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誘餌(一)
有了紀羽的命令, 禁軍統領也不敢貿然行動,只是一直帶人守着這裏,不知是在等誰下一步的指令。紀雲川也沒去管他,只到紀羽房內去瞧了瞧究竟如何了, 最後才到外邊去, 看了一眼禁軍統領,問:“你主子的命令, 是殺了我?還是将我綁去什麽地方?”
禁軍統領愣了一下, 眼神有些躲閃, 似是被猜中了心思, 一時間不敢去看紀雲川。但他那位主子興許也提過這個可能性, 倒也不算太過慌亂, 只小一會便鎮定下來, 對紀雲川說:“什麽主子的命令?我效忠的只有皇上, 你刺傷皇上, 還不許我們将你拿下嗎?”
紀雲川瞥了禁軍統領一眼, 嗤笑一聲,說:“是嗎?可你有沒有瞧見, 是紀羽按着我的手刺的他?”
禁軍統領想來接到命令時并沒有說得這般詳細, 被他這般一說也有些震驚,愣了一下才說:“滿口胡言!皇上怎會按着你的手來刺傷自己!定然是你這賊人傷了皇上, 又怕被問責,只能說出這話來狡辯!”
“狡辯?”紀雲川嗤笑着, 搖了搖頭,小一會才看向禁軍統領,“可你所謂的主子,你的皇上……他不肯叫你抓我。”
見紀雲川這般說, 禁軍統領也被噎了一下,他怎麽也沒想到紀雲川會說這樣的話。他對主子所說的那位三皇子……或是說假皇子是有些印象的,他記憶中的紀雲川待人冷漠疏離,但有時候一些微末的細節卻會透露出對旁人的關心來。
這樣的紀雲川,實在是與記憶中的那個人相差甚遠,遠到禁軍統領一時間有些懷疑,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紀雲川。
禁軍統領這般懷疑着,可紀雲川并不打算與他多費口舌,只淡淡落下一句:“回去告訴你主子,是不是瞧着我不肯答應,方才挑了紀雲翰?”
這話一出,禁軍統領猛地轉頭看向紀雲川,一雙眼直瞪着對方,瞳孔微縮,瞧着該是被紀雲川猜中了。
紀雲川其實也并不确定,但他還是到禁軍統領面前去試一試,試試這看起來就不大沉穩的禁軍統領是否會因此而露餡。
大約是因為那日與禁軍統領說的那話,加上紀羽受了傷還躺在床上,之後紀雲川的日子倒是平靜了許多。至少沒有那般多的瑣事,也沒有紀羽跟在身邊聒噪地求原諒。
只是,這樣的平靜并沒有持續多少日,約莫第四日的時候,紀羽徹底清醒過來,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要見紀雲川。
那日紀羽的行為過于怪異,仿佛紀雲川馬上就要永遠離開他一般。想是那日的猜疑讓紀羽生出心魔來,才在醒來時候不管不顧只想要見紀雲川。
紀雲川念及他是個傷患,倒也沒有絕情到這個時候都不管他,得了消息便帶人過來瞧了一眼。
不過,僅僅是瞧一眼,并沒有坐在紀羽床邊如何溫言安慰,也沒有走近去與紀羽說什麽情人之間的話。仿佛只是一個不大熟的人,到屋子裏去看了他一眼,普普通通說幾句“注意休息”“小心傷口”之類的話,便轉身離開了此處。
紀羽望着紀雲川的背影,心裏只覺得一陣陣的刺痛,可他目前最想要的其實已經得到了,紀雲川并沒有走,他其實也不該去奢望什麽。什麽紀雲川回頭來愛他,都是很難的事情,那比他給紀雲川當皇後更加的……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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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羽眼睛一亮,想紀雲川不想當他的皇後,不如換成他來當紀雲川的皇後。
不知為何,自那年紀雲川死後,紀羽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直到發現紀雲川在旁人身上活過來之後,将人接回宮之後,他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也一直沒有改掉。
也許是真正想要的東西一直沒有得到,他才想盡辦法去嘗試觸碰,想到什麽法子就要去試一試,去試一試看能不能如他所願。
可如他所願,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紀羽不願意再去強迫紀雲川,可紀雲川也不願意在他的哀求下留在這皇宮之內。
紀羽曾站在紀雲川的角度想過這個事情,他想……這個不是如自己所願留下來的地方,若再因他人的哀求停留半生,他也許是會瘋掉的。
有些東西,自己願意與旁人逼迫、旁人軟言軟語逼迫是不同的。
逼迫,無論你是強硬的,還是用其他方法逼人點頭,那都是逼迫。
逼迫紀雲川留下來,逼迫紀雲川與他成親,逼迫紀雲川違心地說愛他,那都是不應該的。
都不是紀雲川想要的,不是紀雲川願意的,只會讓紀雲川痛苦,而讓紀雲川痛苦……更不是紀羽想要的。
當初紀羽想要折斷紀雲川的骨頭,可紀雲川到死似乎都沒有心甘情願向他低頭。
當初紀羽對父皇說自己絕不會栽在紀雲川這張臉上,他确實并不算是栽在這張臉上,他是徹徹底底栽在了這個人身上。
他甚至想不出自己是喜歡紀雲川的哪一點,他想來想去好像全部都喜歡,可硬要将某一點拎出來,找一個有這樣共同點的人,他又不喜歡了。
他也想不通當初自己是如何喜歡上對方的,他只感覺似乎是一日日的陪伴當中,他漸漸習慣了這個人,又漸漸地離不開這個人,最後失去的痛苦将他卷入其中,他才從痛苦當中扒拉出被自己忽視了不知多久的愛意。
情意從何而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心裏裝着這個人,只知道自己忍不得失去對方的痛苦。
他從前被恨意,被牽連對方的恨意蒙蔽了雙眼,才看不清那樣的情意,也從未發現對方也曾對自己小心地伸出過手。
只是那伸手實在是太過短暫,短暫到他根本還沒發現。
但為什麽短暫,并不是因為紀雲川移情別戀得是那樣的快,紀雲川從未移情別戀,他從未愛過別人,他只是不愛紀羽了而已。
紀雲川哪裏知道紀羽竟是想了那般多,他回到自己屋內,稍微收拾了一番便準備出門去。臨出門的時候他想了一想,最終還是決定叫人去跟紀羽說一聲自己的計劃。
他想到任太妃那兒去,在紀雲翰想弑母,而他猜測那個人興許對自己也有興趣的前提下,到任太妃那兒去,引對方出手。
他知道紀羽不一定會同意,但他想要做什麽,可不用紀羽來同意。
“朕不允。”
紀羽還躺在床上,聽了宮女的傳話,那雙丹鳳眼猛地瞪大,瞬間染上幾分狠厲來,瞪着宮女只如此說。
宮女跟了紀雲川一段時間,腰杆子被紀雲川帶到硬得不行,哪裏會管紀羽允不允,只說:“皇上不允,便自個跟主子說去。我們主子說了,他做什麽事可不必皇上允不允,他想去只不過是告訴您一聲罷了。”
這話說得不錯,紀雲川這個計劃根本不打算與紀羽商量的,他只是在告訴紀羽,他要去做這件事,需要紀羽稍微協助一番,但其實沒有紀羽的協助也不是不行,只是會危險一些罷了。而紀羽……根本不可能讓紀雲川陷入危險當中,他怕極了紀雲川再一次出事,又怎的會叫紀雲川陷入危險當中。
只是,紀羽好聲好氣,好奇紀雲川到底知不知道這般告訴自己這個計劃,紀羽一定會因為擔憂他的安危而答應。既如此,那紀雲川是不是知道紀羽對他的情意了?
如此一想,紀羽那雙丹鳳眼亮了亮,薄唇也不再緊抿着,甚至還微微咧開嘴笑了一笑。
宮女可不明白紀羽怎的突然轉變了态度,只行了禮告退便回去禀報紀雲川了。
出發那日,紀雲川穿了一身輕便的圓領袍,并不挑選一些太過惹眼的紋樣,但為了引出對方的這一目的,他并不戴幕籬遮掩身份,甚至還穿戴了一些自己平日裏慣用的配飾。
若藏在暗處那個人真的是李全昌,想想那時候李全昌找上他所說的話,那對方想要的東西便明了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紀羽不說皇後,連個妃子都沒有,還一心撲在他身上,這樣注定絕後的情況下,李全昌扶持個宗室子不是更加的合适嗎?
還是說,紀雲翰這個紀羽的親兄弟還在,扶持宗室子太過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才不将這個選擇放到前邊呢?可李全昌都想過扶持他了,也都想要造反了,又怎麽還要去在意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情。
哪個造反的還管你這個,到底正不正順不順,不是瞧你能不能成功嗎?
紀雲川這般想着,皺起眉掀開車簾子朝外看去,剛想與身邊會武的宮女說些什麽,便聽見一個破空之聲,随後一支箭嗖的一聲插在了車壁上。他轉頭與宮女對視一眼,掀開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外邊的狀況,從護送的錦衣衛手中接過刀來,警惕地看着周圍。
不過,待在原地警戒也不是辦法,紀雲川叫一隊錦衣衛順着方才箭來的方向去正面應對賊人,自己則是當靶子稍作移動好吸引他們放箭來确認位置。
只是這個辦法實在有些笨,若對方是李全昌親自帶的,那想來并沒有什麽效果。
可惜,來殺他的這批人想來并不是李全昌帶的,而是另有其人。
紀雲川耳朵一動,原地站定後拔刀擋去射來的箭,轉身瞬間剛好看見遠處山中放出了錦衣衛任務完成的信號煙。
他朝那個方向走了兩步,看着錦衣衛将抓到的活口押了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魏雲川這個身體比紀雲川原本的身體素質好特別多,所以還是能打一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