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無聲
江流和李牧寒都很怕容華。
雖然容華從來不會呵斥他們,甚至經常是語氣溫柔的說話,但是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聲音,都讓江流和李牧寒乖乖的安分守己。
也許是因為容華從未對他們表示親近,哪怕她是李牧寒的母親,她對待兒子卻是疏離的。
江流在說出冒犯容華的話之後,他幾乎有種天塌下去的感覺。
年幼的他并沒想過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但是卻與生俱來的害怕着。
然而容華卻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實質性的行為,她仿佛沒聽見一樣,目光眷戀着窗外。
江流渾身僵硬的盯視着容華,所以他完全沒察覺到李牧寒的樣子。
李牧寒的臉上是一種冷漠的表情,也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到底在期待着什麽。
是期待看江流受辱後悲憤的表情嗎?
是期待容華聽見後懲罰江流的樣子嗎?
還是單純的期待容華的關注?
李牧寒将江流一把推開,他快步跑到容華身邊,和容華一樣看向窗外。
窗外什麽景色也沒有,是一條寬闊又寂寥的街道。
斜對面是江流曾經住過的地方,而以前,江流的媽媽在出去的時候經常會路過這窗前。
窗玻璃從外面看不見裏面的情況,而裏面卻可以很清晰的看見外面。
所以李牧寒有時會和容華一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滿面麻木走過的江流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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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在江流媽媽再一次經過的時候,李牧寒仰頭問,“媽媽,你在看她嗎?”
李牧寒本來并沒有想得到答案,可是容華卻回答了他。
她說的是,“對。”
李牧寒想再聽聽多餘的解釋,容華卻不再多說了。
此時李牧寒直直的站在容華身邊,他的眼睛看着空蕩蕩的窗外,他的話幾乎未經過大腦,突然間就從他嘴裏洩露出來。
他語調沒有什麽感情.色彩的說,“那個婊.子再也不會出現了,媽媽你看不到了。”
容華的睫毛一垂,仿佛是被咖啡的熱氣熏染了一般。
他低頭看着自己小小的兒子,伸出纖白的手拖住李牧寒的臉。
她的語調幾乎和李牧寒如出一轍,或者說,應該是李牧寒在模仿着他的媽媽。
她問,“是誰教的你?”
李牧寒渾身緊繃着,他覺得拖住自己臉的手不是母親的手,母親的手怎麽會這麽寒涼。
他閉緊了嘴,一言不發,甚至都不敢擡頭去看容華。
良久,容華收回手。
她端起咖啡杯湊近嘴唇,卻并沒有喝下去。
她淡淡的撂下一句話,“明天我就走了,你和江流好好待在家。”
李牧寒有些詫異的擡頭,容華将手放在李牧寒的腦袋上,她說了個“你……”,卻又蹙眉,後面的話沒再繼續說,她直接轉身離開了。
江流始終表情緊張的看着窗前的兩人。
他不敢湊過去,他就遠遠地注視着那對母子。
他們側着身,口型看不清,所以這麽一會兒,江流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容華經過江流的時候,如果江流身上長着絨毛,它們肯定會全都炸起來。
直到容華離開,江流才慢慢軟下.身子。
那晚,李牧寒躺在床上,翹着腿。
江流抱膝坐在床下的地毯上。
李牧寒對着天棚說,“江流……”
沒人回答他。
李牧寒一遍一遍重複,“江流江流江流……”
江流什麽也聽不見,他沉浸在無聲的世界裏。
李牧寒突然坐起來,他的雙腿垂下床,踩在江流彎着的背上。
他的襪子很白,尤其是在江流黑色襯衫的襯托之下。
李牧寒踩一腳就喊一聲“江流”,他的喊聲越來越快,他踩得也越來越快。
直到江流趴在了地上。
李牧寒從床上跳下來,他一腳踹在床沿上,他喊了一聲,“都他媽的不說話!”
他抓起江流,在他臉前問,“你為什麽不說話?”
江流眼神冷漠,他耷拉着眼皮不去看李牧寒。
李牧寒面色一冷,他抿緊了嘴唇,拖拽着江流,一直将他弄到浴室。
然後他打開門,把江流按壓在噴頭之下,并打開冷水的開關。
激流洶湧而下,完全澆落在江流的腦袋上。
細小的水花沾染上李牧寒的衣袖,他看着水下的江流,将江流又往水柱正中壓了壓。
李牧寒發洩完,離開浴室,并将門反鎖。
他躺在床上,伸手夠自己的被子蓋好,他旁邊是另一床淩亂的孤冷的被子。
沒一會兒,李牧寒沉沉的陷進夢裏。
江流的手摸索着去碰開關。
水在關閉的瞬間,整間浴室一靜。
江流蜷縮着身子,直到縮的不能更小,他維持着那樣的姿勢不動了。
房子外的光線由暗變明,當李牧寒睜眼的時候,他媽媽已經離開了這座房子。
李牧寒爬下床,他跑到樓下的衛生間洗漱,然後坐在飯桌邊等着李媽把飯菜端上來。
李牧寒沒有問李媽容華是不是已經走了,李媽也沒有問李牧寒江流怎麽沒下來。
李媽從容華小的時候就開始照顧容華,她像是守在這座房子裏的幽靈,容華在的時候,她打理着這座房子。
容華離開的時候,她依然打理着這座房子。
等容華有一天帶回來一個孩子,李媽便多服侍一個人。
李媽存在感很低,她很少說話。
容華有時會吩咐她做什麽菜,大多數時候都是李媽自行準備。
李牧寒吃完飯之後,他懶散的躺進沙發裏,打開電視看着不感興趣的節目。
李媽去李牧寒的房間收拾屋子。
當她打開浴室,看見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江流時,她走上前,将江流搬出來,放在浴室門外的地面上。
等她收拾好了浴室,再退出來,抱起江流來到客廳。
江流像一只生病的小狗,軟軟的昏迷着。
李媽抱着江流來到客廳的時候,李牧寒側頭瞟了一眼她懷裏的江流。
立馬把江流放在沙發裏,她轉過身去打電話叫家庭醫生。
醫生在大約十分鐘左右就到了李家,他是一個面相年輕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拎着包,整個人看起來一絲不茍。
他簡單的檢查江流的情況,給昏迷的江流打了一針。
醫生弄完就走了,客廳裏又剩下江流和李牧寒兩個人。
李牧寒趴在沙發上,就當這屋子裏只有自己。
電視不停的播放,從白天,到黑夜。
江流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醒來。
他沒什麽胃口,晚上吃飯時,李牧寒從廚房端出一碗粥。
粥碗之上,堆着一小撮桔梗,鮮紅的顏色,其實吃起來有點甜。
李牧寒用勺舀出一勺,遞到江流的嘴邊。
江流偏過頭。
李牧寒突然一笑,他的表情難得透露着調皮。
他将粥送進自己的嘴裏,然後他含着,攬過江流的肩膀,對着江流的嘴喂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