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廿一回
于潛臉色凝重,盯着地面不做聲。
展昭屈指敲敲桌面:“好,那我換個問題——藍螅草與什麽相克?”
這回,于潛總算張了口:“一種葵花的根。”
展昭眯起眼:“木葵?”
于潛再次沉默。
展昭問道:“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于潛慌慌張張:“知道的人……不多。”
“那麽你是如何知道的?”展昭看着他問,“是你知道後告訴了別人,還是有些人知道後告訴了你?”
于潛咬了咬牙:“我……是我知道……”
他緊緊地一閉眼,而後端端正正的磕了個頭:“這件事……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也不曾告訴過旁人。大人……曹家滿門,其實是死于我手,與其他人并無幹系。”
展昭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啊。”展昭說道,“那你倒是說說,曹家全家與你有什麽仇?”
“我……”于潛緊張的吞吞口水,道,“曹家看似風光,為一方巨賈,實則背地裏手段陰暗,曾殘害過不少人。”
展昭問道:“你魚莊後山的亂葬崗,可就是曹家的抛屍之地?”
于潛:“正是。”
“那我明白了。”展昭做了個恍然的表情,“我再随便猜一下——你與木槿年歲相當,又替她守着姐姐的墳冢守了那麽多年,你們該是一同長大的吧?青梅竹馬?喜歡人家?”
于潛沒料到居然被人當面戳穿了心事,有心想要否認,耳朵和脖子卻先一步紅了,于是只好緘口不言,心跳的幾乎要把耳膜震破。
展昭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如此就說得通了——木槿的母親想要效仿古人埋女奉母,提前挖坑的時候,被姐姐木葵發現,于是連夜帶着妹妹出逃。但她畢竟只是個小姑娘,就算要逃,身上沒點銀子,也根本沒有自保能力。于是她便把目光鎖定在了曹家,以為曹氏一方巨賈,興許可以出資相助。誰想到不趕巧,那夜曹家約莫正在行什麽腌臜事,正被偷偷潛入的木葵發現,曹家沒辦法,只好将人一并處置了,扔去後山。至于那包銀子,我猜是她們的封口費。”
他頓了一下,眼睛發亮的看着于潛:“木槿……其實根本就不啞吧?”
于潛驚呆了,望着展昭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問過她店裏的夥計,聽說他們老板娘平日沒有別的愛好,只喜歡擺弄些花草。”展昭換了個姿勢,慵懶惬意的往太師椅上一靠,“她的院子我之前去過,各類花草繁盛,的确照顧的很好。然而她房中卻有一支花,幹枯多時,早就已經沒了花的模樣。我在那盆花的花盆裏,發現了一些藥渣,另在客棧的廚房中,發現了些許藍螅草的蹤跡——在飯菜中融入些許藍螅草提味兒,這應該是你教她的吧?”
事已至此,于潛回答與否,已經沒有意義。
折騰了大半夜,衆人俱已疲乏。
徐淼忍着哈欠,命人将于潛暫且收監,再回來時,将一方冊子高高呈上。
“展大人命下官調查後山亂葬崗,下官已經查明,這上面的便是亂葬崗中屍身的名單,更詳細的,還要容下官審訊之後再來禀報。”
展昭看了看他手中的冊子,沒接,只輕輕點了下頭:“事情你去辦,該怎麽判罰你自己拿捏。只是別想着偷懶,再讓我發現你屍位素餐……”
徐淼忙道:“不不不,不會了,還請展大人他日回到開封府,能在包大人面前美言幾句。”
展昭勾了勾唇角:“那是自然。”
心裏卻道:“想得挺美。”
未免夜長夢多,徐淼一刻沒閑着,連夜派人去客棧抓人。
客棧整個被查封,裏面的顧客一應被趕了出來。
時值半夜,臨時再讓客棧的人去找住處未免太不人道,展昭便自掏腰包,包了附近幾家客店,供那些沒有去處的客人臨時落腳。
這麽一忙乎,兩人也都沒了睡意,于是跳上屋頂,吹着夜風,賞着月。
白玉堂久未出聲,直到這會兒才好奇問道:“你什麽時候去的老板娘房中?”明明大多時候,他倆都在一起,他跑去別人閨房閑逛,自己居然不知道。
展昭道:“今日你不在,我便留在客棧,伺機尋找線索。”
白玉堂眼皮兒一顫:“找線索就找到人家閨房去了?”
展昭總算是聽出了他的話裏有話,十分冤枉道:“你想哪兒去了,我那是為了查案。”
白玉堂自然是知道他為了正事,只是心裏不上不下,酸溜溜的也實在難受。
他徑自沉默了片刻,到底忍不住道:“先前你問過我,心裏有沒有人,作為交換,是不是也該坦白一下自己的情況。”
展昭先是一愣,繼而促狹的眨眨眼:“怎麽?還關心起哥哥的終身之事了?”
白玉堂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攥了攥,心中雖七上八下的亂個不行,表面卻極盡鎮定的搬出自家大哥來助陣:“你當初……可是答應了我大哥要照顧我的。”
展昭一偏身,在他白淨的小臉兒上捏了一把:“你這小沒良心的,我照顧的你還不夠好嗎?”
白玉堂一把抓住他的手,卻沒放開:“我大哥所說的照顧,可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
“你我認識都已經四年了,我有什麽時候不管你嗎?”展昭也沒掙脫,任憑他抓着自己,繼而輕輕一笑,“你放心,在你成家之前,我都不會棄你于不顧,有任何事情,只消說一聲,為兄随叫随到。”
白玉堂抓着他的手一緊,眉宇間盡顯擔憂:“那如果……我此生不成家呢?”
展昭表情微僵,他定定的望着白玉堂,心道:“他什麽意思?”
恰在此時,下面一衙役跑過,十分沒有眼力見兒的躬身抱腕道:“展大人,客棧一應物品已清點完畢。”
展昭暗自松了口氣,擡手在白玉堂的肩上拍了拍,率先輕功落地:“所有邊邊角角都查仔細了?”
衙役:“是。”
“帶我去看看。”展昭再不敢回頭多看一眼,背着手,跟着衙役離開了。
白玉堂仍坐在原地,目光跟随展昭的身影離去,數不盡的失落漸漸自眼底散落。
而後起身,賭氣一樣的獨自向着另一個方向,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