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操蛋的适應力

再沒有比拿穆氏皇族開刀更适合的了,而穆氏當中,實力最強,且唯一還算是有點硬實力的便是齊王,齊王一倒,其他那些根本不堪一擊的“王”們,哪個不被吓破膽,生怕大刀下一刻便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什麽?太後不會動他們性命,只是讓他們挪個地方繼續當王爺?可真是皇恩浩蕩啊!

此時此刻,自覺死裏逃生的穆氏諸“王”,哪還想得到什麽封地,自然屁颠屁颠往京城遷,把那個差點連累得自己丢腦袋的齊王恨得要死,對明察秋毫寬大為懷的太後自是感恩戴德。

瞧如今他的叔父南安王的做派就知道了。

他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誠然,穆氏諸“王”當中,除卻他的兄長齊王穆敬祥尚且有幾分戰功外,其餘衆人若說對朝廷有多大的功勞倒也說不上,得以封王,大多是靠着與他的親戚、宗族情分。

歸根到底,還是一個“穆”字。

他與瑧瑧,既是結發夫妻,又是一起經歷過腥風血雨相互扶持的同袍,大梁的建立,離不開她的功勞。

況且,他們還有着共同的信念——平定四海,一統中原。

所以,她是他可交托一切的、最信任的人。

穆恂被廢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也不會過于惱怒。畢竟,會冊立穆恂,不過是因為他占了個“長”字。

他将至大限時,幾個兒子尚且年幼,資質如何仍需細細考察,可上蒼卻沒有留給他慢慢挑選的時間,故而只能選擇年長的。

反正有瑧瑧在,新君便是再年幼,大梁也出不了什麽亂子。

一切确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在他死後,雖然有齊王之亂,但因朝廷準備充分,戰火點燃不多久,很快便被撲滅了。

如今更不用說了,朝廷上下,哪個對馮太後不是又敬又怕?馮太後頒布的政令自然是暢通無阻,上下齊心,大梁自然是生機勃勃。

而讓穆元甫沒有想到的是,明明處處顯現生機,形勢一片大好,實力在五國當中更是占據上風的大梁,居然牽頭與夏、魏、吳、陳四國簽訂了和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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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亦是出自大梁太後馮谕瑧之意。

穆元甫怔怔地望着皇宮的方向出神。

瑧瑧,你到底在想什麽?

他本以為,她會一鼓作氣先把北夏攻下,然後再回身收服另外三國。可她竟然主張與那四國簽訂和約?

他皺起了雙眉。

能與大梁簽訂和約,實力較弱的魏、吳、陳三國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于北夏,哪怕最終也在和約上簽了字,只怕也不過是表面功夫,實際上根本不把這和約放在眼裏。說不定哪日便會撕毀和約了。

當然,他也同樣花了時間,基本上弄清楚了原身“周季澄”的情況。

此周季澄,年方二十二,出身已不可考,雖不知其是如何在亂世當中習來的琴棋書畫,但在讀書人,尤其是如今能讀會寫的人少之又少的情況下,精通琴棋書畫的他,确是擔得起一聲“才子”。

這一點,穆元甫還是相當佩服他的。

畢竟,在中原大亂,烽煙四起,君不君臣不臣,只靠拳頭說話,極度崇尚武力的數年前,此君還有耐心學那等似乎像陶冶情操之技,确實非常人所能及。

中原經過近百年的混戰,歷經數不清多少“國”多少短命“皇朝”之後,如今除了他建立的大梁,往北有夏國,朝南有魏國,向西有吳國,望東則是陳國。其中,大梁、北夏實力最強,魏、吳、陳則在兩國間左右逢源艱難求生。

諾大的中原雖然仍屬四分五裂,但至少戰事較之以前已是大幅減少,各地逐漸顯露生機,而原本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書生們,也或多或少地求得了一番前程。

論理,周季澄頗具才學,本應自有一番好前程才是,只可惜他卻恃才傲物,以致輾轉各國卻依然一事無成。偏偏卻又發現那些處處都不如他的‘故友’們,一個個都覓得了好前程,而他自己卻處處碰壁受盡奚落,更是數度被折辱。

滿身驕傲被打擊得七零八落,正是走投無路之際,忽聞大梁永和大長公主在尋美男子,他一咬牙便毛遂自薦,以期将來能一飛沖天,好教曾經折辱過他的人,一個個匍匐在他腳下。

穆元甫覺得,一個曾經那般驕傲之人,走到了賣身求榮的地步,自身的底線必然已是一降再降,否則不會為了多留一條退路,在明知大長公主有意将他送進宮的前提下,居然還勾搭了郡主。

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想他堂堂大梁開國皇帝,有朝一日居然走上祈求以色侍人的道路,這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他如今這般情況,倒像極了民間傳說中的‘借屍還魂’。

倘若如此,那真正的周季澄是死了?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右手食指習慣性地在案上畫着圈圈。

他記得珠兒曾經說過,是她給周季澄下藥致使他卧病在床,為的便是阻止他進宮。

可是,最終的結果卻是他的魂魄,在周季澄的身體裏蘇醒了過來。

真正的周季澄卻死了。

從珠兒給周季澄下藥,到他醒過來的這段時間,據他所知,府裏也一直為周季澄請大夫診治。

可周季澄還是死了,期間府裏衆人卻一直認為他是偶感風寒,才致卧床不起。

所以,周季澄的死因到底是什麽?

他畫圈圈的速度越來越快,眉間也越擰越緊。

不管怎樣,他既然“借”了周季澄的身體還陽,總不能讓人家死得不明不白才是。

“這會兒天氣正好,府裏前些日子進的那幾盆珍稀的蘭花都開花了,周兄怎的一人在屋裏坐着,也不到園子裏散散心,順便賞賞花。”一個已經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忽地從門口處傳來,穆元甫只想嘆氣。

皆因他已經認出,這聲音來自那位熱情的“楊兄”。

這楊兄,姓楊名沐春。

因為需要打探朝廷和原身周季澄之事,前些日子他與這位楊沐春楊公子便走得近了些,皆因這位兄臺是個包打聽的性子,雜七雜八的小道消息知道得不少。

而對方本就有意與他交好,又見他一改往日倨傲的性子,居然主動與己結交,态度自然愈發熱情起來。

這不,今日見府裏的那幾盤珍稀的蘭花開花了,便主動過來邀他賞花。

穆元甫打起精神來:“今日犯懶,着實不願走動。楊兄請坐。”

楊公子也不與他客氣,自來熟地落了座,目光落在牆上挂着的那幅冬日寒梅圖上,贊嘆道:“周兄果不愧為才子,此等畫技,實非愚兄等常人所能及也!”

穆元甫笑了笑:“楊兄過譽了。”

他一介粗人,自然是不懂這些的,這段日子閑來無事,便會模仿原身的字跡練字,勤練多學,力求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畢竟,大梁太.祖皇帝已經駕崩,從今往後,他便只能是周季澄,這世間上再不能有穆元甫。

棋,他略通一二。加之棋藝與兵法自有相通之處,倒也不在話下。

但是琴與詩,便算他無能為力了。

“并非過譽,周兄之才學,我等實在是望塵莫及。”楊公子道,又見書案上擺放着的字帖,并幾本翻開的書卷,愈發佩服不已。

“周兄才華過人,卻仍如此好學,着實難得。”

穆元甫微微一笑,沒有接他這話,只是随手給他倒了盞茶:“楊兄請用茶。”

楊公子謝過了他,似有所感地道:“才學可比容貌重要多了,周兄有此等才學,他日縱然未能入得太後之眼,憑着滿身才學,亦有一番前程。正如王公子那般。”

“王公子?不知楊兄所指的是哪位王公子?”穆元甫一時不解。

“便是曾經府裏的那位王敘王公子。當日大長公主殿下領着他與李公子進宮,卻不料二人均無緣陪侍太後之側,轉而去了聚賢館。王公子才華橫溢,聽聞在聚賢館頗受羅大人看重,日後前程想來無憂了。”

穆元甫倒是想起來了,就是據聞被那什麽風華公子因妒而遣去了聚賢館的。

妒?他也配?呸!!

早晚要會一會這什麽狗屁風華公子!

“唉,只可惜我識字不多,除了這一副皮相,再沒別的了。”楊公子嘆了口氣。

“朝廷正是求賢若渴之際,楊兄若有心作學問,如今從頭再學亦不算晚。”穆元甫不甚在意。

楊公子只是笑了笑,轉移了話題:“聽聞前日南安王帶了兩名公子進宮請安,人倒是帶進去了,沒想到也是轉頭便被送到聚賢館。”

穆元甫嘴角抽了抽。

長姐、叔父,你們夠了啊!都沒完沒了是吧?生怕老子頭頂上的綠草原還不夠茂盛是吧?老子上輩子欠了你們的?!

饒得心裏已經罵起了娘,他臉上卻仍是一派雲淡風輕。這許是慢慢開始習慣了,又或是他強大的适應力在作祟。

嗯,這操蛋的适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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