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機關重重

「我……還活着?」

瑞切爾·帕頓躺在一張架着破床墊的鐵架床上,虛弱無力地嗚咽着。

闖入她眼簾的是裸露着鋼筋混凝土的天花板。一列火車正從窗戶外的高架鐵軌上疾馳而過。巨大的噪音和震動令噴塗着彩色油漆的玻璃窗飒飒抖動。瑞切爾渾身哆嗦着,就像火車是從她頭頂輾軋而過,一陣強烈的恐慌籠罩着她。

與此同時她頭暈得厲害,左腹則疼得要命,像是被刀子割着。

瑞切爾臉色煞白,雙手胡亂掙紮着坐起身!

「這……這是……?」

她看到自己還是穿着那件珍珠色吊帶睡裙。同時瑞切爾也一眼看到睡裙上染着一片血跡,她的确受傷了,還傷得不輕。

「放心吧,帕頓小姐,你不會死。」

一個年輕又溫柔的聲音突然從房間的角落響起。瑞切爾慌張地擡頭,這才發現在這間空曠的像是廢棄辦公大廳的房間裏,那個名叫梅西利爾的紅發青年正坐在滿是破洞的轉椅上,從容不迫地望着她。

「你對我做了什麽?!」

瑞切爾恐慌地嘶吼,一把掀起睡裙查看自己的腹音。在她淺麥色的肌膚上貼着一塊醫用紗布。瑞切爾撕掉膠布,看到在緊貼肋骨的位置有個剛剛縫合過的傷口。縫針的人有着不錯的外科技術,縫合口很平坦,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只是還在灼痛。

她明明近距離中槍可是卻沒有死,這說明梅西利爾雖然開槍了,但是從彈匣中擊發出來金屬物體并非是子彈。

這讓瑞切爾更加恐懼了。

「別緊張,那只是微型膠囊,它不會影響你的健康。等過幾天傷口愈合之後,你甚至都不會感覺到它的存在。」梅西利爾目光平靜地注視着快要崩潰的瑞切爾,進一步說明道,「它是一個無線定位裝置,類似于你們CIA常用的那種電子腳鐐。只不過除了定位芯片,它還安裝有PETN。」

PETN學名季戊四醇四硝酸酯,在醫療上用作治療心絞痛,但它最大的用途是在軍事上,是極易起爆的烈性炸藥。

「什麽?!」瑞切爾吓得屏住呼吸,全身都不敢動彈一下,連腳趾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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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最新型的産品。」梅西利爾補充道,似乎知道瑞切爾在害怕什麽,「它的穩定性比起第一代強了很多。除非我按下控制器,否則它不會爆炸。」

十五年前,在夏威夷機場曾經有恐怖組織試圖在乘客體內植入膠囊炸藥的方式制造空難事故,但那名乘客在搭乘飛機前,就在機場的洗手間裏自爆了。當時的場面極其血腥,那人被炸成了四分五裂的肉塊,據說連見慣大場面的法醫到了現場都嘔吐不止。

「遙……遙控器在哪裏?」瑞切爾哆哆嗦嗦地問,現在她的頭腦裏除了恐懼,其他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了。

梅西利爾擡起手,那塊華麗耀眼的古董勞力士機械表在西裝袖口下露了出來。瑞切爾一下子明白了,無線遙控器就安裝在手表裏。

想必梅西利爾按下或擰動表把就能使膠囊炸藥爆炸。瑞切爾想知道無線遙控的最遠距離是多少,她有沒有機會可以逃脫,但梅西利爾像是完全讀懂了她的心思,直接答道「可以引爆炸藥的距離是無限的。」

「無限……怎麽可能?!」瑞切爾瞪大眼睛,簡直無法相信。

「因為膠囊炸藥裏安裝有微型芯片,所以無論你在哪裏,只要我開通了程序,膠囊就會自爆。當然你也可以通過外科手術,把膠囊取出來。但前提是你得關閉預先設置的自爆程序。否則,妳極有可能和妳的外科醫生一起死在手術臺上。」

「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瑞切爾歇斯底裏地喊,眼淚奪眶而出。

「是你先找上我們的。」梅西利爾輕柔地說,「你想要的名譽、金錢和地位,我都能給你。可同時你也得獻上你的『靈魂』帕頓小姐,你不會以為和『管理員』交易,是什麽代價都不需要付出的吧?」

瑞切爾突然想到了葛蘭·凱恩。那個賣給她「夜鷹」的情報之後連夜逃之夭夭的情報販子「那葛蘭·凱恩也……」

「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葛蘭·凱恩了。」梅西利爾微微一笑,突然又想起什麽,說道,「對了,我剛才看到CNN新聞報道說,曼哈頓大橋發生了很嚴重的交通事故,你的情夫好像沒有順利地回到家。」

瑞切爾震驚地愣在那裏,淚水在她臉頰上不再流淌了。也就是她該慶幸自己還活着嗎?梅西利爾殺了葛蘭·凱恩,還殺了去調查葛蘭·凱恩的金昌洙,但唯獨放過了她。

「可他是……紐約警察。」而且還是特別行動組的主管。瑞切爾的嘴唇哆嗦着。

「對我們來說,那又如何? 」

「你們……是誰?」瑞切爾很想要這麽問,但她發不出聲音。

「我們還是說回正事吧。」梅西利爾坐正身體,娓娓說道,「我在黑市BBS上為你注冊了一個賬號,它已經通過管理員審核。從今天起,妳可以自由登陸BBS,查找你想要查找的情報。或者雇傭殺手,或者親自上陣策劃一場謀殺什麽的,這是你的『游戲』。」

「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帕西諾和『夜鷹』到底是怎麽回事?!」知道自己起碼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後,瑞切爾稍微冷靜了一點。

不,是她必須冷靜下來!她身上有炸彈,她就是一個人質。如果她想要活下去,最好的辦法是就是讓綁架者明白她願意配合,不管綁架者要求她做什麽事。

忽然的,瑞切爾快速地轉換了思考方向,開始感謝肚子裏埋着的那顆膠囊炸彈。因為這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借口,讓她事後面對CIA的調查時,,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她是被迫和黑勢力合作。

因為她說的是實話,所以能躲過測謊儀的調查。

不管之後會發生什麽事,瑞切爾覺得退路總是越多越好。

「如果我能知道答案,為什麽還需要你去調查?」梅西利爾反問道。

「可你不是管理員嗎?你明明比所有人都清楚……」

「我是管理員,但我不是上帝。我只能告訴你發布賞金以及取消賞金,都是黑市允許的行為,但是我們不允許帕西諾利用黑市正常的交易規則,反過來攪亂秩序。」

「你是說,其實帕西諾并不想要追殺『夜鷹』,他只是把懸賞令當做是……」瑞切爾想了想,用了青年剛剛說過的那個詞,「游戲?」

「一個擁有着一百五十萬高級玩家的游戲。我可以坦白告訴你,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靠殺人和買賣軍火為生。五千萬美元的賞金,足夠讓他們……把我也殺了。」

「所以你想要懲罰帕西諾?可是因為他取消天價賞金并不算違規,所以你需要我去懲罰他?」從梅西利爾那看似自我調侃的語氣,瑞切爾聽出來當帕西諾突然取消了賞金之後,黑市亂成了一團,想必,這也是那個天價獵殺令在黑市被封殺的原因。

「不只是懲罰帕西諾。」梅西利爾淡淡地說,「還有『夜鷹』。」

「可是帕西諾已經被逮捕了。」瑞切爾說,左手下意識地按着腹部灼痛的傷口,想不明白,「權力、地位和錢,他什麽都沒有了。還有什麽可以懲罰的?最多,我幫你找出他被俄國人關在哪個監獄裏,其他的……,我恐怕做不到。我從來沒殺過人,不管是帕西諾還是『夜鷹』我不可能殺得了他們!」

「死亡并不是最終的懲罰。」梅西利爾突然用拉丁語說,「所謂的懲罰得讓人痛不欲生才行。」

瑞切爾聽不懂,她的俄語很優秀,但不懂拉丁語。

梅西利爾微微一笑,又用流利的俄語說了一遍,瑞切爾滿臉的震驚,她終于徹底相信,面前的青年是貨真價實的傳說中的管理員。

因為傳聞中的黑市管理員,都是精通多國語言和殺人技術的天才。

「我會找你合作,不只是因為你只靠一條線索,就能追查到已經被封殺的『獵殺令』。」梅西利爾說着慢慢站起身,「還因為你有足夠的野心和勇氣。我相信你能找到最合适的懲罰方式。我對你有信心。」

瑞切爾不由坐直了身體,她害怕面前的青年會突然對她使用暴力,這是很可能的,畢竟青年可以面帶微笑地在她身體裏植入炸藥。

「這是給你的賬號。」青年遞給她一部黑色手機,乍看和普通的智慧手機沒什麽不同。

瑞切爾猶豫了幾秒,伸手接過,當她微微顫抖的拇指按在指紋鎖上時,手機屏幕亮起,提示需要識別眼睛虹膜。瑞切爾将眼睛對準手機右上角的內置攝像鏡頭。幾秒鐘後手機開啓,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組由數字·英文和特殊符號組成的複雜賬號,賬號的下方是YES or NO的登入提示。

瑞切爾按捺着越來越劇烈的心跳,按了YES。她以為會看到一個神奇的網站,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随處可見的商品交易論壇。

論壇以圖月和文字的形式記載着一筆又一筆非法交易,只不過買家和賣家都是匿名,使用的貨幣是特殊的以月亮為符號的數字貨幣,它的價值等同于美元。

而它交易的商品從槍械、炸彈、非法藥物、人體器官。黑客程序到各類情報,幾乎什麽都有。

瑞切爾震驚極了,在她眼皮底下活躍着的可是全世界的犯罪分子。

只要梅西利爾告訴她,哪幾個人物需要她幫忙「處理」,她在CIA的地位從此就不一樣了。

她掌握着最直接的黑市情報。

「我的人會送妳離開這裏。」梅西利爾輕輕一擡手說,「只要你把正事做好,你将來得到的前途和權力,将超出你的想象。」

一個三十多歲,身材壯碩的金發男人走進房間,躬身問「大人,您有什麽吩咐。」

「送帕頓小姐去機場。記住,舉止別太祖魯。」

「是。大人。」那人點頭,走到床邊。瑞切爾什麽話都不敢說,也不想再在這裏多逗留一秒,她很怕青年改變主意,踉跄地邁下床,站在金發男人的身旁。

梅西利爾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動作優雅又輕柔地披在瑞切爾的肩上,「帕頓小姐,等你熟悉了我,就會喜歡我的。」

瑞切爾莫名就點了頭,梅西利爾的眼神裏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毫無疑問他是邪惡的,很可能還非常邪惡,但瑞切爾卻在梅西利爾将西服披裹上她肩頭的瞬間,忘記了炸彈的事情。

金發男人讓瑞切爾走在前面,扶着她的肩膀走出了房間。

幾乎與此同時,梅西利爾放在西褲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沒有看來電者是誰,梅西利爾直接按下接聽鍵,用拉丁語說道:「是我。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辦好了。」

接着,他聽到手機裏傳來電話挂斷的聲音,對方接收到了他的訊息,對梅西利爾來說這便足夠了。

梅西利爾将手機塞回褲子口袋,走向那扇殘破的玻璃窗戶。

在緊挨窗戶的地方放着一張布滿灰塵的辦公桌,它的桌腿裂開了,暗綠色漆面斑駁脫落,但是它的抽屜卻還可以用。梅西利爾拉開書桌最左側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本黑硬皮封面的《聖經》。

它已經很舊了,封皮上的燙金幾乎看不清,書頁邊角嚴重卷起,還發了黴。數天前,梅西利爾在這棟廢棄辦公大樓的書櫃裏找到了這本《聖經》。他仔細翻閱着它,用潔白的手帕擦拭着它,最後把它放進抽屜保存。

梅西利爾再次打開《聖經》,就像他正站在講經臺上一樣。只是這一次他沒有開讀《聖經》的內容,而是直接翻到某一頁,看着他夾藏其中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襯衫和黑色牛仔褲,光着雙腳悠閑地坐在棕榈樹之間的繩網吊床上,看着偵探小說。他有着一頭漆黑如墨的長髪以及令夜色都慚愧的美麗眼睛。在照片沒有拍攝到的地方,他的戀人正看着他。

梅西利爾的指尖反複撫摸着那人英俊的面孔,眼神深處滿是愧疚。

「我很抱歉,子殊。」梅西利爾用英語說,彷佛那人能聽見一樣。

梅西利爾垂首,默默站立了很久,直到他的保镳回來,告訴他帕頓小姐已經搭乘他們安排的私人飛機,離開紐約了。

「知道了。」梅西利爾點頭,然後阖上《聖經》把它放進抽屜裏,「我們也走吧,還有很多事要做。」

「是。」大人梅西利爾關上抽屜,将那張照片和《聖經》一起永遠地留在了那裏。

俄羅斯 PM 20:40

在離布魯達小鎮大概還有十公裏遠的加油站,吉普車「嘎吱」一聲停下。士兵終于取下了晏子殊的頭套,并将晏子殊趕下了車。

他們以為會看到晏子殊驚慌失措的模樣,結果晏子殊只是揉了揉眼角,因為布套上的灰麈跑進了眼睛裏。

「這是你的行李。」一個士兵從吉普車的副駕駛位拎出一只黑色手提旅行袋,它有些像網球手經常背着的裝網球拍的大包。而且它有些沉。裏面除了衣物,晏子殊還放着筆記型計算機。衛星電話和一把GLOCK17。

「謝謝。」晏子殊伸手接過旅行袋,士兵們坐回吉普車裏一車子并未熄火,所以司機一踩下油門,吉普車便飛快地開走了。

——他們應該把他送到布魯達小鎮的。

不知道是安尤科夫将軍的命令改變了,還是這些士兵只是想給他找點麻煩,晏子殊回頭環顧了一下四周。

一輛長途巴士車和幾輛家用轎車正停在加油機前。穿藍色制服的加油站員工手握着油槍正準備給車加油。這些人, 不管是員工還是坐在車裏的乘客全都面帶警惕地望着他。

因為他長着ー張外國人的臉,又是被軍人趕下吉普車的,而且被趕下車前,所有人都看到他戴着黑色頭套。

光是看着那些人毫不掩飾的厭棄眼神,晏子殊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搭到順風車了。

晏子殊拎起行李袋走向燈火通明的營業廳。俄羅斯的加油站和法國的加油站幾乎沒有區別。只是營業廳上懸挂的黃色招牌以及它販賣的零食飲料都是俄語。

晏子殊推開玻璃門走進營業廳,同樣立刻受到了所有人的側目。但晏子殊彷佛感受不到那些人的目光,大步走到販賣飲料的冷櫃前,打開櫃門拿了ー瓶貝加爾湖礦泉水。

營業廳牆壁上懸挂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晚間新聞。金髪女主播滔滔不絕地說着下午兩點在聖彼得堡大學濱河街發生的一場騒亂。三個學生焚燒了停在街邊的一輛警車,抗議政府逮捕俄羅斯首富裏喬·唐·帕西諾。

晏子殊來到收銀臺前,把礦泉水放在桌子上,又從貨架上拿了兩條花生夾心巧克力,用英語問道:「請問,洗手間在哪裏?」

收銀員是一個五十多歳的又矮又胖的老頭。他沒有穿員工制服,穿的是灰色襯衫和黑色西褲。他也沒有打領帶,襯衫領口處掉了兩粒鈕鈤,露出有些油膩的白皮膚。

老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晏子殊好幾眼,從晏子殊的手裏接過信用卡,反複翻看着信用卡上的簽名和銀行賬號。實在看不出什麽問題,他才在收款機上刷了卡,然後擡起手指了指收銀臺斜後方的一扇門。

那扇門上沒有任何标志,晏子殊還以為是經理室。

「謝謝。」

結賬完畢,晏子殊拿回信用卡,把礦泉水和巧克力塞進行李袋外側的口袋裏,然後提着行李繞過收銀臺走進洗手間。

撲面而來的異味令晏子殊皺眉,洗手間像是有一整年都沒被打掃過了,藍白相間的瓷磚地上布滿污黑雜沓的腳印,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梳妝鏡碎裂了一個角,洗手臺下方,髒乎乎的紙巾溢出垃圾桶,而且它竟然只有三個廁格,作為人來人往的加油站這顯然并不夠用。

這也是它格外航髒的原因吧。

但晏子殊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他需要一個獨立的不被人監視的空間。晏子殊查看了三間廁格,走進最後那一間。把馬桶蓋合上,将旅行袋放在上面,然後拉開旅行袋拉鏈拿出衛星電話。

這部衛星電話和老式諾基亞手機差不多大小,它便于攜帶又功能強大,即便在南北極或撒哈拉沙漠裏都能撥打電話。

晏子殊又從旅行袋的內側口袋裏拿出一個眼鏡盒。他打開眼鏡盒,裏面放着一副Ray-Ban太陽鏡和一把用于修理眼鏡架的便攜式螺絲刀。

晏子殊卸下衛星電話背面的電池盒,取出螺絲刀,快速轉下固定衛星電話塑料外殼的十顆螺絲釘,再褪下外殼,露出裏面焊接着ADI芯片和貼片式元器件的綠色電路板。

只用一眼,晏子殊就看到安尤科夫将軍送給他的禮物,一個零點八公分寬,一公分長,僞裝成賽蒙半導體公司通訊芯片的竊聽器。

和那些需要保持一定距離才能進行監聽的竊聽器不同,它內部裝載有黑客程序,可直接通過衛星訊號連接進行監聽。 所以只要晏子殊撥打了電話,不管他在什麽地方,FSS的特工都能知道他和誰通了電話,又說了什麽內容。

晏子殊用迷你螺絲刀的尖端輕輕撬下它,把它捏在指尖觀察了一下,再将它折成兩半,丢進抽水馬桶裏。

接着晏子殊檢查了其餘的行李,連襯衫的衣袖、衣領都沒有放過。在旅行袋的皮革拉鏈環裏,晏子殊找出了一個半透明軟膠的衛星定位訊號發射器,這是為了追查他的具體所在地用的。

晏子殊注意到它沒有監聽功能後又把它塞回了旅行袋裏。只要他在俄羅斯境內,就算他扔掉了追蹤器,安尤科夫将軍也能很快找回他。 所以扔掉定位器只是多此一舉。

晏子殊把衛星電話重新安裝好。看着像是花了不少時間清查、整理行李,但當晏子殊看了一眼腕表後,才發現他只用了一分半鐘。

晏子殊豎起衛星電話的黑色天線。 其實他應該在戶外使用衛星電話,那樣訊號會更好,但是晏子殊想,接聽他電話的人應該能理解他的不便。

晏子殊輸入了一組包含國家代碼的座機號,不一會兒就有人接聽了。

「您好,美國駐俄羅斯大使館,秘書辦公室。 」

「請幫我轉接009,謝謝。」晏子殊說。與其說這是一個專線號碼,不如說這是一個暗號。

「好的,先生。」秘書什麽都沒問,立刻轉接了電話。

「晏刑警,你終于打電話來了,我一直在擔心你。」電話接通之後,從中傳出一個溫婉知性的中年女性的聲音。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泰莎。」晏子殊說,「真的很感謝你,幫我這個忙。」

「那沒什麽。你太客氣了,晏刑警。你救過我丈夫和孩子的命,而我只不過為你打了一個電話。」泰莎·波特曼說。她是新任美國駐俄羅斯大使。今年四十八歲,丈夫馬丁·尼克爾森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歷史小說作家,她還有一個十八歲,剛剛高中畢業的兒子。

五年前還在國防部從事反恐工作的泰莎和丈夫、孩子一起在邁阿密度假,結果他們的行蹤暴露,被恐怖分子盯上了。他們乘坐的游艇在海面上發生了猛烈的爆炸,泰莎被爆炸的氣浪掀進海裏,丈夫和孩子則被困在着火的駕駛艙。

晏子殊毫不猶豫地爬上艇救了他們。雖然那是一次聯合救援行動,除了國際刑警組織,還有海岸警衛隊和FBI參與。但晏子殊是第一個沖進火海的人。

「那本裏就是我該做的事。」

「雖然你一直那樣說,但是晏刑警,你英勇的行為對我們全家人來說都意義深重。那次襲擊事故後,喬治就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在逃課、不再通宵打游戲,也不再整天對我嚷嚷,說我不愛他,只會折磨他。」泰莎突然說起了兒子的近況,「他考上了警校。還開始理解我的工作。我認為他想成為你。」

晏子殊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自營救行動結束後,他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蜷縮在駕駛室控制臺下,無助啜泣的男孩。

「還有……」泰沙沉吟片刻,聲音聽起來非常擔心,「晏警官,我是真的很擔心你。我雖然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也不打算過問。但我知道如果不是非常緊急的情況,你不會叫我幫忙,請務必小心一點。喬治、馬丁和我都不想你遇到危險。」

「我會注意安全的。」晏子殊微笑着說。

「記着。」泰莎最後叮囑道,「如果你遇到了麻煩,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如果麻煩很大,那就別打電話,直接沖進使館的大門就好。」

「我記住了。」晏子殊微微一笑,「希望我不用撞壞你喜歡的那扇鑄鐵大門。」

電話挂斷之後,晏子殊看了一眼通訊時間,一分十秒。他在衛星電話的數字鍵盤上按下另外一組號碼。

幾乎在訊號接通的一瞬間,那人就接聽了。

「子殊?是你嗎?」是卡埃爾迪夫充滿磁性的聲音。

「是我。」晏子殊飛快地坦率地說,「我想你。但我沒有很多時間和你說話。」

「你在哪裏?」

晏子殊轉頭看了看廁格,突然注意到抽水馬桶上方的馬賽克牆壁上竟濺有尿漬。他皺緊了眉,嘀咕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那我有多少時間,可以和你說話?」

「四十秒——對不起,是三十五秒。」

「你安全嗎?」卡埃爾迪夫最關心的是晏子殊的安全問題,「需要我去接你嗎?」

「我正想和你說這件事。蘭斯,我知道你很關心我,但別插手我的事。」

晏子殊不想卡埃爾迪夫因為關心他而牽扯太深,反被俄國人利用。也不想卡埃爾迪夫和阿列克謝有什麽瓜葛。

因為假若最後連卡埃爾迪夫都卷入進來,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地成為了阿列克謝的監護人,那卡埃爾迪夫和帕西諾家族就永遠都牽扯不清了。

除此之外,晏子殊希望阿列克謝能回歸正常生活,遠離一切——包括卡埃爾迪夫家族在內的黑手黨。

他只是個孩子,不該被任何人、任何勢力利用。

「你發現了啊……」電話那頭是卡埃爾迪夫既無奈又頭疼的嘆息。

「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很難不發現。」晏子殊口中的「他」指的是安尤科夫将軍的近身士官雅科夫。

起初晏子殊并沒有發現雅科夫有問題。但是在連續兩日的相處以及無數次不經意的對視之後,晏子殊注意到雅科夫似乎是過分地在意他。

而且這種在意并不僅僅是出于安尤科夫将軍的命令,在雅科夫的眼神裏,晏子殊看到了除了警惕以外的東西。

——「關切」。

但這種關切并非出自雅科夫的內心,只是有人命令他那樣做了而已。

晏子殊幾乎立刻就想到了卡埃爾迪夫。

要說原因,大概是安尤科夫将軍強行登陸泰西斯島。說是請求,實則要挾的一連串行為之後,卡埃爾迪夫的反應太平靜了。

晏子殊總覺得卡埃爾迪夫會做點什麽,原來是在安尤科夫将軍身邊安插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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