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破門別去不回頭
韻清不經意地一低頭,見懷中的小人兒又把肉呼呼的小手指塞進嘴裏吮着,忙給她扯了出來,瞪着眼睛威脅道:“再吮手指頭,小心我打爛你的小屁屁!”
坐在她下首的穆羽聞言險些将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他費力地憋住笑,向韻清道:“她現在還這麽小,根本聽不懂的!”
韻清撇嘴道:“我知道小東西聽不懂的,但是她一定能感覺到我不高興了,她就會知道這樣不好,這就夠了啊!”
冷蕭蕭皺眉道:“這麽久了,還是小東西小東西的叫,難道你女兒的名字就叫小東西了嗎?”
穆羽附和道:“是啊門主,你這個做父親的,可有點不負責任了啊,孩子都滿月了,連個名字都不給取!”
紫蕤正自傷神,聞聽“父親”二字,一時按捺不住,沖口而出:“取名字是父親的責任嗎?那麽墨兒,你還等什麽呢?”
正在爐前暖酒的墨兒吓了一跳,險些将酒壺打翻:“什麽?”
紫蕤話已出口,知是無法挽回,索性将心一橫,冷笑道:“你不該替你女兒取個名字嗎?這個父親,你還打算讓我替你當多久?”
本來熱熱鬧鬧的廳中霎時變得一片死寂。衆人又是迷茫,又是震驚,驚疑的目光齊齊落在了韻清身上。
紫蕤言下之意,似乎已是十分明白,只是此時此刻,衆人不由得齊齊都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
父親?墨兒?這……怎麽可能!
紫蕤風淡雲輕的兩句話,不只驚呆了在場衆人,聽在韻清耳中,更是不啻驚雷炸響。
這個父親,你還打算讓我替你當多久?
原來,如此!
你隐忍這樣久,就是為了等待今日這樣的場合,給我以最大的羞辱麽?
你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我對你的“背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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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你做得實在太成功了。從此以後,我便是徹徹底底的,身敗名裂了。
哥哥,你這一招,實在是夠狠夠絕啊。
一朝定論,永世不得翻身。
從此以後,我便是衆人眼中卑賤肮髒的淫娃蕩婦了麽?
這就是你,一心希望看到的麽?
這樣……你就會開心了麽?
真是可笑,可笑我竟還傻傻的抱着一絲幻想,盼着你有朝一日會突然想到,那晚的事,怎麽會那樣不合情理;盼着你會突然跑來問我,是否需要一個解釋的機會!
是我太傻,是不是?
你根本不願去懷疑那件事的真實性,恰恰相反,你正希望那是真的,對不對?只要那是真的,在你的心裏,便是我虧欠了你,你沒有任過何錯,只有委屈與無辜。我沒有臉面在這裏呆下去,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地與你唯一摯愛的女子雙宿雙飛,對不對?
柳韻清,你還真是蠢得可以啊。
罷了,罷了,我不是,早就該遠遠離開了嗎?
只是可憐了我的孩子,她還這樣小,從此便要在世人的鄙夷和厭棄中度日了嗎?
靜靜地向懷中安然睡着的女兒凝視了半晌,韻清緩緩擡起頭,向齊刷刷将疑慮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的群雄掃視一圈,唇角緩緩綻開一個萬分妩媚的的微笑。
那一刻,門外遍地的映山紅都黯然失色。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墨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慌忙開口試圖打斷她:“王妃……”
韻清神色一凜,厲聲喝道:“夠了!這場戲,我不想再演下去了!”
墨兒接觸到她淩厲的目光,竟不敢繼續說下去,嗫嚅半日,終于費力地閉上眼睛,死死鎖住即将洶湧而出的淚水。
韻清緩緩站起身,輕輕拍打着突然開始哭鬧起來的孩子,冷冷向紫蕤道:“我做過的事,沒有什麽不敢承認的。是我對不住你,無話可說。你既能隐忍至今日,想必不會為難于我。事已至此,不如今生,就此別過吧。你和你家這些年的照顧,只有待來世再報答了。”
紫蕤定定地望着她,半晌無語。韻清緩緩從腕上褪下一只瑩白通透的暖玉手镯,輕輕放在紫蕤面前的桌上,微笑道:“你家的東西。從此,再無瓜葛。”
紫蕤一怔,險些掩飾不住眼中的慌亂:“只是,你的紫玉連環,卻已經不在了。
韻清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怎麽可能不知道?
玉連環,緣牽連,環斷則緣終。
若非如此,我這些年的頭痛之疾從何而來?你與師姐的情,又是從何而來?
其實我的夢,在十一歲那年,就該醒了啊。
紫蕤自然并沒有看到韻清眼中的萬語千言。
他只是不動聲色地拾起手镯,漫不經心地輕輕把玩着。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玉镯內側,娟秀清麗的八個小字,依然那般溫潤可喜。
這镯子,是韻清當日進門時,母妃不顧病痛,強撐着親手從自己腕上褪下來,遞到她手上的。當日母妃曾道,願你二人一世和美,無憂無患。
一世和美,無憂無患。
如今,母妃辭世剛滿一年,他與韻清,便已是勞燕分飛了麽?
世事,無常啊。
這半日過去了,廳中依舊鴉雀無聲。衆人只是靜靜地注視着二人的一舉一動,滿心驚疑,滿心惶惑,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小丫頭,竟然,真的做過那般見不得人的事嗎?
若真如此,他們看人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差勁啊。
韻清再次向廳中掃視一圈,一語不發地轉身向門外走去。經過仍在發怔的墨兒身旁時,腳步未停,只是微微側首向他一笑道:“我走了,你随意。”
一襲紅衣,漸行漸遠。
過了半晌,墨兒似乎才猛然回過神來,“依依,等一下!”
衆人聽得“依依”二字,俱是大惑不解,卻見早已走遠的韻清身形一頓,竟是猛地停下了腳步。
依依?他們為何從不知道,十六妹還有這樣一個名字?
看來他二人,确實瓜葛非淺啊。
原本還有些狐疑的衆人,此時此刻,也不得不完全相信他們今日的所見所聞了。
紫蕤涼涼的笑了:依依嗎?這是她的小字,還是別號?總之,是只屬于他二人的稱呼吧?
時至今日,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出口了嗎?
那兩道并肩而行的身影,竟是那樣的安靜美好,仿佛天地萬物,都只是他們微不足道的背景。
終于,徹底結束了。韻清,只要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