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把這個擺到那邊去。”霍青鐘指着案桌上的梅花枝說道。
明日就是霍青鐘生辰之日, 阖宮上下都洋溢着喜悅。
二喜匆匆忙忙跳進殿來,霍青鐘叫住他,朝他招了招手, “過來。”
“主子有什麽吩咐?”二喜臉上堆笑湊上去, 問道。
“叫你準備的東西, 準備的怎麽樣了?”霍青鐘問。
二喜笑道:“主子您盡管放心, 都已經備妥了!”
霍青鐘伸手沖他招了招, 二喜會意, 貼耳過去,她手卷喇叭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
二喜驚了下, “主子要這個做什麽?”
霍青鐘眼一橫,叫別問, 只道:“你只管辦來就行, 旁的不要多問。”
二喜說是,回身就要去辦, 走了兩步又趨身回來, 問:“主子就不怕夜裏做夢麽?”
“滾。”霍青鐘作勢要伸手要打他,二喜臉上笑了笑, 手連忙捂住腦袋, 嬉皮笑臉地腳下一溜風就跑得沒影了。
霍青鐘站在門檻上四處看了看, 往常這會阿蘊總會來幹清宮來找她,今兒都下了早朝了, 還沒有見到她。
她拉住一個小太監, 問:“見到沈姑娘了麽?”
小太監道:“沈姑娘今兒沒來。”
“沒來?”霍青鐘狐疑道, 随後又擡頭朝着承幹宮看了眼,不知是天氣沉悶的緣故還是什麽,她心裏微微覺得有些發堵。
承幹宮內, 沈蘊側躺在床榻上,绛朱站在門旁,看着床榻上背影泠泠的人,從老爺走後,姑娘就一直躺在那兒,一句話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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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到底老爺和姑娘說了什麽,只隐約知道是和楊公子的婚約有關,說是楊公子即将回京,如今姑娘和聖上情投意合,這個關頭,倒真的是難事。
绛朱輕手輕腳上前,蹲在靠在床沿旁,輕聲勸慰道:“姑娘,您怎麽了?”
沈蘊輕輕睜開眼睛,背對着她,聲音裏透着無力,頹聲說:“我有些累了,你出去吧。”
绛朱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躊躇了下才伸手過去,猶豫道:“姑娘,這是老爺剛剛派人送來的……”
沈蘊瞥過去,看見那塊潔白如玉的帕子,上面繡着兩朵棠棣花。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父親
是何意思,再明确不過。
沈蘊目光盯着那塊帕子,忽然覺得那兩朵棠棣花刺眼起來,她轉過頭去,沒有說什麽,只默默閉上了眼睛。
殿外有人敲門,绛朱愣了下,剛要起身去開門,就聽見殿外傳來一道輕輕的聲音,“阿蘊……”
沈蘊睜開眼睛,愣了愣說:“不許去。”
绛朱停住腳,躊躇說道:“姑娘,外面是……”
“我說了,不許去。”她帶了微微的怒意。
外面的敲門聲一直在響,绛朱轉頭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自家姑娘,躊躇地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蘊閉上眼睛,聽着門外的人悄聲喊着阿蘊,一聲一聲,直敲在她的心上……
“姑娘,您還是出去看看吧,禁宮裏人多口雜,要是回頭叫人發現了……”绛朱有些着急,最後還是開口勸道。
良久之後,沈蘊起身坐起來,掀開身上的被子趿鞋走向門口,她停在那兒,透過雕花門看外面站着的人,身影小巧地,聲音輕柔,帶着微微狡黠的意味,一聲一聲叫阿蘊。
她擡手搭在門框上,愣怔了片刻,最後開了門。
依舊是那雙晶亮明媚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霍青鐘笑着問:“阿蘊怎麽了,怎麽現在才開門?”
沈蘊睨着她的眼睛,心裏有些許的苦楚,她笑了笑,只說:“有些累了,陛下有事麽?”
霍青鐘看着她,不知怎麽了,她能感受到身旁人身上的疲憊,以及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她伸手去牽她,細聲問:“我想你了,阿蘊怎麽不來找我?”
沈蘊低首凝着那只手,有一瞬的恍惚,不去看她的眼睛,只垂眸淡淡笑道:“不是明日就能見了麽?明日是陛下的生辰,阖宮上下都在替陛下慶祝,明日一定很熱鬧。”
“可我每時每刻都想和阿蘊見面,明日也是阿蘊的生辰,我想和阿蘊一起過,明日,我會給阿蘊一個永生難忘的生辰。”
沈蘊眸光忽閃了下,突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複又擡頭去看眼前的人,那張熟悉的面容,她總覺得這雙眼睛有種将人吸引進去的魔力,可如今卻忽然覺得,這雙眼睛,與自己有六七分的相似。
霍青鐘看着她,睨着那雙不敢看自己的眼
睛,她彎身湊近她,貼近她的面容,忽然開口問:“阿蘊怎麽了,是不高興麽?”
沈蘊抿唇,說沒有。
眼神騙不了人,更何況是對她,霍青鐘知道她心裏一定是存着事情,可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她也不會逼問她,她愛她,也包容她的一切。
她輕輕靠過去,擡起下颌就在她的唇上輕啄了下,沈蘊驚了下,愣怔怔看着眼前那張突然放大的臉,腦子裏有瞬間的空白。明明是該欣喜的,可不知為何,心裏砰砰地,擂鼓似的,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在心上盤旋。
霍青鐘笑了下,兩只眼睛彎成小月牙,鼻尖輕碰觸着她的,她輕聲說:“要過生辰的人了,要開心知道麽?如果遇上棘手的事,要來和我說,好麽?阿蘊知道的,我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沒有什麽辦不了的。”
沈蘊抿起嘴角輕笑,她總有這樣的能力,不論何時何地,總能讓人心裏安定下來,她想就這樣和她在一起一輩子,不問世事,也不管上一輩的恩怨。
可世事總這樣無常,明明昨日還很美好,突然一夜之間就全變了樣,她沒有勇氣同她說這件事,也許過了明天,就什麽都結束了。
昨日種種,不過是夢一場。
沈蘊擡手輕碰觸她光潔的額頭,指尖順着發際線輕撫下來,帶着無盡的眷戀與不舍,她頭輕抵在她的額間,輕聲道:“我知道,我的阿青,是世上最厲害的人,也是世上最聰明的人,沒有你辦不了的事情。”
與她貼近,心間有一種雀躍的心情,恨不得飛到天上去,霍青鐘笑了笑,低首又在她唇上啄了下,輕輕柔柔地,漸漸深入,咬住她的唇瓣,她笑着說:“恨不得今晚阿蘊就是我的皇後,我們再也不離開。”
沈蘊笑了笑,沒有應和她的話,阖宮上下都在傳,大玥新帝偷偷下了一道旨意,将在明日生辰之夜頒昭,她雖沒有親口告訴她,可如今她說出這番話,也大概可以猜出來七八分,那張聖旨上寫着什麽。
霍青鐘不知道眼前人心裏所想,她眷戀地依賴她,帶着溫柔的聲音問:“阿蘊愛我麽?”
沈蘊有一瞬間的愣怔,撞上那雙透着天真無邪的眼睛,這一刻忽然什麽都不想,她抿嘴笑,說:“我愛阿青。”
“愛一輩子麽?”
“嗯,一輩子愛阿青。”沈蘊閉上眼睛,輕輕說。
幸福來得太快,幾欲讓人覺得不真實起來,霍青鐘從沒一刻這樣興奮過,只要過了今天,明晚,她就可以和阿蘊永遠在一起了。
——
是夜,柳州城外。
柳州歷來是大玥南疆最為重要的關口,前朝有蕭将軍鎮守過,後來蕭将軍戰死沙場,就一直再無人再留守過。
近年來,柳州鬧了個大案子,城中百姓頻頻傳說有狐妖出沒,專擄城中貌美之女,城中一時人心惶惶。
後來先帝曾親自前往查探過,也并沒有查出一二來,随行的麗貴妃也慘遭狐妖殘害,麗貴妃與先帝伉俪情深,情意非比尋常,悲劇發生後,先帝悲痛怒極,當下就發布了一道昭令,凡是能收服狐妖之人,即可得無字聖旨一張,十幾年來,江湖中無數能人道士前去,可無一成功抓獲狐妖。
如今京城中的探花郎新上任柳州刺史,也許是機緣巧合,一上任就替城中百姓解決了大患,将狐妖繩之以法,吊在城牆之外,衆人歡呼,一時之間,将楊狄盛傳為神人。
“楊哥哥……天快亮了。”漆黑的林子裏,傳來一道柔弱的聲音。
楊狄盛縱馬疾行,聽見身後人的聲音,這才将稍稍慢下些許,他輕輕喚道:“玉妹妹,天亮之後,我會進京面見聖上,今日是聖上生辰,我向他提出納妾之事,他一定會應允的,更何況,我手中有無字聖旨,你不用擔心,只管在在城中先找地方安定下來,下了朝我就去尋你。”
喚做玉妹妹的姑娘,聽見楊狄盛這番話,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腰身,将整個人貼在他的後背,帶着楚楚可憐的面容,細聲說:“有楊哥哥這番話,玉蓉這輩子死也甘願,等楊哥哥娶了蘊姐姐後,我一定做牛做馬伺候你們。”
楊狄盛笑了笑,微微側首靠近她,說:“你我自小一處長大,我雖與她有婚約,可也不過是父母之命,對你才是真心,你放心,等她過門,我封你做側夫人。”
身旁玉蓉聽見他的話,一時喜不自勝,重重地嗯了聲,喊了聲:“楊哥哥,謝謝你。”
天亮後,楊狄盛帶着喬玉蓉
先進了城,将她安排在客棧之後,便獨自準備進宮面聖。
今日是天子登基以來第一個生辰日,普天同慶,到處人山人海,好不熱鬧。
路過一個茶棚,楊狄盛讨了碗水喝,正要離開忽然就聽見不遠處三三兩兩的人,閑說道:“哎,你們聽說了麽,皇上要納後了。”
“這個城中誰人不知,不是早就定下了劉國公府上的昭凝郡主了麽?你這八百年前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來說。”
那人嗐了聲,又說:“陸兄太小瞧人了,我二娘家有個侄子,她閨女在宮裏當差,說是皇後人選早就定下了,不過不是昭凝郡主。”
衆人來了興趣,問:“那是誰呀?”
楊狄盛本無意聽這些茶攤上的飯後茶餘,剛要扔了銅錢離開,卻在聽到那人的話,忽然停住了腳。
“寧遠侯府嫡女?!”
“不應該啊,那寧遠侯府嫡女不是早許了人家麽,是那個叫什麽楊盛迪的。”
另一個人推了他下,說:“什麽楊盛迪,人叫楊狄盛,中了探花郎的。”
衆人豁然開朗,都嘆道:“哎,這探花郎命苦哦,是個巫山雲雨的大王八!”
衆人樂呵,忙問:“怎麽說?”
“自然是一頂綠油油的高頂帽!”
話一出,衆人哄然大笑。
楊狄盛聽見那幾個人的話語,頓時胸中積了一腔怒意,正巧旁邊有個小販拉住他,吆喝道:“公子,見你面色紅光,買頂帽子吧。”
他轉首,看見那頂玄色菱格紋帽子上鑲了一顆鬥大的綠色翡翠珠,顏色好不鮮亮,頓時氣得重重冷哼了聲,袖子甩上天,大步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給小販加雞腿:)
另外,七夕快樂,祝願所有小仙女都有人疼有人愛,永遠甜在蜜罐裏~~~閱讀愉快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