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別走(二)

紀雲川怎麽能想到紀羽會瘋到這種程度, 雖說先前紀羽也曾說過要他報複,但?未像現在這樣真的……真的去抓他的手來捅自己。

“你發什麽瘋?你現在是一國之君,朝野上下那麽多事兒等着你決議,你在我這發這樣的瘋做什麽?”紀雲川眼一凜, 一個用力就要将那匕首拿開。

可紀羽根本就不許他拿開這匕首, 只眼中含着幾滴也許是情緒激動下生出的淚水,笑着看他, 說:“不, 我沒有發瘋, 我只是想留下你而已。”

“留下我?”

紀雲川挑眉, 因着這話上下打量起紀羽, 更是不明白紀羽怎麽會這般想。

他不明白, 不明白紀羽為什麽覺得傷害自己就能将他留下來。

按照紀羽這個邏輯, 難道當初紀雲川受的一切羞辱與傷害, 都是為了留下他嗎?

紀雲川譏諷地笑了一下, 搖搖頭, 說:“也許你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了,但你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改才是好的。”

被紀雲川這樣一說, 紀羽眼睛亮了亮, 他手上不再那般用力,也給了紀雲川将匕首挪開些許的機會, 但想是紀羽還是沒有打算放棄,那匕首根本挪不開多少。不過, 紀羽也并不再只說要紀雲川捅自己,他還笑起來看向紀雲川,說:“你這話……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說我比?前好一點點了?”

紀雲川皺着眉看他, 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千言萬語最後只化為一個點頭。

紀羽很高興,他更是覺得自己為紀雲川做什麽,如何發瘋都是值得的。

他不知道如何改,那便都小心地試一試,若紀雲川願意原諒自己最好,若紀雲川不願意原諒他,那也沒有關系。

人生很長,他可以一點點再試試。

只是,他不知道紀雲川是否會留在原地等他一點點嘗試,嘗試該如何做才能讓紀雲川原諒自己。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還沒做到,紀雲川便等得不耐煩了,等到不願意再等了,最後毅然決然離開自己。

一想到紀雲川會離開自己,紀羽便滿心只剩下害怕,他甚至不敢去想紀雲川離開自己之後他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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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一心都只想要紀雲川留下來,可他又不能像?前那般傷害紀雲川來強留對方,他就只能……只能去傷害自己。

紀羽也想知道,若自己受傷,若自己快死了,紀雲川是不是也會有那麽一絲絲的心軟。

不必是帶着情意的心軟,只要像對待旁人,對待陌生之人的那種憐憫就可以了。

若是再不行……再不行,那像是施舍路邊一只小狗那般的心軟,紀羽也會覺得很高興。

紀雲川哪裏知道紀羽想到了這樣多的事情,他只以為紀羽稍稍松了力道便是可以勸得動的。他并不想如紀羽所說那般去捅對方,倒也不是他對紀羽有什麽心軟,他只是不想添上“弑君”這樣的麻煩罷了。

到時候若紀羽昏迷不醒,再來個有心之人先斬後奏把他抓了,那可是一樁大麻煩。

但就在紀雲川還想再勸兩句的時候,卻見紀羽突然用了極大的力氣,抓着紀雲川的手将那匕首捅進了自己的胸口。

紀雲川被這變故驚得瞪大了眼,用空着的那只手扶住紀羽,轉頭看向旁邊幹着急的小千子,吩咐道:“去請太醫來,再叫兩個太監進來扶他進屋去。”

在場所有人都以為紀羽捅自己一下便是可以了,誰能想到紀羽竟還能笑着看紀雲川着急叫人去請太醫的樣子,說着“你心中果然還是有我的”這樣的話,又拔出那匕首,狠狠捅了自己一下。

鮮血因為匕首的拔出而噴湧而出,紀雲川只感覺到自己的鼻尖滿是血腥味,衣袍似乎也濺到了血,離傷口最近的手更是滿滿都是鮮血。

那樣刺鼻的血腥味,紀雲川聞着便覺得嘔吐感十分強烈,空着的那只手當即便想捂住嘴唇以壓下那反胃感。

見紀雲川這般,紀羽一時間又有些後悔,他擔憂地看着眼前人,還未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眼前美人那如雪那般白的臉上濺到了血。

很美……美到紀羽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只用另一只手去觸碰對方的臉頰,趁着紀雲川還因此事而怔愣的時候用大拇指抹過他臉頰上的血。

紀雲川被紀羽這樣一碰,也算是清醒過來,連忙用盡力氣去拿開對方的匕首,不許對方再用匕首去捅自己。

只是紀羽還是覺得不夠,又因為紀雲川被血腥味刺激成這般而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決定問一問:“你是不是很難受?”

這話讓紀雲川皺起眉來,他起先還有些不明白紀羽為什麽會這樣問,後來轉念一想便想到自己方才那般排斥血腥味,想是紀羽因此有些猶豫了。

這樣的猶豫讓紀雲川心中多少有些五味陳雜,他漸漸地相信起紀羽對自己是有情意的,可他對紀羽的情意早就消磨沒了,如今更是失了留在紀羽身邊的想法。

他如今……如今只想離開這個皇宮。

若要留下來,至少也要等他出去之後。

或許離開這樊籠後的某一天,他會想要回來看看紀羽。

可看看紀羽又怎麽樣呢,他對紀羽的情意早就消磨沒了,他已經不愛他了。

他給不了紀羽想要的。

“我說難受,你就會放手嗎?”紀雲川垂眸沒看紀羽,只淡淡說着這話。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若是?前,紀羽一定會堅定地說“不會”,可如今紀羽卻不敢了。

他只是難過地看着紀雲川,很難過很難過,仿佛立時便要哭出來一般。

紀羽是很少哭的,紀雲川記憶中的記憶似乎?未哭過,可在他面前卻因為沒辦法挽留他而生出想要哭泣的想法。這讓紀雲川有些無奈,有些唏噓,卻不願意妥協。

“你不願意,但你不放手,我也不願意。”紀雲川同樣意有所指,但他并不像方才那般不看紀羽,而是擡眸望進紀羽那雙盛滿心碎、絕望的眼中。

他知道紀羽很難過,很不願意,但他不願意為了別人的感受而留下來。

“我不想放手,可我不放……我不放你會生氣,你會難過,你會惡心我,我不想你讨厭我。”紀羽的聲音漸漸帶上哭腔,他似乎還在祈求,祈求紀雲川有那麽一絲絲的心軟,可他已經不敢再強求什麽了。

“走了之後,也不是永遠不會回來,若往後我想起來了,或是路過盛京,興許會來看看你。”紀雲川很少這樣對紀羽說話,他?前覺得紀羽不需要自己這般對待,被困在東宮的時候二人惡語相向更沒有這個可能,後來他一心只想離紀羽遠遠的,視紀羽如豺狼虎豹,更不可能對紀羽這般說。

可如今,紀羽想有些松口了,又瞧着有幾分可憐,他說點這樣的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來安慰對方一番,也并不是不可以。

紀羽其實知道紀雲川很大可能是不會回來看自己,可紀雲川親口這樣說了,他便要一廂情願地覺得紀雲川一定會來看自己的。

一個月不來看沒關系,他可以等一年,可以等三年,可以等五年,可以等十年,等到他死……

也許……也許他死之前,紀雲川回來看他的。

紀羽知道,紀雲川表面冷冷硬硬的,實際上是那樣的心軟,肯定是願意回來看他一眼的。

這樣想着,紀羽終于松開了手上的力道,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勸下來了,紀雲川松了口氣,剛想說什麽呢,便聽見外邊有人大喊着什麽。

他扔下與紀羽說話的心思,轉頭仔細一聽,竟發現是禁軍來了。

“賊人行刺皇上,爾等随我拿下賊人!”不知是誰喊着這話,聽着并非是熟悉的那位禁軍統領。

這讓紀雲川有些奇怪,而此時的紀羽已經有些站不住了,他只能扶着紀羽,轉頭朝太監使了個眼色,叫太監們過來幫忙扶紀羽進屋去。

紀羽想來也聽見外邊趕來的禁軍在說什麽,半個身子都靠在了紀雲川身上,還強撐着轉頭朝外看去。

他一雙眼帶着怒火,瞪着剛剛趕到的禁軍,罵道:“朕看誰敢拿他!”

紀雲川垂眸看了紀羽一眼,似乎想說什麽,卻又礙于旁人在場什麽都沒有說。他擡頭見太醫趕來了,連忙扶着紀羽朝太醫走去,一行人都挪到殿內去了。

待太醫都進去瞧紀羽了,紀雲川才獨自繞出屏風來,沒有再留在裏邊打擾太醫。

宮女見紀雲川出來,走上前去,先是轉頭瞥了一眼屏風處,才回過頭來看紀雲川那一身的血,欲言又止到最後只說:“主子,您要不先換身衣裳吧?”

紀雲川也聞着那血腥味實在有些重,便點點頭應下了。

二人回到紀雲川那屋,宮女去給紀雲川取來幹淨衣物便出去了。

紀雲川并不習慣旁人伺候穿衣,便自個穿戴整齊再到外邊去,準備去瞧瞧太醫那邊如何說。

宮女跟在紀雲川身邊,瞧着像是要問什麽,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這個時候問。

紀雲川也瞧出宮女想說什麽話,便先一步問:“想問什麽?”

宮女見紀雲川問了,才猶猶豫豫地說:“主子,您沒告訴皇上,您此番是想去瞧瞧任太妃,并非是要離開皇宮不回來了嗎?”

紀雲川腳步一頓,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最終搖搖頭,說:“他都這樣了,我原先想的也很難辦到,太妃那兒再等等。至于告訴他……也等他好一些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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