抓起床上的毛巾丢了過去,“你擦擦吧。”
秦九接過毛巾,在頭上胡亂搓了幾下,“對了,公主把荷包還我,我下次就不進來這間房了。”
他果然還在記仇,記得上次朝花諷刺他的話。
朝花連着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拿起另一塊毛巾蓋在頭上,“這麽大雨,你怎麽走?”
“不礙事,公主把荷包還我。”
“你這次帶來的情報呢?”
秦九指了指桌上那本冊子,“我和兄弟們監聽了好些天,這些官員家中的消息都是從街坊小道傳過來的,不過這個前朝詛咒嘛,傳謠之人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只是這幾位在家中的時候多會談論皇儲的事。”
“哦?那你們監聽的那幾位,都看好誰啊?”
秦九笑笑,幾日不見,他的膚色又曬黑了幾分,人也清瘦了一些,眼睛格外明亮。
“我都寫在冊子裏了,公主可以慢慢看。”
“你不找我要尾款了?”
“呃,公主上次給的足夠了,這單生意我賺了不少,多謝公主美意,您把荷包和腰牌還我……”
“你到底是誰?”朝花低垂着眼,手指緊緊抓住毛巾。
不出意外地,天眼又在秦九身上開啓了,畫面中他站在百餘名黑衣人面前,那些人紛紛沖他跪下叩首,口中喊着“少主”。
秦九頭戴高冠,着一襲玄色長袍,颀然而立,眼中睥睨的神色一閃而過。
這一幕太讓她震驚了,害她一時沒忍住,直接問了出口,問完後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這裏的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個兩個都是雙面人。
“我是誰?”秦九臉色緊張了一瞬,又迅速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我是誰還不是公主一句話。”
“什麽意思?”
“公主要是看我不爽,我馬上就能變成鬼了。”
朝花的嘴角抽搐,笑不出來。
外面的雨聲愈來愈大,門外響起了知春的聲音,“公主,您換好衣服了嗎?需要知春幫您安排沐浴嗎?”
秦九啧啧兩聲,“看來我是犯了大錯了,害公主不能更衣沐浴,望公主不知者不罪。”
“荷包我收在別的地方了,現在雨大,不方便去拿。”朝花撿起地上的寝衣,擡眼看着秦九,目光坦蕩。
“要不,公主告訴我放在哪裏了,我自己去拿就好。”秦九撓了撓頭發。
朝花蹙起眉頭,她之前就覺得奇怪,一個小賊,為何面對當朝公主能夠那樣鎮定自若,只不過他年紀看起來太小,就當他是野生的江湖中人。
“秦九,你多大了?”
“我?十九了。”
“家住何處?可曾娶妻?”
秦九被口水嗆住了,“公主,您這是查我呢?”
“哦,也不是,我有個侍女,會武功,人長得又美,我介紹你們倆相個親,哦,見個面,如果彼此喜歡的話……”
“受不起,受不起,秦九謝謝公主美意。我孤苦伶仃,不能害了公主身邊的姑娘。”
“你要是娶了我們霜葉,自然不用再做賊……哦,耳目,就從那個什麽地方退出來,過舒服日子好不好?”
朝花背着身子坐在床上,一邊說着,悄悄抓起枕下那把匕首,藏在毛巾下面。
她記得霜葉說過,秦九雖然輕功了得,卻是沒什麽內功的,如果能趁他不備……
一扭頭,秦九蹲在她面前,雙手抱膝,斜着眼看着她,似乎對她接下來的動作一目了然。
“我——”她輕呼一聲,首張合起用力一握,剛要刺過去,就聽見他來了一句。
“我不喜歡她,公主費心了。”
說罷就站起身,把剛才擦頭發的毛巾搭在椅背上,嘟囔了一句,“雨太大了,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話沒說完,人影已經閃到了窗邊,倏地拉開窗——
猝不及防被迎面的暴雨澆了一臉。
雨水順着額前的濕發滴下來,秦九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嘴裏罵了一句娘。
嘶——他嘶了一口冷氣,因為有一個尖利的銳器抵上了後背,那東西還挺鋒利。
抽了抽嘴角,讪笑着,“公主,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好了,這不是怕耽誤你沐浴嘛。”
“你到底是誰?”朝花狠狠地瞪着他的後背,鼻子裏忽然傳來一陣冷香,眼前的背影變成了兩個重影,人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
被這家夥擺了一道!這是她清醒時最後一個念頭。
等她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了床上,一聲清脆的霹雷在房頂炸起。
她騰地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順手把胸口的被衾一扯,低頭看下去,自己已經換上了寝衣,心一顫,再轉頭一看,是知春坐在床頭,半眯着眼睛。
被這打雷的動靜聲一驚,知春立刻醒了過來,瞪大眼睛,“公主,您沒事吧。”
她搖搖頭,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像要崩塌下來。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應該剛過哺時(下午三點),公主,您才睡下了不到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朝花吓到了,“你你你,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