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後離開後, 大殿裏只剩下霍青鐘和沈蘊,小團子坐在霍青鐘腿上,屏風處還站着個不知死活的二喜。

霍青鐘使了個眼色, 二喜立馬會意, 腳下抹了油就出去了。

大殿裏又恢複了寂靜, 霍青鐘坐在那兒, 伸手朝沈蘊伸過去, 沈蘊抿嘴輕笑, 知道她的意思,将手放進她的手掌心裏。

“冷麽?”霍青鐘輕輕問。

話還未落音, 懷裏的小團子應聲也學着她的樣子,擡起手抓住沈蘊的手指, 小孩子天生暖和, 像個小火爐似的,霍青鐘低頭看了看他。

小團子不會說話, 可話卻全聽得懂, 他抓住沈蘊的手指,咯咯笑着。

沈蘊見狀也蹲身下來, 與他持平, 他長得粉嫩白皙, 圓圓的臉龐很柔軟,沈蘊很喜歡他, 也伸出手去逗弄他, 笑問道:“晏兒聽得懂麽?”

霍青鐘掰開小團子的手, 收回去,故意皺着眉說:“阿蘊的手只許我抓,不許你抓, 你知道她是誰麽?你要叫她舅母,舅母,聽懂麽?”說完霍青鐘又教他說了兩聲。

“舅母……”懷裏的小團子突然奶聲奶氣地喊了聲,因為口齒不清的緣故,将舅母喊成了教母,聲音黏糯,聽話可愛。

沈蘊驚了下,難以置信地看着霍青鐘,問:“阿青,晏兒剛剛是在叫我麽?”

霍青鐘也欣喜,拉着小團子哄道:“晏兒,再叫一次。”

“舅母,舅母,舅母……”

霍青鐘興奮道:“阿蘊,你聽見了麽?小團子會說話了!”

霍弘晏會說話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後宮,誰都來逗弄,可誰知只會說一句,誰來問,小團子都喊舅母。

衆人全都但笑不語,霍弘晏管皇帝叫舅舅,至于這舅母是誰,衆人心裏都有數,都說這宮裏以後怕是要熱鬧起來了,還說要給晏兒添個弟弟,七嘴八舌,到最後越說越離譜了。

朝堂之上,商議完水利賦收,衆人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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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侯沈致遠剛出大殿,身後禮部張侍郎連忙上前寒暄道:“真是恭喜沈大人啊!”

沈致遠愣了愣,神色匆匆問道:“張大人,這是何意?”

張侍郎笑道:“沈大人不必自謙,以後大人就是國丈了,我等還要仰仗大人吶。”

沈致遠慌張

道:“張大人萬不可胡說!什麽國丈?又從何談起?”

張侍郎一開始只以為沈致遠謙虛,現下如此反應,難道是真的不知道?張侍郎疑惑說:“昨日太後娘娘召您進宮不是商議此事的麽?今日早朝之前,皇上特意叫我去了趟書房,說是明日賀生辰之夜,要拟一道聖旨。”

“若是我所猜無錯,這聖旨只怕是立後之意。”張侍郎搖頭晃腦,擡手摸着胡須說道。

沈致遠大驚,難以置信道:“怎會如此?!”

正恰一旁劉國公走過,聽見二人對話,橫眉冷對着沈致遠重重哼了聲,随後甩袖而去。

張侍郎福了福,告別道:“恭賀大人,那臣就先離開了。”

沈致遠恍惚地回禮,腦子裏想起昨日太後召他進宮的事情,太後問了有關蘊兒的事情,包括出生時辰,生辰八字之類的事情,說是明日張羅生辰所用。

皇帝與蘊兒同一天出生,蘊兒進宮也是太後安排的,如今皇帝又要拟旨?拟什麽旨?那生辰八字又是用來算什麽的?

沈致遠呼吸急促,忽然一下子似乎明白過來,倘若今日張炬岩沒有說這番話,他是不是要等到明日大局且定生米煮成熟飯才能知曉?

他們娘倆真的耍得他團團轉啊!

沈致遠拂袖,神色沉重,連忙擡步往後宮方向走去。

承幹宮中,绛朱推門進來,看見沈蘊坐在床前,忙道:“姑娘,老爺來了。”

沈蘊起身,欣喜道:“爹來了?昨日他進宮匆匆就離開了,我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面。”

沈蘊推門出去,看見院子外沈致遠背手站在梨花樹下,她上前喊了聲:“爹。”

沈致遠回過頭,看見她,溫聲道:“蘊兒……這些日子來,過得可還好?”

沈蘊笑道:“女兒一切都好,叫爹挂念了。”

沈致遠拍了拍她的手臂,淡聲道:“都好就好,明日晚宴後,就随爹一塊兒回去吧,算着日子,你楊哥哥這兩日就要到建安了,你不可替寧遠侯府蒙羞,知道麽?”

沈蘊手臂愣了下,她擡眼看他,有片刻慌張,道:“爹……”

“你娘親生前的心願,便是希望你此生永不踏入建安皇城一步,你不要辜負她。”沈致遠忽然道。

沈蘊側首,道:

“爹,女兒不願嫁給楊狄盛。”

沈致遠恨聲道:“你難道連你娘的意願都不聽了麽?”

沈蘊輕閉上眼睛,從小到大,不論什麽她都聽爹的,可這一回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她睜開眼睛,問:“爹,您難道不在意女兒嫁給楊狄盛會不會幸福麽?我相信,倘若娘在世,她也一定會替我想法子,不會将我往火坑你推。”

沈致遠大怒,回頭質問她:“你是在怪我将你往火坑裏推麽?那楊狄盛有什麽不好,你又何苦非要進宮做皇妃?你一向不是向往江湖自由麽,怎的如今又甘願留在這深宮之中,你能嫁任何人,可偏偏不能是皇帝!”

“為什麽?!”沈蘊皺眉問。

沈致遠緊緊抿住唇,一語不發。沈蘊見狀,忽然看着他問:“爹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沈致遠對上她的質問,閃過視線,沒有回答她的話,只說:“沒有,爹只是不願意你困在深宮之中,這宮裏有太多爾虞我詐的算計,爹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過平凡人的生活。”

“是和太後有關麽?”

沈致遠擡頭,皺眉問:“你說什麽?”

沈蘊心裏有疑問,自從進宮以後,太後對她有很多不尋常的地方,從

第一回 見面的不喜歡起,後來又态度轉變,這些天來,她都待自己極好,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心裏有疑問,這一刻她隐隐猜測,問道:“為什麽能是任何人,偏偏不能是皇帝?”

沈致遠被她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心下以為她發現了什麽,緊緊抿住唇不語。

可沈蘊卻依舊逼問着:“昨日進宮,爹獨自去了仁壽宮,是做什麽?”

沈致遠盯着她,凝眉淡淡說:“沒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爹為何不來看我?是心虛麽?!”

沈致遠大聲喝道:“你在胡亂說些什麽?!”

沈蘊哽着喉頭,發問:“是我胡說麽?若非爹心裏有愧,又如何不敢見我?我

第一回 進宮時,太後便向我問起爹,後來幾次三番總有意無意問起從前的事情,我的生辰到底是哪一天?爹難道不是最清楚麽?”

她将心裏所有的疑惑全都曲解了意思,更是扯到他頭上,沈致遠怒極,痛心說:“我與你娘恩愛一生,你怎可如此诋毀?往常教你的那些禮義廉恥,你全都忘了麽?!”

沈蘊哭着說:“我沒忘,從小到大,娘待我比親生的還要親,我的生辰明明是壬戌年臘月,比皇上足足大了一歲,而太後卻說我與皇上同一天生辰,那那個孩子是誰?”

沈致遠攥緊了拳頭,那個孩子是誰?那是他與淑寧出生一歲便夭折的女兒!宮中權術陰謀,為了救皇嗣,淑寧冒死将她調換回來,之後又為掩人耳目,替她改了生辰年月,如今她竟以為自己是他和太後所生的子嗣?!

何其荒唐!!

他不該帶她回建安的,更不該讓她進了這皇宮大院,如今天下一切已成定局,這秘密不能捅開,倘若讓人知曉,天子非天子,國将大亂!

沈致遠背過身子,溫聲說:“乙亥年和皇上同一天出生的是你妹妹,只不過出生就夭折了,你也的确不是你娘生的,倘若你知曉其中利害,便不該進宮,更不該和皇帝走到一起。”

沈致遠說完再沒有回頭,迳直出了大殿,走到拐子門上時,他停住了腳,微微側首看了眼這高高的宮牆,為了讓她離開皇城,他無奈出此下策,只要她和楊狄盛成婚,從此遠離建安,去柳州也好,應天也罷,只要不回來,這秘密就能永遠守住。

沈蘊站在宮牆內,只覺得渾身冰涼,她擡頭看天,灰濛濛地,她苦笑,原來猜測的都是真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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