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誘餌(三)
紀雲川沒想到, 紀雲翰竟是這樣的蠢蛋,這般明顯的陷阱竟還不顧一切闖入其中。不過這倒也是給他省下不少麻煩,本還在擔憂若紀雲翰此番不上鈎該怎麽辦,這下紀雲翰自己闖進來了, 他也不必再去擔憂如何再一次設局引紀雲翰出來了。
此番紀雲翰帶的人并不算多, 想是打算如上回一般讓那些個殺手來為自己打掩護,動了手便在殺手們的掩護下逃離。至于殺手們能不能逃走, 紀雲翰并不關心這個。
不過, 紀雲翰這個好計劃想是沒有辦法順利進行了。因為紀雲川做好了十足準備, 根本不打算給紀雲翰一絲一毫的機會逃離。
若是給紀雲翰機會, 還不知道後邊要生出多少變數。且紀雲翰這個時候還算好對付, 要是等李全昌那邊回過神來, 怕是一切要更加的不好辦。
如此想着, 紀雲川吩咐人堵住了紀雲翰所有退路, 又派人暗中埋伏在逃離淩雲寺必經之路上, 自己則是親去應對紀雲翰。
到了外邊, 紀雲川掃過紀雲翰與他帶的那些個殺手,心中多少有了打算, 也不與紀雲翰多話, 只叫人速速拿下對方。
紀雲翰就是因為紀雲川在這裏才打算冒險再入淩雲寺行刺殺一事,見到紀雲川走出來倒也并不驚訝。他只用那雙毒舌一般的眼睛看着紀雲川, 惡毒地笑了一聲,說:“我倒是沒想到, 你竟還能活過來。”
紀雲川懶得跟他多廢話,也沒接話,只提着護身的劍往前去協助錦衣衛抓拿紀雲翰。
見紀雲川不理會自己,紀雲翰的臉色更加難看, 那目光落在紀雲川身上,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一般。可如今的紀雲川什麽沒見識過,怎麽會害怕這般毒蛇般眼神盯着自己的紀雲翰。
只見紀雲川冷冷瞥了紀雲翰一眼,提起劍朝紀雲翰攻去。其實,即便紀雲川這具身體比從前好上許多,但也不至于可以這般與人對上。紀雲翰尚且不足為據,可紀雲翰身邊還有那些個訓練有素的殺手,這般做實在是有些冒險。
但這是旁人看來的,也是紀雲翰看來的。
其實紀雲川早就看好了周圍何處有退路,早早便算好許多種情況,若紀雲翰反擊該如何做,若殺手從某幾個方向攻來,他要朝哪幾個方位退開才能保證自己毫發無損。
紀雲川還要留着好身體離開皇宮,怎麽可能讓自己在這裏受傷。
可紀雲川這般想,旁的人可不知道。
就在紀雲翰就要朝紀雲川撲來,而紀雲川打算按着原本打算好的方位推開時,突然不知從何處沖來一人,直将紀雲川往懷裏帶去。這還不夠,紀雲川鼻尖還在一瞬間充滿血腥味,側目一瞧,竟是見到紀雲翰的右臂被來人直接砍斷。
沒有一絲絲猶豫,也不怕擅自行動被紀雲川怪罪。
還這般大膽将紀雲川往懷裏帶,這個人是誰甚至都不必去猜測什麽。
所以紀雲川站定之後也不去看後怕一般還抓着他衣袖,卻又不敢再次伸手将他抱入壞種的人。他只是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因為斷了一只手而痛得跪地尖叫的紀雲翰,淡淡道:“你砍了他的手,之後打算怎麽辦,是抓他回去接着行刑,還是就地處斬。”
旁邊的紀羽愣了一下,想來該是沒想到紀雲川會避開自己擅自跟來的問題,直接提起紀雲翰的事情。但紀羽在紀雲川這兒碰的壁那般多,自然不會一愣愣那般久,他只是略一思索,随後對紀雲川說:“大慶律法是準許抓拿逃犯時就地處決的。”
這話的意思便十分明顯,說得雖不算直白,但紀雲川一聽便知道紀羽是想要在此處殺了紀雲翰。
确實可行,昨夜紀雲川想了想李全昌的目的,鑒于先前李全昌為了謀反一事找過他,那此番劫走紀雲翰的事情多少也能得到解釋。若非是想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皇子王爺來扶持,誰會在這個時候還去選紀雲翰呢。
至于從前找上紀雲川……其實也可以解釋,紀雲川知道李全昌是受過徐玥華恩惠的,頭一個想到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至于如何讓他名正言順,那自然是得犧牲掉先帝的名譽了。
左右先帝已經死了,便是李全昌找上紀雲川的時候,先帝也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病得幾乎要沒了氣息,根本沒辦法起來再反駁什麽。
到時候辦法很多,可以說先帝因為別的原因要治徐玥華,可以是蘭因絮果,也可以是別的什麽。至于紀雲川,自然要說本就是皇室血脈,到時候還能咬紀羽一口,說是紀羽為了奪嫡僞造證據來陷害幼弟。這個時候可以扣在紀羽頭上的帽子更是多了一條,明知此人是自己的幼弟,還以那般手段僞造其身份,只是為了将人強搶入東宮做那樣的事。
世俗禮法所不容,到時候紀羽可不好解決這事兒。
只是,紀雲川不願意回到紀家,更不願意坐那個位置,他只想脫離皇宮那個樊籠。
李全昌的計劃,從第一步就是難以辦到的,選擇紀雲川,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失敗的計劃。
也許後續許多事情他們都可以想得很完美,可紀雲川不願意,他是不願意的。
至于紀雲翰,想來本就恨及了紀雲川和紀羽的紀雲翰,根本就不會拒絕這件事情。對紀雲翰來說,謀反這樣殺了仇人還能坐上龍椅的事情,便是再危險他也可以試試。
何況那個時候紀雲翰若不做,往後被抓回來照樣是死。謀反是死,不謀反也是死,對紀雲翰來說,确實是最好的一條路。
“那就殺了吧。”紀雲川瞥了一眼恨恨看着自己的紀雲翰,蜻蜓點水般淡淡落下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了此處。
外頭打鬥的聲音實在是有些饒人,即便紀雲川早早提醒任太妃無論如何都不要出來,她也是心中十分擔憂,總想着要出去看看。
好在任太妃更知道不能給紀雲川他們添麻煩,否則人家費盡心力去保護自己,她卻跑出去叫刺客殺了,這叫人的保護毫無意義不說,到時候還要連累人家受罰。
可心裏知道歸知道,任太妃心中還是十分擔憂的。且從前紀雲川因身體不好并不如何習武,便是在這魏世子身上活過來,這麽短的時間也不至于叫紀雲川學到什麽厲害的功夫,外邊那些個刺客個個身手了得,紀雲川如何能是對手。
這般想來,倒不如叫紀雲川與她一同躲起來,這樣還要好上一些。
就在任太妃擔憂之際,門口突然有人敲了三下門,惹得任太妃警惕地朝那邊看去,心中知道是紀雲川一早說好的信號,但又有些擔憂。跟着任太妃一塊兒到淩雲寺來的大宮女小心翼翼地過去開了門,見是紀雲川來了,主仆二人才松了口氣。
紀雲川見二人這般,掩唇忍不住輕笑,又說:“這樣很好,警惕一些,莫要叫人鑽了空子。”
任太妃見他來,走到門口去看了看,又叫宮女趕緊關上門,将人叫到裏邊稍坐,又說:“怎麽樣?外邊的賊人都趕跑了嗎?”
紀雲川接過茶的手一頓,垂眸掩去眼中情緒,如平常一般話語沒什麽波瀾,說:“錦衣衛正善後呢,該是很快便處理好了。”
聽紀雲川這般一說,任太妃也放下心來。但想起不知那些個刺客為何要殺自己,任太妃又一次擔憂起來,嘴裏邊呢喃着:“也不知是什麽仇家,是不是任家結下的仇,還是從前我在宮裏與誰結下的梁子。若是這般說……那雲翰在外邊會不會也被人追殺?若是被人追殺又該怎麽辦,雖說三法司判了他死刑,但在外邊遇上仇家,還不知要受什麽折磨呢。”
這些話傳入紀雲川耳中,聽得他放下茶杯的動作都頓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好。任太妃還不知刺殺自己的人就是紀雲翰,她還當是個什麽仇家,還在想身為自己兒子的紀雲翰在外邊會不會受此牽連。
紀雲川沒有與任太妃談論這些,他知道任太妃并非十分蠢笨之人,若他話語當中無意透露出什麽信息,到時候被任太妃知道了,那這事怕是瞞不住了。
原本還這般想着,可誰也沒想到,被砍了一只手的紀雲翰既然能強撐着在殺手的掩護下朝任太妃這邊沖來。且紀雲川想着有紀羽在那邊,總歸是沒什麽大事了,根本就沒想到紀雲翰還能沖入這間房內,提着刀一副要拉任太妃一起去死的模樣。
任太妃瞧見紀雲翰渾身是血的模樣,吓得猛地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直盯着他看,心中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渾身皆是戾氣與狠毒,又帶着血腥味沖進來的男人會是紀雲翰。
她盯着紀雲翰看了沒多久,小心地朝他走了兩步,猶豫着問:“雲翰,你這是怎麽了?是那些賊人把你……”
任太妃話尚未問完,便見紀雲翰提刀朝她砍去,紀雲川連忙将人拽到自己身後去,打算就這樣生生用後背接上這一刀。
可不知為何,那一刀并沒有砍到紀雲川身上,他有些奇怪地回神看去,卻見紀羽竟是徒手抓住紀雲翰的刀身,抓得滿手皆是鮮血。
“哪有什麽賊人,你兒子就是要殺你的賊人。”
紀羽冷笑一聲,說完這話也不給紀雲翰任何發瘋的機會,拔刀便借着這般近的距離,一刀抹了紀雲翰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