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三慢慢地從搖椅上站起來,右手搭在腰間的弒龍索上,肚子裏一把火燒得旺。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墳墓上,就算那已經算做是上輩子的墳了也不行!

他要鞭死眼前這只孽畜。

混蛋!

這突然間興起的氣勢太過驚人,站在小三面前的聶夙臉色頓時化得蒼白,連擡腳往後退的氣力都沒有。

但早知小三火爆脾氣的聶夙自然不可能毫無準備便來和小三談條件,于是幾乎在察覺他遇險的同時,後院遠遠的陰暗處立即躍出了十來個身影,一字排開立在聶夙身後,各個手持兵器屏氣凝神對着小三。

這些人是蘇謹華給聶夙的人手,武功皆是不差,用來給他使喚,順道貼身保護他的。

聶夙好不容易找回聲音,但開口卻發覺自己打起顫音來。「……三爺這是不打算給将軍樓樓主面子,要在此時此地撕破臉了?」

小三冷冷地勾起嘴角,沒有将聶夙身後那堆人放在眼裏。

他還沒說話呢,身邊驀地便出現了兩股氣息。

小三也不用看,就知是誰來了。

這一會兒,聶夙和身後那堆一邊,小三和小五、小六一邊,兩邊都是殺氣四射、劍拔弩張之勢。

可,人呢,那是管精不管多啊!

小五、小六一來,殺氣有人幫着放,三爺放在弒龍索上的手索性一縮,抖了抖袖子,便朝搖椅坐下。只是姿态大開大合地,配着臉上那表情,叫做十分嚣張。

小六冷傲的聲音響起,帶着誠意十足的寒氣。「什、麽、東、西,竟敢在我師兄面前放肆,不想活了!」

小五略微淡漠的嗓音接着道:「将軍樓樓主我呸,我師兄什麽樣的人物,只要他不想,就算皇帝來到這裏我們也能叫那皇帝沒面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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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小三心裏舒爽了些。

師弟是拿來幹什麽的?

瞧,就是拿來這麽用的!

深夜寂靜的後院,肅殺之氣濃得都快結成了霧,養着的困獸們先是被驚醒亂叫,而後又被吓得口吐白沫暈死過去,喧嚣之後落得一片寧靜,氣氛詭異。

小三冷靜之後收起了憤怒,尖尖的下巴略略揚着,一雙眼睛亮得駭人。「你們這些人,心都太貪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也敢要,就不怕老天爺落報應在你們頭上。」

聶夙顫顫地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自己道:「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蘇三,你要想清楚,蘇家在京城的能耐可不止表面上看得見的這些而已,幾百年的基業,要弄死你和你師弟們這些所謂的武林高手,也不是太困難。」

小三正慢慢地把自己怒火的餘渣一點一點撿起來,他才正想着和聶夙較真真是失了三爺的範兒時,小六鞭子一震,就抽出去了。

「六爺我一根手指就能将蘇家推平,敢動我師兄!不用三天,我連蘇家的根包括你家的都給刨得一乾二淨你信不信!」

小三瞟了小六一眼,輕飄飄地說一聲:「我還沒說『死』呢,你敢動我要的人……嗯?六爺?」

小三酥柔的聲音一從嗓子裏出來,小六的手一抖,本來打算削下聶夙頭顱的白色修羅鞭淩厲去勢就全軟了。

小五幾乎同時出手,他的黑色修羅鞭實時纏上小六的,兩條鞭子卷在一起,将餘力全都打散,而後一塊收了回來。

「師兄……」小六又抖了抖。

「沒規沒矩,這番莽撞是要給人看笑話嗎?等會兒回去收拾你。」小三說道。

生死一瞬,聶夙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三回頭見了聶夙臉色蒼白得跟鬼似,嗤笑道:「小子,老子在京城裏橫着走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吶,平時沒同你計較,你以為老子真的是吃素的不成?老子現下看你礙眼,還不速速滾離了去!膽敢和老子拍板?老子怒氣再多一分,今晚就踏平整個聶家你信不信!」

「蘇三!」聶夙怒得眼都要凸出來。

「就在這兒。」三爺沒在怕。

聶夙又努力深吸了幾口氣,急喘幾下後咬牙道:「三日後聶某再來聽答案!」

「我操!」小三翻白眼。這孽畜根本沒在聽人話。說了半天,他眼裏還是只有功利私欲這幾個字。

聶夙看着小三,小三也看着聶夙,而後小三冷冷地笑了。

「成啊……」三爺陰陰地說:「不怕死的,就回去告訴蘇謹華,三日後再來,爺到時肯定給他一個答案。」

小三這音調涼飕涼飕地,聽得連小五、小六都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小六看向小五。『師兄和那姓蘇的還有這家夥有深仇大恨是不是?』

『肯定是。』小五回看小六。

他們可從沒聽過小三用這麽寒碜人的語氣說話。

簡直陰陽怪氣到了極點。

連當年老找他碴的大師兄也沒此待遇。

☆☆☆

小三在聶夙未回答前就轉身離開後院。小五、小六從來以小三為主,一瞧小三離開,便也跟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廚房是必經之地,小三一路風風火火地掃倒了不少桌椅,甚至還踹破了一個竈。

小三走過之後小五、小六連忙替他補上兩腳,幫他把那礙路的爐竈給完全踩平。

回到房中後,小三一屁股就往床上坐下,然怒火攻心又硬壓下來的後果就是眼前黑了一下,星星又圍着他閃爍起來。

沒辦法,三爺這兩天被太陽曬虛了,想要好,沒那麽快。更何況他從來又是個不喜歡吃藥養病的主,遵奉天生天養,死活随意的信條。

五、六兩個發現小三的情況連忙想上前,可卻讓小三一瞪,又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小六說道:「師兄你和那什麽将軍樓樓主有過節是不是?還有剛才那家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誰不好惹竟敢惹你,那麽對你說話簡直不想活了,方才你怎麽就不讓我直接滅了他呢!」

小五倒是沒說話,他還在為今日稍早心意被小三發現了的事情煩惱。現下他心裏只想着,師兄會不會明日就趕他走呢、趕他走呢、還是不會趕他走,好心地讓他留下來?不過應該不太可能……

小三淡淡地道:「你們倆倒本事了。讓你們在房裏睡覺,竟睡着睡着,睡到後院偷聽我和人講話了?」

小六肩膀一縮,道「……我們也是擔心師兄你。」

然後小六發覺通常都會幫他把話接下去的人卻安安靜靜地,遂奇怪看向他哥道:「哥,你怎麽不說話?」

小五頓了一下。「……那個人是師兄的仇人。師兄的事向來不喜歡我們管的你忘了。那些人師兄是要自己對付的。」

「噢!」小六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這才明白過來。「那我是差點壞了師兄的事啊!」他轉頭誠摯地對小三說:「對不起啊師兄,我一時忍不住就出手了。」

「誰叫那個人如此不知死活。」這回兩兄弟倒是一同開口,只是小六理直氣壯,小五聲音卻平靜許多。

「哼!」小三冷哼了一聲。

他方才本來真動了殺心,将軍冢是什麽地方,不止他一個,那可是蘇家十幾代人的墳冢,十幾代人的安魂之所啊!那些人生前為國為民做了多少事,但為了一本「金玉馔」就要挖人墳,叫先人死後也不得安生,蘇謹華和他未來女婿簡直一路貨,都不是東西,禽獸!

可小三硬是忍了下來。

打他聽見聶夙要動将軍冢開始,心裏就知道這事要糟。

蘇謹華要做的事情就是會做到。蘇家人天性如此,你讓他打定主意以後,誰來都不可能把他心裏那個念頭拔掉。

也就是說即便今日他不答應聶夙,蘇謹華也會讓聶夙再去找其它人,而且還會先派人把他和小五、小六先滅了,再尋別的高手挖冢取書。

小三覺得如此一來只會越來越麻煩,所以方才轉念間想了許多,決定不會讓那兩個人随意亂來。

開玩笑,墳裏就算躺着的不是蘇三橫,但還有一個大将軍蘇淩啊!

蘇三橫死後蘇家發生了什麽事情小三完全不知道,他那日去看蘇家大老爺時還同對方說會回來京城替他看看蘇家,哪曉得看到最後卻都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簡直要瞎了小三的眼。

這回的事他百裏三管到底了。

蘇家就算敗了也不能任由蘇謹華亂來,金玉馔就算再好也只能從蘇淩的意思留在将軍冢裏。

蘇家大老爺的意思就是蘇三橫的意思,蘇三橫的意思就是他百裏三的意思!

還有穆小柔!

上輩子蘇三橫要是沒那麽早死,和他的小柔妹妹成了親,蘇遠遠這會兒就是他女兒了哪還輪得到蘇謹華占這便宜啊,那個混蛋!

再者,蘇亂又跑到哪裏去了?

明明如今是蘇家輩分最高的人,蘇家亂成這樣,怎麽還不出來管一管?

蘇亂你竟敢抛了身為蘇家人的責任,當心你哥從墳墓裏爬出來一劍捅死你,你也是個混蛋啊混蛋!

小五和小六見小三的臉色黑過來又白過去,表情十分不好,猜想他應該是為剛才的事生氣。

小三生氣向來是很可怕的,沒人敢在這時候惹他,于是乎兩個小的就也乖乖地在旁邊待着,一邊發呆一邊看他們家三師兄生氣時的臉。

『唉,』小五心裏想。『師兄無論什麽時候看起來都是那麽好看。』

『唉,』小六心裏想。『師兄剛剛說要罰我,現下會不會是忘記了?就忘了吧、忘了吧、全都忘光光吧!師兄你專心想事,別想到我了。唉,不,想到我也行,只要別想着怎麽罰我就好了……師兄師兄,你皺眉的樣子還真是可愛!』

就當兩兄弟神游太虛之際,定好主意的小三緩緩地回過神來。

他瞟了小六一眼,開了口,那聲音不鹹不淡,卻是對小五說:「小五,去冰窖取塊冰來,多大多重你應該知道。」

小五微微抖了一下,便低頭趕緊去冰窖取冰了。

小六用小狗般的眼神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們家三師兄,說道:「師兄你想做什麽?剛剛哥哥心裏頭好像在想,我這回慘了。」

「哼,哼哼!」小三看着小六,因為心情不太好,于是笑容有種詭異的扭曲。

小六看着怕怕。

小五回來了,捧着的冰四四方方、又大又重。他喊了聲:「師兄。」

小三用下巴指了小六,眼神睥睨、高傲、但卻是愛之深責之切。「放到你弟頭頂上,看有了冰,他老是熱血沸騰的腦袋會不會凍得冷靜些。交代了多少次還是這樣莽撞,狂往上長高卻不長腦袋,教過的東西都給狗吃了!」

那塊冰小五捧着都有些吃力了,他看了弟弟一眼,帶着抱歉的眼神,把大冰塊放到弟弟頭上讓他頂着。

小五不敢違背小三的意思,逆師兄意者死。況且若他真敢違逆小三,死的可不會是一個,通常都是一雙──他和弟弟兩個人一起凄凄慘慘凄凄。

小六委屈地把冰塊頂住,雙手抓牢了。夏天的夜裏雖然熱,有冰塊會涼些,但是扛不住這冰塊有半個人那麽高、半個人那麽重啊!才頂上去,他脖子都快折斷了啊師兄!

小三開口,涼飕涼飕地,語氣比冰塊還冷。「殺人好玩嗎?」

小六苦着臉,冰塊開始融化,涼水從腦袋上流下來,他整張臉都濕了一半,開口說話還有水跑進嘴巴裏去。

「現下覺得不好玩了……」小六說:「但當時師兄也有殺人之心……你明明也想殺了那家夥的……」

小三說:「我忍下來了,可你忍下來了嗎?」

「沒……」

「我和你們說過很多次,不許殺人。更何況聶夙那人軟哩叭叽的,一鞭子下去就沒了,你殺了他,老子的仇怎麽辦?」小三說。

小五、小六的眼神立刻變了。「師兄真和他有仇?什麽仇?小仇大仇?有仇怎麽還對他那麽好?剛剛應該直接扒了他的皮,把他塞進鹽缸裏漬的!」

「哼、哼哼、哼哼哼!」小三彎起嘴角,笑得那一個叫做陰氣森森。

小三說:「你們只要記着,別動老子的人就好。當年把老子這身軀扔進湮波江的主意就是他出的,才幾歲孩子,心思竟那般狠毒。剝皮漬鹽算什麽?他和他那個無良的娘,老子要漬的是他們的心!狠狠地漬,用力地漬,漬得他們死去活來!」

小五、小六一聽,想起小三在很久以前有提過這件事,記得那時要不是師父路過,他們的師兄可能就因此沒了。想及此,兩人怒火一下子就冒了起來,這是血海深仇!敢殺他們的師兄,那絕對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小五、小六在躁動,兄弟兩幾乎無法在房裏待下去,殺氣又從他們的體內溢了出來,這回無法忍耐,直想沖出門去,弄死那兩個曾經傷害他們師兄的人。

小三感覺到了,然而,他卻說:「小六啊……」

「師兄,我在!」小六氣呼呼地道。

小三道:「給老子小心點,冰塊要是從你頭上掉下來,你哥就完蛋了。」

「師兄你怎麽這樣,我正想着怎麽給你報仇……咦,不對,冰塊掉下來怎麽是我哥完蛋不是我完蛋?」

「罰你你都無關緊要了,揍死你哥你可能會傷心點。」小三悠悠地說。

「唉!」小六叫了一聲,眉頭都皺起來了。

可小五聽見這話,不但沒任何抵觸,反而想着:『師兄提到我了、師兄提到我了!我應該不會被趕走了吧……』

小三見着兩兄弟各異的表情,心想,這兩個就是呆的。

這天夜裏小三睡不着,放了只信鴿要天幹地支那些閑着的人趕快把蘇亂和當年的事情查出來,要不就把他們流放到西北大漠。

發信之後無聊,小三變掏了本舊食譜出來看。

兩只小的緊緊靠在牆壁邊坐着,一個頭上頂着冰塊,渾身都濕透,一個算着冰塊融得差不多了,就會立即取新的來換。

兄弟倆怕吵着小三,講話聲音壓得很低。

「哥,你說那個穆小柔究竟是什麽來頭?她女兒都那麽大了,有可能是師兄一直喊着的那個老婆嗎?」小六對小三曾經念過好幾次的這個女子心結頗深。

不,應當是說他們兩兄弟都很在意這名未曾謀面,卻深深刻印在小三心底的女子。

小五輕聲說:「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說有人是娶年紀大的女子為妻的。很可能他們婚配的時候師兄年紀很小,穆小柔已經大了,好像是叫做……童養媳?不過那個女子都成親生子了,和師兄沒緣分,我們也不需理會她了。」

兩人心想,此女應當不成威脅。可威不威脅是一回事,師兄心裏挂不挂念又是另一回事。

小六咂了咂嘴,抿了幾口臉上的冰水,說道:「我心裏總覺得不舒服。師兄一看就是對那個穆小柔的女兒很好,那女的還叫師兄哥呢!她娘沒了機會,那師兄會不會看上她女兒?我聽這裏的跑堂小厮說師兄一直在教穆小柔的女兒廚藝,師兄哪是那麽有耐心的人,這一切肯定不單純!」

小六接着又說:「哥,越是這麽想我就越不開心,師兄是我們的,憑什麽別人能讓他對她那麽好啊!哥,你也會像我這樣嗎?我覺得那個穆小柔的女兒挺讨厭,我們之前不在師兄身邊時,她一定都霸着師兄不放的!」

小五苦笑。他怎麽能和他弟弟說他不止不開心,連殺人的心都快有了。

「可是很奇怪,我們為什麽會這麽不開心?」小六說着,自己都困惑起來。

『因為,我們都喜歡三師兄。』小五心裏想。

小三食譜看着看着,啪地一聲書打在臉上。

小五、小六吓了一跳,但當擡頭往床上看去,才發覺小三的書蓋着臉,雙手自然垂放身旁,原來是睡着了。

外頭的天還是暗的,不過夜已過了大半。

小五走到小三床前小心翼翼地把小三臉上的書拿起,稍微看了一下他的睡顏後,便幫他拉起棉被蓋好身子,然後轉身到桌邊吹熄燭火,讓小三好睡些。

回到小六身邊,小五問道:「冷不冷?」

「不冷。」小六說。

「師兄氣消就沒事了,你忍忍。」

「我知道。」小六說。

☆☆☆

小三隔日一整天沒見人影,将軍樓裏少了他獨特劈裏啪啦罵人的聲音,不僅廚子和跑堂小厮,連客人們都覺得好寂寞、好寂寞。

蘇遠遠上午去探望未來婆婆,中午回家照顧娘親,和她娘聊了好一會兒才在傍晚時分回到将軍樓。

聽見小三整日都在房裏沒出門,又知道她這個三哥身子其實不怎麽好,平日吼人那都是虛的,想了想,就跑到廚房裏煮了藥膳魚片粥,親自端上樓要給小三。

本來想推門進去,誰知門鎖着。

蘇遠遠把門敲得砰砰響,大聲道:「開門!」

「誰?」裏頭傳來陌生的聲音。

「姑奶奶給你送粥來了,燙死了,快開門!」蘇遠遠喊着。

幾乎沒聽見腳步聲,下一刻門便從裏頭開啓。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門口,身形颀長,相貌俊朗,可惜當見到她時,那兩張臉一下子就變了顏色。

「是妳!」

「穆小柔的女兒!」兩人同聲說。

蘇大姑娘火大地說:「不是要你們別叫我娘的閨名了!無禮、無恥、登徒子!還有,我叫蘇遠遠!」

「妳來幹什麽?」小五小六瞥了蘇遠遠一眼。這女人是敵人!

「掌櫃的說三哥整天沒出現,他昨天肯定是曬病了,快讓開,姑奶奶我親自下廚煮藥膳魚片粥給他,讓他起來吃。」

小五呿了聲,笑道:「藥膳?」

「師兄根本不吃藥的,妳白費功夫了,端回去吧!」小六哼了聲。

「姑奶奶辛辛苦苦煮的,什麽端回去,就算他病得要死了也得給姑奶奶起來吃!」小辣椒覺得眼前這二人說話讨厭至極,長得好看有什麽用,不像她夙哥一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男人根本不算是男人!在将軍樓裏頭竟然膽敢阻攔她這個未來樓主,簡直不想活了!

三個人就這般在門口吵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大得都快傳到樓下去了。

突然「碰」地一聲巨響,一顆枕頭從小五、小六後方砸上門板,正好把開啓沒幾分的兩扇門給撞關了起來,小三略微沙啞的聲音吼道:「吵死了,還給不給人睡覺啊!」

小五、小六看着關起的門,互視一眼,而後,笑得眼睛都彎了。

小六壞心地朝門縫講:「看吧看吧!我師兄才不要吃什麽藥膳魚片粥!我師兄要吃東西自己會煮,而且我師兄也最讨厭別人在他睡覺時候吵他了。」

蘇什麽遠的,妳完全不了解我們家師兄啊笨蛋!

哈哈哈哈哈!

兩兄弟樂得很!

蘇大姑娘的心就這麽碎了一地,一片一片地,想要撿都撿不起來了。

小三扔了枕頭後腦袋沒東西墊着,也不想睡了,他暈呼呼地爬起來,在床上坐着,聲音懶懶地道:「誰來鬧事?吵得人睡不着。」

小五說:「那個穆小柔的女兒。」

「不去廚房來這裏幹嘛?小妮子這幾天就只懂得往聶家跑,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小三哼了聲。

「我姓蘇啦!」蘇遠遠在門外憤恨地喊着:「蘇三你好啊,姑奶奶親手煮粥給你吃你居然拒絕,給姑奶奶開門,姑奶奶要直接把這碗粥摔到你臉上!」

「……吵死了……」小三皺了皺眉,然後朝小五、小六說道:「開門放她進來。姑娘家嗓音比我還大,喊成這樣,隔壁街都能聽到了。」

小五頓了一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開門。

小六雙手環胸,惡狠狠地瞪着蘇遠遠。

蘇遠遠進門時用力瞪了雙生子一眼,之後原本準備也罵小三幾句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把女兒家當女兒家看待,成天兇得要死,讓她的心碎到地上還被碾過去,真是過分極了。

可當她看見小三不正常發紅的臉上帶着明顯的倦容,要開口的話便又吞了回去。

蘇遠遠單手端鍋,另一手把房間角落裏翻出的小茶幾放到床上,再将藥膳魚片粥放到上頭。

「在床上吃吧!」蘇遠遠說:「沒想到你身體虛成這樣。等等我找個大夫來給你把把脈。」

「不用。」小三直接拒絕。他舀起粥,聞了聞味道,皺着眉喝了幾口。「下回煮粥別放藥材,好好的鮮魚粥味道都走樣了。」

蘇遠遠雙手插腰怒道:「藥材只挑最好,給你利氣消暑的。」

小三把那些紅紅黑黑還黃黃的藥草撥到一邊,就只單挑魚片吃。三爺不愛的東西,你就算塞進他嘴裏,他都能直接吐出來還你。

小三吃了好幾口,才發現小五、小六哀怨地站在一旁。

他看了看小六,問道:「冰呢?」

小六立刻回答:「冰窖裏的冰快被我用完了,掌櫃的要哭了,說夏天還沒過,冰沒了他就死了,所以哥哥暫時不動他的冰,等師兄您起來再發落。」

小三點點頭,繼續喝粥,也沒說什麽。

小五松了口氣,小三這态度表示這事情就這麽一揭而過了。

蘇遠遠滿意地看小三一口一口地喝下她親手煮的粥,然後突然想起一件事,遂說道:「對了,我把你的事同我娘說了。」

小三握着調羹的手頓了一下。

蘇姑娘沒發現小三這輕微的動作,繼續道:「她對你的名字叫做蘇三很是好奇,原本以為你是分家的人,可我對她說分家早沒人啦,她又說你廚藝比我高,還教我做菜,所以很想見見你,要親口謝謝你。」

蘇姑娘再說:「後天你和我回一趟蘇家吧,我娘從來沒說過要見外人的!」

「……」小三沒說話,繼續喝粥。

蘇遠遠一直等着小三答複,後來等煩了,道:「三哥,要或不要,你也吱一聲啊!」

「吱。」小三無聊地發了一聲。

蘇遠遠沒想到小三真的「吱」了,于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麽好笑?」小三問。

「很好笑啊!」蘇遠遠直點頭。本來一直以為很嚴肅很強大的小三先是病倒,還病得小臉蛋紅撲撲,整個人變得生嫩嫩的,根本和之前那個氣焰嚣張的蘇三完全不同。

蘇遠遠樂啊!她光是打出娘胎就沒病過這點就比小三強上很多了!

看着小三和蘇遠遠好像打情罵俏般你一言我一語話語投機,小五和小六和他們相反,同時一起萎了。

果然女人都是禍水……難道他們師兄弟的情分就真要斷送在這裏了?

☆☆☆

第三日下午,小三外出,信步至京郊樹林。

他才到,樹上便躍下了個灰衣男子,男子對他垂首做揖,恭敬地喊了聲:「三爺。」

「查到了?」小三問。

「查到了。」灰衣男子說。

「哼,」小三道:「整整幾個月查不出來,非得惹老子生氣把你們流放到西北才查得出來。安逸的日子過太久了是吧,這兩年一個比一個懶!下回要再如此,老子把你們全派到浮華宮去給宴四使喚,她用人可比老子狠多了。」

自從小五、小六乖了之後,小三已經很少派事給天幹地支。人就是會有惰性,雖然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可放着放着就懶了。

要是在以前,找個人哪需費這麽久功夫,這些家夥就是皮癢了,不鞭打鞭打不能成事。

灰衣男子知道小三說出的話從不收回,他噎了一下,背脊整個發涼。「三爺恕罪,小的會帶話回去。」

「人在哪裏?」小三問。

「蘇家大二爺如今人在慶王府。」灰衣男子答道。

「慶王府?」小三皺眉。「自個兒家不待,跑去慶王府幹什麽?」

「這事查不出來。只是據聞蘇大二爺自蘇家大老爺死後便再沒回過蘇家,從此失了蹤影,十多年的事了,此次若非慶王府老廚子告老還鄉,把蘇大二爺在慶王府的事情透露出來,我們也收不到這條線索。」

小三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揮揮手,讓灰衣男子離開。

小三抓抓下巴,想了想,蘇亂的消失搞不好和蘇謹華有關,蘇家這個大二爺從來就沒和蘇謹華看對眼過,蘇淩一死蘇亂就走也很正常。

只是……好像又有哪裏不太對勁……

可小三思來想去,卻又找不出症結在哪裏。

小三慢慢走出樹林,步伐悠閑中帶着點懶散。

從方才就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尾巴又黏了上來,不近不遠地跟在後頭。

走了幾步,小三喊道:「離那麽遠做什麽,怕我吃了你啊!」

小五的身影這才出現,輕功一使,來到了小三身旁。

只是他仍不敢靠小三太近,自那日他對小三訴了衷情,就怕小三厭惡他。

小三又走了兩步路,然後停下,看向小五。

小五一愣,立即停下腳步。

「我說過了,無論如何,你都是我養大的。」小三望着小五說:「操蛋啊,這話是要我講幾遍?老子都不怕你吃了我了,你還怕老子吃了你不成?走過來,靠近點!就像以前一樣,聽見沒有!」

小五微微笑了一下,可在小三看來,那笑容不知為何卻是有些悲傷。

當小三再度擡起步伐,小五走到了他的身邊,與他齊肩并行。

回去的路上,小五問道:「師兄就不怕我有一日最終忍不住,對你出手?」

「出什麽手?」小三不明白。

「就……欲行男女之事那般地……對師兄……」小五小聲地道。

「為什麽會忍不住?」小三疑惑。

「看着你,便會忍不住。到時師兄怎麽辦?」還能如此以平淡之心對我?

「噢,很簡單。到時候你哪只手伸過來老子剁哪只。」小三想了想,再補充道:「哪裏伸過來,老子順道切了那裏。」他可沒忘記小六常使的那招蹭啊蹭。

三爺魚腸劍在手,削金斷玉有沒有!

還怕你個區區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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