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殺了誰
知春愕然,“是奴婢,剛才奴婢敲了半天門,您沒應,奴婢推開門,您已經在床上睡下了,寝衣也沒換,奴婢擔心您受涼……”
朝花松了一口氣,總算不是被秦九那個小賊占了便宜。
想到秦九,她的眼眸又暗了下去,剛才自己八成是被他迷暈了。這人果真還是藏了後手。
這樣看來,秦九之前的話不足為信,連帶着那個叫蒼耳的組織,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比起蕭琰,他的來歷更加不明,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時機也過于巧合。
“知春,”她猶豫了一下,“朝上,有沒有什麽可以信賴的官員?”
原本以為自己只要破幾樁案子就好,如今看來,還是要在朝中有一些可以仰仗的勢力。
知春想了想,“或許,公主可以先和掌禁司的幾位大人聊聊?”
掌禁司雖然只是以宮中的辦案為職,但這個衙門在京城中的根基深,又頗得皇上的器重。
朝花思索了一番,掌禁司因為這幾樁案子和她的交往頗為密切,她記得知春給她的冊子裏寫過,雖說這幾位大人官位都不到一品,但是都和皇家頗有淵源,極得天子的信賴。
自從五公主在皇上口中出現的次數多了起來,衛大人和劉大人都各自找了機會,給她的栖霞宮裏送了禮物。
朝花迅速在腦子裏做了一張三位大人的優劣勢比較圖,決定繼續從第二案往下查,順道拉攏一下張大人。
不知道為什麽,最古板不通人情的張三思,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
“雨停了嗎?”她探頭往外一看,外面昏天暗地,地上卷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
“應該,快了?”知春沒什麽把握,這場雨下得人心慌意亂。
那時她們都沒料到,雨勢不僅未減,反而越來越大,到了傍晚,竟然下起了冰雹。
一開始,冰雹像沙粒一樣刷刷落下,一會兒變成劈裏啪啦,又過了一會兒,變成了拳頭大小,咚咚咚往地上砸落,窗下的一排花盆順溜着被砸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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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宮女捂着耳朵尖叫了一聲,又被什麽人呵斥了。
金戈鐵馬,大兇之兆。
“公主,您要是嫌吵,奴婢叫他們把窗子封上?”知春面色發白,聲音有些哆嗦,六月下冰雹,聞所未聞。
朝花當然不怕,安慰了她幾句,又讓她把宮人都叫回房裏,不要外出挨砸。依照她儲備不太多的氣象知識,這種突發的冰雹不會下很久。
果然沒過一會兒,外面狂躁的風聲停了下來,冰雹也逐漸停了下來。
“好啦,我可以吃飯了吧。”她倒不是真的肚餓,不過看着知春吓得瑟瑟發抖,想讓她分分心,順道把她支開,自己才好看一看秦九送來的情報。
知春囑托宮女把餐食送來寝殿之中,就說要去查看一下栖霞宮裏的狀況,她正巴不得,便答應了。
留下她一人,掏出那本冊子,翻看起來,這裏面記錄的信息和上一次差不多,還是按照日期羅列了幾位朝廷命官家裏的雞毛蒜皮八卦傳播途徑。
這不過不知道秦九是不是有意,附送了兩條額外的信息:一是顧丞相的夫人忽染急病,二兒子顧清遠送娘親去外地求醫了。另一條,就是本應鎮守邊關的大都督,也就是二驸馬的親爹,似乎在京城的都督府中出現了。
朝花摸了摸頭,這種場外信息能不能不要再出現了,本來她只要專注案情破案就好,這樣的消息只能讓局勢更加複雜,對找出兇手沒什麽幫助。
她走到角櫃旁邊,在一塊牆上摸了摸,按下去,“喀嚓”一聲,機關被打開,一個方正的小格子出現在眼前,裏面裝着秦九的荷包。她把先前自己口袋中裝着的那塊金牌也放了進去。
這是她讓霜葉做的保險櫃,櫃身嵌在牆裏,活動木門被塗成和牆面一樣的顏色。
好巧不巧,秦九當時就藏在這保險櫃的附近,他從那裏走出來的那一剎那,朝花差一點心肌梗塞。
幸好,古人不識保險櫃。
她把秦九的荷包拿出來,仔細看了又看,除了黃色絲線繡出來的“九”,毫無破綻。
想了想,又把裏面那塊令牌拿了出來,就是個質樸的木牌,上面連個花紋都沒有。上面用篆書刻了兩個字,朝花看了半天,确實很像“蒼耳”。
這東西有什麽稀罕,想要複刻也很容易,居然能讓秦九心心念念?
上一次開天眼,她看見秦九穿着掌禁司的衣服,從衙門後面離開。隔日她就去掌禁司查了一番,無論是名字,還是外貌特征,沒有找到一個符合的,那一日當差的衙役也沒有人請假。
他是用什麽法子混來的行頭?
只怪她當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審案上,沒留意到衙役。
外面響起了知春的腳步聲,她趕緊把東西又塞了回去,關上了暗門。
“吃飯了?”她拉開門,從房間裏探頭出來,頓時目光一滞,天啊,窗下的花盆被冰雹砸穿了幾個大洞。
知春身後站着幾個端着餐盤的宮女,各個都面色緊張,應該都是第一次見。“公主,您就別出來了,奴婢讓人布好餐食,一會兒再讓她們把這裏清掃一下。”
朝花把頭縮了回去,忽然又想起什麽,扭捏了一下,“那個,知春,能不能給天牢送份飯?”
知春抿嘴一笑,“公主,你到底還是惦記這蕭質子。”
“才沒有。”她嘴硬,“我是和他有約在身,不能讓他在天牢中餓死了。”
知春搖搖頭,“公主,送點吃食進去,那邊是沒什麽問題的,但如今,可能有些苦難。”
“為何?”
“因為路被淹了……”
這場數十年難得一遇的六月雨夾雪,把皇宮淹成一片汪洋,運輸要靠船。
這場古下得不應時也不應景的怪雨,終于引爆了皇上那根岌岌可危的神經,朝中宣布罷朝一日。
皇上躲在禦書房裏,越想越後怕。
大驸馬顧清和死了,掌禁司居然查出來顧清和的侍從高某勾結宮中女官,暗中給皇上的食物裏下毒,顧丞相又被指控暗中支持兒子扶持己方勢力,在朝中排除異己。
這事鬧到沸沸揚揚,顧丞相幹脆稱病罷朝,暗中把小兒子和夫人都送離了京城,看樣子,是做好了持久戰準備。
二驸馬高司義死了,消息不敢公開,怕讓大都督分心。皇上派去邊關報信的差人路上遇了匪,消息送去的晚了兩日,大都督聽聞此事後怒不可遏,連夜奮筆疾書一封密函給皇上。
密函上密密麻麻寫了幾百個字,大意就是:老子辛苦幫你守江山,還把兒子留在你身邊,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要是查不出真相,別怪老子不和你玩了。
皇上看完信的同時,探子傳來急訓,說大都督忽然就從邊境消失不見了,連他兩個少将軍的兒子都不知道爹去了哪裏,邊境的駐軍亂成一團麻。
三驸馬陸知非死了,宮裏也一直壓着消息沒往外報,靖國也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前幾日找了個理由,說是皇後思念兒子,想讓懷孕的媳婦和兒子一起回去探個親。
大的小的都沒了,探個鬼的親!
謊話瞞不了太久,靖國雖然不足為懼,但那是在大都督一心一意鎮守邊關的年代。
皇上看着案臺上擺滿的奏章,頭疼地要開裂,三個死了夫君的公主都瘋魔了,皇後又因為幺女發病的事天天折騰。眼下只有五公主朝花一個人,心裏還記挂着他這個爹,時不時跑來禦書房說說案情,給皇上解解悶,真是患難之中見真情啊!
朝花站在禦書房外打了一個噴嚏。
“公主,您是不是昨日受寒了?”知春關切地問她。
今日皇上都罷朝了,讓百官去通京城的下水道,朝花抓着這個機會跑來找皇上。
朝花擺了擺手,今天她來見皇上,為了求兩件事。
第一件事,她想要一個名正言順查案的身份。之前那道聖旨,實際上是給掌禁司的人看的,表示皇上允許她查看案情。
這招對四公主可沒用,明着給張大人送去一句話,要問詢可以,朝花不得在場。張大人左右為難,只得請她自己去找皇上想個法子。
另一件事,就是把蕭琰保釋出來。
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是見不得蕭琰被困在那鬼地方,雖說蕭琰是敵是友尚未明确,但終歸這人救過她一命,把他從天牢裏贖出來,也算把這筆帳勾銷了。
做完了思想鬥争,朝花沉住氣,剛往禦書房邁開第一步,就被門口管事的嬷嬷攔住了,“五公主先請留步,皇上說了,此刻不見任何人。”
啊?她愣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要不,你進去禀報一聲?”
嬷嬷嘆了口氣,皇上近日來對朝花的寵愛是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因為剛才皇後娘娘進去了,她當然是樂意進去通報的。
“五公主,要不,您晚些再來……”
書房中傳出一陣騷動,似乎有東西重重落地,嬷嬷吓得住了嘴,朝花拉住她的衣袖,“裏面是什麽人?”
嬷嬷的聲音發顫,“公主,是皇……”
那個後字還沒說出口,兩人就聽見皇上發出一聲怒吼,“好!那就殺了他!”
那聲浪帶着火花,震得朝花眼前一黑,耳膜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