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別走(一)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紀雲川才剛打算去見見霍文遠,好說清一些從前的事情。雖說他們之間只是伴讀,其實并沒有什麽需要執着于說清,但紀雲川還是想與好友見一面, 聊聊從前一些雙方并不知道的事情。
也許, 那對紀雲川知道更多的事情會有些幫助。
可任太妃一事當頭,紀雲川也無心去管霍文遠如何, 叫紀羽趕緊派人去看看任太妃如何了, 是不是要多派一些人去護衛。
不過, 紀雲川想任太妃也許并不太想要這些護衛。任太妃到淩雲寺去便是想要清淨, 想要脫離皇宮這個樊籠, 可如今将皇宮這些人派過去, 無異于就是告訴任太妃, 她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 實際上根本沒有脫離皇宮這個樊籠。
任太妃不願意這般, 但紀雲川又不好真的不讓紀羽叫人去保護她, 躊躇之下,最後只能選擇叫紀羽派暗衛過去。
暗衛藏在暗處, 到時候若真有什麽危機, 也好暗中解決掉。能不驚擾任太妃是最好,若驚擾了也沒關系, 任太妃也并非蠢笨之人,自然明白他們的用意。
這般一想, 紀雲川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紀羽,紀羽那邊想的也與紀雲川差不離,當即便叫人去辦了。
因着任太妃剛走便這般出了事,紀羽想是怕紀雲川懷疑自己, 還巴巴地跑到紀雲川面前想解釋什麽。可他又怕紀雲川其實并不誤會,到時候豈不是鬧了一場烏龍,且還平白惹了紀雲川心煩。
但紀羽又想見紀雲川,猶豫到最後,還是選擇到紀雲川屋門口去稍作解釋,又怕紀雲川并不這樣想,還加了一句“是怕你心中的我窮兇極惡,當此事是我做的”。
紀雲川在屋內聽了覺得有些好笑,他也不是不明白紀羽的意思,不過是本就犯了錯正求着原諒呢,便遇上這樣的事,險些叫他接一個好大的黑鍋。
紀雲川也不至于以為紀羽真的會蠢到對任太妃下手,且任太妃死了對紀羽并沒有任何的好處,紀羽與任太妃之間也沒有什麽很深的仇怨,更不必費心思去殺了任太妃。
且若是紀羽的人動手,想來任太妃根本逃不過此劫,又怎麽會只是險些遇刺呢。
不過,紀雲川并不打算告訴紀羽自己沒有誤會對方。左右他誤不誤會紀羽,都不會給紀羽什麽好臉色看,倒也不必多此一舉。
任太妃的事情很快便處理妥當了,紀羽增派了人手暗中保護任太妃,又派人去查殺手的來歷。他們原本還當任家的什麽仇家,沒想只是從前與任太妃有過節的宮人,前兩年被放出宮的時候本想好好過日子,過着過着卻發現任太妃也出來了,因心中仇怨而冒死到淩雲寺去刺殺太妃。
殺手的理由聽起來可以理解,整條鏈也是真的能夠串起來,可紀雲川就是覺得不對勁。
一個小小宮人,與任太妃能有什麽仇怨,能讓她出宮之後都成親生子了,還冒死前去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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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對勁,紀雲川覺得這個宮人只是一個替死鬼,真正的兇手該是另有其人。
且紀雲川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個懷疑的人,只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個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記不記得從前紀雲翰與任太妃的關系如何?”紀雲川坐在福寧宮正殿內,閉着眼睛轉動着手上的佛珠。
他其實并不愛佛珠,只是此時此刻心中煩躁,便從紀羽那兒拿了佛珠來靜靜心。
紀羽聽着紀雲川的話,眉頭一挑,立時猜到紀雲川的猜測是什麽,他說:“很是不錯,從前的紀雲翰很依賴任太妃。記得從前……從前母後還說他被任太妃寵壞了。”
紀雲川聽着這話,忽的皺起眉來,不知想到了什麽,點着頭呢喃道:“難怪,難怪……”
難怪?
紀羽一時間也猜不到紀雲川想到了什麽,剛想問個清楚,便見紀雲川擡起頭來看他,說:“你說一個你很依賴的人,有一天突然不向着你了,不再無論如何都站在你身旁了,你會不會……”
紀雲川的話都沒有說完,便被紀羽打斷。此時的紀羽已經知道紀雲川是個什麽意思,他點了點頭,說:“你的意思,是紀雲翰派人去刺殺任太妃?”
紀雲川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點了下頭。
紀雲川這個猜測不無道理,但這也僅僅只是猜測,他們很難用這個猜測直接下定論說是紀雲翰想要弑母。
弑母這個罪名太大了,他們得慎重考慮,要無時不刻都在想,想若紀雲翰不是呢。
“你不要怕,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就好。”紀羽看着陷入沉思的紀雲川,大着膽子伸出手去牽住他的手,想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去在抓住的一瞬被他抽開。
速度之快,快到紀羽甚至都懷疑自己根本沒有抓住紀雲川,紀雲川便這般從他手上溜走了。
這樣的感受讓他一瞬間陷入恍惚,他仿佛感覺到這是在預兆着什麽,預兆着往後的某個時刻。
也許,在往後的某一天,他會因為抓不住紀雲川的手而丢掉對方。
就像他曾失去紀雲川那般。
紀羽害怕了起來,他不想要再一次丢掉紀雲川了。
可他又沒有勇氣去抓住紀雲川的手,他害怕紀雲川又一次那般抽開手去,渾身上下都仿佛寫滿了抗拒。
那神色仿佛在說,你不要靠近我。
他能感覺到,紀雲川是不想要他靠近的。
可不靠近紀雲川,他又如何去抓緊紀雲川,他又如何不叫自己再一次失去紀雲川。
到了這個時候,他似乎仍舊不能接受紀雲川會離開自己這個事實,即便他已經不自私地覺得紀雲川是他的私人所有物了。
紀羽閉了閉眼,他感到很難過,卻又不敢在紀雲川面前顯露太多,生怕被說是裝模作樣。
就像從前他說紀雲川那樣。
也許是紀雲翰實在蠢到不行,他派來的那個所謂宮人,在嚴刑之下終于撐不住還是将一切交代了出來。
确實是紀雲翰弑母未遂,甚至還打算第二次下手。
宮人還說,紀雲翰的背後還有一個人,紀雲翰叫她動手之前,那個人還屢次勸阻紀雲翰,可惜紀雲翰恨透了放棄自己的任太妃,根本就不聽勸。
至于那個人是誰,宮人說她也不知道,那個人出現從來不露臉,只有紀雲翰肆無忌憚地露着那張臉四處走動。
這樣大的消息,紀羽自然是在得到的第一時間便将此事告知了紀雲川。
可他趕到福寧宮的時候,卻見到紀雲川正叫人收拾行裝,一副打算離開的模樣。
紀羽想起先前那個仿佛要失去紀雲川的感覺,一時間慌了神,也不管紀雲川會不會厭惡自己,只沖上去死死抱住紀雲川。
紀雲川這樣猛然被人從背後抱住,差點兒都沒喘過氣來,還好這身體比他自己的身體要好上不少,倒也不至于被這樣一抱便覺得不舒服。
只是,今日紀羽不知道發什麽瘋,竟是抱他抱得那樣的緊,他想要掙脫開都沒有辦法。最後,他也只能用力去掰開紀羽的手指,趁着紀羽愣神的時候,猛地從對方懷裏出來,擡手便甩了一巴掌。
紀羽愣愣地站在原地,與神色若冰霜的紀雲川對視着,也沒去管臉上瞬間浮現的紅,更沒覺得那臉上的火辣辣讓自己有多少不舒服。
他只是看着紀雲川,看着對方那警惕的眼神,看着對方周身氣質中的疏離。
他忽然就明白了,其實沒有什麽往後有一日他會抓不住紀雲川。
其實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紀雲川已經把他丢掉了。
丢掉了,他是紀雲川不要的人……不,就算是小狗,紀雲川也不要他了。
紀羽眼圈忽的有些發紅,他往前一步,卻發現紀雲川後退了三步,俨然一副要與他劃清界限的樣子。
他更是接受不了,聲音都哽咽了起來,他說:“雲川,別不要我。”
紀雲川蹙眉凝視着他,冷聲問:“我本就沒有要過你,談何別不要你?”
紀羽聽着這話,只覺心如刀割,痛苦地閉上眼睛,緩了小一會才猛地擡起頭來,看着他說:“你明明有,你說你愛過我的。”
聽紀羽還敢提起這個,紀雲川都氣笑了,他冷眼掃了紀羽一遍,最後才說:“對,愛過,但并沒有要過你。我從未對你有過想強留于你,或是想要你在我身邊的想法,所以……你也明白的,你是明白人的,我确實沒有要過你。”
紀羽根本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他看着紀雲川那一副無論如何不會改變想法的模樣,心中只覺刺痛非常。
他垂眸看着地上,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胡亂在自己身上翻找起來,最後翻出了一把匕首。
紀雲川記得這把匕首,那是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送給紀羽的生辰禮物。
他還記得紀羽很是寶貝,從前無論是誰都不許觸碰匕首,連他自己偶爾拿出來也是小心翼翼地擦着,甚至都不敢拔出來用。
可就是這把匕首,紀雲川看着眼前狀若癫狂的紀羽,看着對方拔出那把匕首,拿着那匕首到了他的面前,強硬地将刀塞進了他的手中。
“我聽說遇上仇恨之人都恨不得捅他一千刀一萬刀,你也可以如此,你也捅我一千刀一萬刀,好不好?”紀羽眼中閃着淚花,不知是激動的還是真的心中難過。
不等紀雲川說什麽,紀羽又握緊了他的手,笑了起來,說:“我不怕痛,你把從前我欺負你的份都捅回來。捅回來,捅回來之後……捅回來之後,求求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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