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蘇凱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前不久, 他看準機會,搭上了顧鐘,知道了顧鐘打算對付謝舒的事情。
蘇凱暗喜, 上次謝舒是如何打他臉的, 讓他刻骨銘心, 以後虞家再一倒, 他蘇家成為金陵首富便指日可待了。
為了表忠心, 同時顯現自己的能力,蘇凱也想在謝舒頭上狠狠踩一腳。
但是先不說這謝舒有虞家保駕護航,其次謝舒現在本就名氣不小, 舉辦了文會之後,更是聲名無暇,實在找不到什麽錯處來。
不過蘇凱記得,謝舒曾經可不是這個樣子!
那個時候, 聽說虞家招了謝舒上門, 誰不是當一個笑話來看?
蘇凱早就盯上了虞家, 一直叫人偷偷打探着。紙包不住火,只要是做過的事情即便隐瞞地再好也有暴露的一天。
不久後, 蘇凱就知道了, 謝舒和虞楚息成婚以來, 都是分房睡的, 兩人根本就是假夫妻!
當然蘇凱一開始也沒有放在心上, 這謝舒好好的一個秀才,主動上門去虞家入贅,擺明了是求財。虞楚息要和虞萬春争虞家的位子, 需要一個入贅的丈夫, 所以兩人做戲也不奇怪。
可是後來, 蘇凱越想越不對勁。
他之前沒見過虞楚息,只以為這個手段厲害的虞少當家再好看又能好看到什麽程度?
但那日,他才知道,自己身邊的那些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莺兒燕兒比起虞少當家來,真是差到不知哪裏去了。
可疑的是,謝舒這三年來和虞楚息的關系都冷淡至極,怎麽落水一趟後,便改頭換面似的,和虞楚息好了起來。
這其中說不通情理的地方太多了,但如果結合起之前一個看似荒唐的流言,那麽一切就明明白白了。
蘇凱想到謝舒和那衛卿童從小一起長大,這青梅竹馬,暗生情愫并不奇怪,後來想必又因為什麽事情鬧掰了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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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中的關鍵之處在于衛卿童,衛卿童不像謝舒和虞楚息,那麽難以接觸,其人還是一個貌美的雙兒。
蘇凱那日見了虞楚息後,不知為何,老忘不了虞楚息的樣子,想來這雙兒也有雙兒的好處。
但衛卿童如今無父無母,無牽無絆,不好使手段逼迫,好在他還有兩個不成器的哥哥在外,蘇凱便讓人把他那兩個哥哥找了回來。
蘇凱又做出一副誠心誠意的态度,答應了衛卿童數種要求,一則可以讓人宣揚出去,傳到謝舒的耳中,二則,也可以拉近衛家人的關系,借此機會從他那兩個哥哥口中套話。
而看過衛卿童後,蘇凱更加滿意,這衛卿童雖然不及虞楚息那般明豔鋒利,卻也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情。
蘇凱如今倒真生了幾分心思,這衛卿童他是要定了。等衛卿童過了門,他要想知道什麽,還不簡單?
蘇凱于是改了主意,準備快點将衛卿童接回去,因今日是陛下到金陵的日子,不能辦事,蘇凱便定了明日一早。
今天陛下駕臨金陵,萬人空巷,所有人都站在中心道路兩側,争相一睹皇帝的風采。
洗墨抄了一條小道,回到平樂坊,這平樂坊本來就有他之前安排的人手。
很快,洗墨就打探清楚了不少內情,他還得知,蘇凱打算明日一早就迎衛卿童過門,而劉公公明天才會動手,也不知道趕得及麽。
最好讓衛卿童拖延一會時間穩妥。
和衛卿童怎麽見面,這點倒是容易,謝家舊宅和衛家本就是鄰居,後門還有一條不起眼的暗巷連着。
可和衛卿童怎麽說,洗墨有些犯難。
衛家大門緊閉,只有衛卿童一個人在家,他坐在塌邊,心不在焉地擺弄着手中的紅色嫁衣,忽然他感覺到指尖一痛,這才注意到他剛才一晃神,針尖不小心紮破了手指,凝出一道刺目的紅珠。
衛卿童皺着眉頭将紅珠抿幹,又洩憤一般地将嫁衣揉成一團。
他這幾天都數着刻度過的,可一日複過一日,眼看着他明天都要被一擡轎子擡進蘇府了,他要等的那個人還沒有來。
衛卿童枯坐了一會兒,臉上的絕望慢慢變成了一抹慘然,他其實早就意識到了,不可能有人再拉他一把了。
他是有罪之人,生來就在淤泥裏,每次他用盡全力想要爬出去,也會再一次被按進泥裏......
衛卿童忽然站了起來,他一步步地走到廊下,拿出一個之前就藏好的紙包來,慢慢地來到了後院的水井側。
就在這時,衛卿童聽到了有人在喚他名字,從身後傳來。
衛卿童手中的紙包差點落在地上,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是洗墨的聲音,他的臉上閃過似哭似笑的神情,這才迅速收回手,轉過身看向坐在牆頭的洗墨道:“你來幹什麽?”
洗墨狐疑地看了一眼衛卿童的背後,他剛才分明看到衛卿童拿着什麽東西。
不過洗墨沒空關心這個,他快聲道:“衛卿童,你是不是不想嫁給蘇凱?”
衛卿童聽到洗墨這樣問,一時生出一個期望來,可這期望,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可以幻想的。
他只咬唇道:“我不想,可又有什麽用呢?”
洗墨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既然不想,那你聽我說,明日蘇凱要将你迎過門,你盡量拖延時間,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救你。”
洗墨不能說的太明白,若是衛卿童知道主子的真正打算,指不定怎麽反應。
不如讓衛卿童先配合,等劉公公将他接走再說。
呂朔乘坐的轎子,乃是官制,由宮人擡着,禁衛軍随行。
這金陵城百姓站在兩旁,等着皇帝,久久不見來,看到一人坐大轎鳴鑼張傘而來,紛紛以為只有當今帝王,才有這等排場。
正要舉頭就拜,又有不少人認出,這轎子的品階和徽記分明是朝中二品大員所有。
這金陵人雖然從未見過二品官員,但也知道上面坐的是何人,這次跟着陛下來的只有那位當朝紫薇令呂朔。
一時之間,人潮沸騰,浩浩蕩蕩,鋪天蓋地随着那大轎後面沿着街口緩慢湧動。
最後呂朔的轎子停在了文啓坊的一處府邸面前,宮人前去敲門,呂朔也親自下轎,站在門口等待。
可一直到落日黃昏,府邸門口也無一人出來。
呂朔伫立許久,又在門口一拜後這才離開。
在這樣的炎炎夏日裏,呂朔此舉,不亞于程門立雪,衆人看着也不禁咋舌,一面覺得呂朔尊師重道,萬分心誠,一面又猜疑姜鴻連見呂朔一面也不願意,其中難道沒有什麽內情嗎?
等洗墨走後,謝舒繼續坐在桌邊,學着老師教給他的方法布棋,以局勢為棋盤,以各方為棋子。
如此一來,當前的情形自然清明許多。
謝舒一步又一步地移動棋子,反複推算,不容許一點差錯。他心神皆沉浸其中,不知不覺,發現天色已暗淡下來。
謝舒這時才意識到什麽,忽然門口被人輕輕推開。
只見虞楚息逆光站在門口,手裏提着東西,神色模糊,看不出什麽表情,語氣帶着明顯的冷淡:“做什麽連飯都顧不上吃了,丫鬟敲了幾次門,你也聽不見麽?”
謝舒哪裏看不出郎君生氣了,他回憶了一下,剛才好像确實有敲門聲,但當時他一心在棋盤中,哪裏顧得上其他。
想必郎君等了自己許久,久久不見他下來。
謝舒立刻站起身,大概是坐久了的原因,腿腳血液循環不暢,一時有些麻痛,他不免皺了皺眉扶着桌子,輕嘶了一下,接着又忙向虞楚息解釋道:“郎君,剛才我在想事情,沒注意,若是下次,郎君不必等我,自己先用便是。”
虞楚息唇角緊抿,朝着謝舒快步走來,聽到後半句的時候,明知道謝舒不是他所想的意思,但虞楚息還是有一種說不清的氣惱從心頭生起。
虞楚息直接走過來,想将重重地将食盒放在桌上,可看到精心布置的棋盤後,虞楚息又一把遞到他面前,冷笑道:“好啊,既然你覺得我們不需要在一起用餐,又何必住在一起?不如你還是從這裏搬出去的好。”
謝舒聞言頭一次這般心急,他從未見過郎君這樣大發脾氣的樣子,還說這樣重的話。
而看着郎君遞來的食盒,謝舒也想到了郎君見他久久不下來,專門為他準備了食盒,可自己剛才還說那樣有禮的話,對着別人可以,但對着郎君卻萬萬不應該。
謝舒又急又悔,此刻有萬般歀語溫言想和郎君說,卻不知從何述起。
虞楚息手指攢緊,他剛才是賭氣,才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虞楚息卻并不想收回去。
即便他知道今天下午他應該是誤會了什麽,謝舒并不是惦念衛卿童,也不是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然而他還是不開心。
虞楚息想,也許自己早就意識到了,為什麽會在聽到謝舒說那句話時,便先入為主有了定論,明明該信任對方,可他沒有。
因為他知道謝舒曾經喜歡着另一個人,他如今失憶,才會喜歡上自己。
可這樣的喜歡能維持多久呢?他們沒有什麽十年的過去作為支撐,也沒有什麽真正的牽系。
所以他會不安,他會猜疑。
但這些,虞楚息都沒辦法向任何人傾吐。
虞楚息也知道這樣賭氣的行為毫無意義,甚至有些像是在無理取鬧,就連他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可是,虞楚息還是想要一個确切的答案。
虞楚息定定地看着謝舒,眼圈漸漸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