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親昵

新的飛機将他們帶回的時候,已是後半夜。

阮頌疲累到極點,在飛機上睡着了,她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卻,然後一路落地,走上了柔軟的草地,空氣中有熟悉的海味和草木味道。

她累的實在不想睜開眼睛,只感覺自己從草地到一旁的林蔭小道一路向前,月光透過樹梢落下來,落在她身上,就像披着一層薄薄的紗。

韓其抱着她走進了別墅,早等在門口的東姐壓住臉上的驚訝立刻搶先一步先去推開了門,小水跟在身後,看着韓其将阮頌抱進了自己的房間,她微微一愣,身後的東姐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來。

走廊只開了柔光的側燈。

小水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去看韓其,他側身放下了懷裏的姑娘,然後站在床邊,側頭一遍遍看着她,就像一場餘生的确認。

她輕手輕腳下了樓,走到了一樓的工作室側面的房間,敲了敲門,裏面的丁文山揉着眼睛出來,小水道:“小七爺回來了。”

丁文山一下清醒了,立刻問:“一個人嗎?”

小水微微抿了抿嘴角,露出笑容:“不是。還有阿頌小姐。”

丁文山聞言輕輕舒了一口氣。

他說:“小水啊,以後一定要好好看着阿頌姑娘。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想再經歷一回了。”

~*

阮頌是被陽光照醒的,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窗簾一道很細的縫隙透着一束光,她坐起來,只覺全身酸痛,緩緩下了床,她伸手拉住窗簾,微微用力拉開,撲頭蓋臉的陽光灑了一身。

這是韓其在春舞川的別墅。

一切都是新的。

從窗口看下去,下面魯克正在追着花匠的水管嗚嗚亂跑,不時張嘴咬噴出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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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渾身濕透了,不時抖落身上的水。

長長的毛發看起來華麗又張揚。

在它的後面的後面,新裝的黑色鐵藝雕花大門正在緩緩打開,有人正從這裏出去。

她站在窗口看了多久,身後的人就站在她身後看了多久。

阮頌看了一會,察覺身後有人,她聽見那人的聲音低沉動人,由遠而近,仿佛就在耳邊:“怎麽不多睡一會?”

阮頌回頭,韓其的目光看起來溫柔親昵。好像本來就該這樣。

他目光在她臉上描摹,仿佛一場确認。

她的眼神平靜,安靜,這讓他的臉上帶了微微的笑:“想吃什麽?”

早餐在她落座後便立刻放好,牛奶托盤送過來的時候,他體貼摸了一下溫度然後才示意送到阮頌這邊。他如此體貼細膩,就像一個稱職的情人。

阮頌喝了一口牛奶,溫度剛剛好,唇角有淡淡的奶漬,他于是伸出手,像哄小孩子一樣給她擦掉。

她沒有側頭,也沒有避開他的溫柔。

這樣的舉動,讓他心情顯然不錯,他的手指在她唇上輕輕摩挲而過,小心而又輕柔,仿佛是擔心驚擾了一場夢。

阮頌垂下眼眸,沒有去看那雙帶着情緒的眼睛,也沒有去看客廳新裝的攝像頭,她深深知道一點,無論他現在如何對她,恐怕都是不會再輕易相信她了。

人的信任真是脆弱的東西。

等用完了早餐,他重新開始換外出的衣衫,阮頌仍舊坐在客廳,看着外面玻璃的一小塊地方,陽光照在她身上,只覺得懶洋洋。

韓其收拾好了,手裏拎着領帶出來,他走到她身旁,微微彎腰,像遞一支玫瑰那樣,将手上的領帶遞給她,請她為自己帶上。

但在她踮着腳尖擡起手,他微微低頭的時候,那領帶落在了他脖子上,于是她只能再踮着腳尖,環着他的脖子,将那領帶從他脖子上勾出來。

她的指尖溫熱,他倏忽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阮頌愣了一下,擡頭看他,他低垂着眼眸,目光深沉。

“你是故意的。”

阮頌否定。

他側頭去吻她還搭在他肩上的手腕內側。

“你就是故意的。”

如同細細的電流,她手腕一顫,他另一只手已攬住了她,垂頭吻了下去。

阮頌飛快看了一眼窗外,庭院裏的花匠和魯克都不見了,她掙紮了一下:“會有人看到。”

并沒有人,從他上樓的時候,餐廳的人就空了。

他輕輕笑了一下,伸手拉住窗簾,将她裹到了裏面,窗簾起伏而柔軟。

她微微慌張的聲音代替了慣有的冷靜:“你不能這樣。”

然而呼吸被淹沒在更深的情緒中。

他遵循着自己的欲望和她的反應,身前這張精致的臉龐,他看了無數次,但近在咫尺,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眸漸漸被激烈的情緒點燃,看着那裏面他小小的倒映,唯一的,只有他。

他感覺自己仿佛在一場看不見盡頭的漩渦之中,而她的慌亂,讓他從來沒有一刻這麽心甘情願的,潰不成軍。

過了很久,韓其重新收拾出了門,她的臉很紅,不肯再出門,也不肯再經過餐廳,更不肯給他打領帶。

他俯身捉住她的手,輕輕親了一口指尖。

“依你。”

“你不能——”她紅着臉,有些懊惱,感覺他的呼吸正在變熱,立刻收回了手。

韓其笑了一下:“可是你喜歡。”

“你亂說。”她轉過了更紅的臉,小巧的耳垂透過微亂的發露出來,韓其低頭咬住了那露出來的一小塊,她微微一顫,伸手去推他。

他測過身來,吻住了她,剛剛親手被他穿上的衣衫,再被那手指輕易解開。

然後事情重新不受控制了。

然後那天直到中午,韓其才終于出門了。

食髓知味。仿佛不知餍足。

阮頌從來沒想過,這個看似清冷的男人,竟然會有這樣炙熱的吻。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團火,融入了另一團火,燃燒,崩裂,灰飛煙滅。

帶着某種隐秘而惶恐禁忌的快樂。

現在的阮頌,從原來怕韓其,到另一種怕韓其。

所以,那天小水帶着遲疑接了電話,跑上來說:“阿頌小姐,今天小七爺不回來。”

她下意識悄悄松了口氣,點了點頭,繼續在畫紙上畫自己的雕像。

為了打發開學前的時光,現在韓其為阮頌請了專門的老師,負責系統教她玉雕課程。

這樣的課程,是阮頌曾經心之向往而不得的,所以,她很快就沉溺其中。

韓其第一晚沒有回來,阮頌畫到了後半夜,又按照教程完成了選料,在一盒子玉石裏面選出了老師要求找到的三個冰水中蛋面。

第二天睡到不過八點,她又起來,簡單梳洗,在二樓的小餐廳吃了早餐,然後繼續沉溺在學習中,晚上的時候,小水送了一次水果一次夜宵上來,沒有說什麽。韓其這晚上依舊沒有回來。

阮頌睡到後半夜,不知為什麽突然一下醒了,她一醒,下意識就去看床尾,很多次,韓其晚上回來晚了,就會沉默站在床尾。但她睜開眼睛,房間裏面很安靜,并沒有人。

阮頌忽然睡不着了,她坐了起來,沒有開燈,赤足踩在地毯上,走出陽臺,微涼的風中,庭院一片安靜,沒有車,也沒有人。

到了第三天,上完課時,阮頌又回到了工作室,按照她的要求,将原來一樓的房間整理成了專門的工作室。東姐沒有跟往常一樣忙完了就消失,今天仍然在客廳。

阮頌向她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工作室,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完成了今天的作業,走出來,客氣看着東姐,問她:“東姐,小七爺今天回來嗎?”

聽見她的問話,東姐明顯有些高興,但是她很快沉默了一下:“恐怕最近小七爺都不能回來了。”

阮頌問:“小七爺怎麽了?”

東姐并不八卦,也很少說話,但她是從小看着韓其長大的,對韓其的感情和其他工作人員不同。

她聽見阮頌問,便輕輕嘆了一口氣。

很快,阮頌就聽明白了情況。

韓其接手韓費凡的産業雖快,但并不順利,他精于算計,但同樣如此的并不只是他一人,原本在韓費凡下面那些老一輩的,現在到韓其面前,雖然表面服從,但暗地裏的小動作并不少。

特別是在涉及到娛樂業的發展方向和利益時,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

他們要保持原來在韓費凡時候就有甚至發揚光大的邊緣和灰色的産業,這在南邁不違法,賺這份錢,也就沒什麽法律負擔。

但韓其志不在此,甚至厭惡于此,和老一輩相比,年輕人對社會和人心即使再冷,也會多一分熱血。

到了這些“老古董”面前,就是韓其是要另起爐竈,所以只要是韓費揚推行的,他便要反對。

接着,便有有心人開始質疑韓其在韓費凡之死裏面扮演的角色。

韓其并不解釋。

選擇了簡單直接的專橫處理,将整個集團的工作當做一項攻城掠地的游戲一般,他并不在意,他用最溫文爾雅的姿态,做着最薄情狠戾的事情。

終于,在三天前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偷襲,對方買通了韓其身邊的一個人,在他回去的路上,通過和司機的電話确認他的位置,然後便是一場襲擊。

韓其受了重傷。

現在正在鄰城的醫院搶救。他進手術室之前只說了一句,不要告訴阮頌。

但現在時間已過去了三天,依舊在重症監護中。

便是東姐,也有些等不下去了。

她說了,本意是想阮頌能夠為韓其擔心一下,或者主動提出來,想要去看看他,她知道阮頌在韓其心中的位置和其他人不同,如果阮頌在,說不定……

阮頌聽了沉默了一會,轉身去工作室放下了工具,洗了手,然後便上了樓。

東姐看着她離開,不由沉默了一下,這個姑娘這麽年輕,但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便是她,也感覺捉摸不透她。她也不能逼阮頌。

但很快,樓梯又響起了腳步聲,東姐擡起頭,看着樓梯上幾步走下來的阮頌,她換了一身衣褲,頭發也绾起來了,背着一個簡單的小包,走到東姐面前:“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東姐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阮頌說的是什麽。

但她的工作任務是在這裏,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撥通了前面司機處的電話,電話很短,幾句講完了以後,東姐的臉色變了一下,她按住電話,有些遲疑看着阮頌:“司機那邊對阿頌小姐你的出行,只聽從小七爺的命令。”

阮頌接過電話确認了這一點,她默了一下,最後說:“好吧。”然後挂掉了電話。

看着阮頌失望走上樓,東姐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因為關心亂了分寸,關心則亂。

等第二天早上,阮頌也沒有從樓上下來,東姐便想,這果然是個小姑娘,經不得事,受了這麽一點打擊竟然連門也沒出了。

她這麽想着,電話就響了起來。

東姐接起,電話那邊聲音喑啞,有些低,是韓其:“東姐。”

東姐頓時松了一口氣:“小七爺你沒事就好了。”

韓其嗯了一聲,立刻問:“阿頌呢?”

東姐不會撒謊,頓了一下,将自己昨晚将韓其受傷的事情告訴阮頌一事說了。

韓其問:“她什麽反應。”

東姐也不擅長描述,最後言簡意赅道:“她見不能來見小七爺,便回房間了。”她補充了一句,“現在也沒出來。”

韓其的聲音微微一變,肅然了兩分:“不要挂電話,現在去二樓。确認她在裏面。”

東姐很快回過神來,立刻上去,片刻,她急急跑下來,接起電話時,聲音都微微變了:“……阿頌小姐,不在房間。”

電話那邊立刻挂斷了。

韓其面色蒼白,聽完了這個消息,不知為何,微微笑了一下。

即使是在這個時候,她也抓住時間,抓住機會,迫不及待的——

即使他們已經有了這麽親密的關系,即使他在她眼裏已看到了感情和溫柔,所以,都是騙人的。

他唇色一瞬因為失血白到了極點。

他伸手扯下了手背的輸液管,坐了起來,腰上的傷口微微一動就開始滲血。

就在這時,忽聽見敲門聲。

今天輪床陪護的是丁文山,外面是兩個保镖,丁文山正在下面買早餐,他可并不是個會好好敲門的人,所以,應該是銀谷某個信得過的舊人來看望他了,但現在韓其并沒有心情。

他心情惡劣道:“滾。”

但門反而開了。

接着一個纖細的身影走了進來,她手裏還拎着微熱的早餐,開了一晚上的車,疲憊的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她看着韓其,輕輕哼了一聲:“脾氣可真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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