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衛星通訊

「有那麽明顯? 」卡埃爾迪夫嘆道。

「他做得不錯,已經很優秀了。要不是我太熟悉那種眼神,不會察覺到異常。」

「眼神? 」

「出于上級的命令迫不得已的『關切』。你的保镳看我的眼神,大部分都是那樣的。」

「原來如此。」卡埃爾迪夫沉默了片刻後,誠忽地說,「對不起。」

「不用道歉,只要別再跟梢我就好。蘭斯,我這次只是警告,下次我便不會客氣了。」晏子殊不希望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卡埃爾迪夫的監視下。他不是卡埃爾迪夫的間諜。

「我了解了。」

晏子殊盯着腕表的秒針,他們還有十三秒的通話時間。

「我愛你。」

「我愛你。」

縱然有幹言萬語壓在心頭,但是想說的話始終只有那一句。晏子殊開口的瞬間,和卡埃爾迪夫柔雅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晏子殊握着衛星電話,笑了。

甜蜜的充滿幸福的微笑,晏子殊的眼裏滿是戀愛的快樂。

「再說一遍,子殊。」卡埃爾迪夫溫柔地說。

「我愛你。」

「還有另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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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的?」

「你最開始說的那一句。」

晏子殊想了想,說道:「想你?」

「我也想你。」卡埃爾迪夫深情地說,努力克制着語氣裏的擔憂,「保重自己。」

「我會的。」晏子殊醫完挂斷了電話。時間不長不短,剛好四十秒。

「蘭斯……」晏子殊出神地盯着衛星電話的液晶屏幕,心底湧過一陣刺痛。那是與心愛之人分隔兩地的思念與無奈。

晏子殊深吸口氣,回過神來,再撥打出一個非常重要的國際電話。

可能是衛星訊號有延遲,電話鈴聲響了三次後,對方才拿起話簡。

「局長,我是『夜鷹』。」

這一次是晏子殊先開口說話:「我知道了阿列克謝·帕西諾的下落。他在雅加達,可能有危險。」

「那你打算怎麽做?」

奎因少将的聲音雄渾有力但不粗魯,他今年六十四歲了,貝雷帽下的兩鬓早已全白。覆蓋額頭和眼角的皺紋由于操勞深如溝渠。但這并不影響他在國際刑警組織的威望和在白宮越來越高的人氣。。

據新聞報導,即将上任的美國新總統,共和黨人本傑明·弗裏曼希望昔日的哈佛大學校友瑞安·阿米爾·奎因少将能回國擔任新的CIA局長。為此本傑明·弗裏曼不僅多次致電奎因少将,還派出親信團隊前往法國輿奎因少将秘密面談

晏子殊不知道那次面談的結果如何,但目前來看,奎因少将還是Interpol的老大。

「我想去救他。」晏子殊如實說。

「帕西諾可是一個陰險的人。你确定他說的都是實話?」

「坦白說,我沒辦法确定。但我不敢拿那孩子的性命去賭這是不是陷阱。」

電話裏一片沉默,只能聽見極輕的鋼筆筆帽叩擊桌面的嗒嗒聲,片刻後奎因局長問道: 「那你需要多少人協助? 」

「暫時只需要一個。」晏子殊飛快地說,「利夫·雷德曼。」

「我會讓他放下手上所有正在進行的工作,去協助你。」

「謝謝。」晏子殊說。

「『夜鷹』 ,你是艾伯特上将最得意的學生,他很重視你,視你為家人。」奎因局長意味深長地說,「我也是。不管對Interpol來說還是對我個人, 『夜鷹』 ,你都是

非常重要的。有很多事只有你能辦到。所以你能原諒我,總是派你去最危險的地方,和最危險的人打交道嗎?」

奎因局長內疚的是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将晏子殊從「北歐薔薇」的手中奪回來。晏子殊在 「北歐薔薇」的軟禁下必定遭受了不少折磨。

而且奎因局長還知道晏子殊在多年前曾經有過類似的慘痛經歷。他被綁架、被刑訊,被囚禁了長達兩年時間。

盡管除了晏子殊本人,沒人知道當時綁架他的人是誰,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晏子殊又是如何逃脫的等等。因為那份檔案被艾伯特上将作為高度機密永久封存了。

如今晏子殊又接連落入帕西諾和「北歐薔薇」的手中,一再地被禁锢和侮辱,甚至還被帕西諾注射了TS2。奎因局長都不知道晏子殊是怎麽撐下來的。

可即便他知道晏子殊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才恢複了自由,養好了傷,可他卻沒辦法這樣說:「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子殊。你就放個長假,好好玩吧。」

奎因局長知道自己需要「夜鷹」,Interpol也需要「夜鷹」,在所有出外執行任務的刑警中,晏子殊是最優秀的。

這也是為什麽,晏子殊明明可以坐在明亮的辦公室裏指揮下屬辦案,奎因局長卻總是把他派出去的原因。

「局長,我希望您能明白在Interpol裏,從來都沒有人逼我去做什麽。」晏子殊說,「這是我的工作,我從沒後悔加入Interpol。我喜歡我的工作也喜歡您,所以您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相反,該慚愧的是我,我對您撒謊了。」

後面這句話,晏子殊說不出口。

奎因局長只知道他在執行公務的過程中被帕西諾綁架,随後誤打談撞的卷入帕西諾家族與FSS的争鬥中,受了重傷。卻不清楚事實的經過并非完全如此。

他是卡埃爾迪夫公爵的戀人所以才會被帕西諾綁架,而他被「FSS特工解救」後一直留在多米尼加的島嶼上,不回國治療,是因為他想和卡埃爾迪夫在一起。

他欺騙了奎因局長,欺騙了雷徳曼,還有整個Interpol 。

他不值得他們如此的信任。

晏子殊很內疚,可他說不出實話。事實一旦說出口——「我是卡埃爾迪夫的未婚夫。」連帶奎因局長都可能會被調查。

以前他和卡埃爾迪夫的私人關系只是私人關系,如今卻能導致Interpol地震。

因為卡埃爾迪夫的勢力越來越強大。

——「難以捉摸的高度危險人物」是CIA和Interpol對于蘭斯·馮·卡埃爾迪夫公爵的一致評價。

盡管卡埃爾迪夫的名字和照片沒有出現在國際刑警組織的十大通緝名單上,可他卻是情報組織內部黑名單的NO.1。

晏子殊知道如果他想和卡埃爾迪夫在一起,又不願「同流合污」的話,只有堅持公私分明。

晏子殊忽然覺得,他在島上時關于公開自己婚姻狀态的想法還是太一廂情願了。也許是愛情令他的內心松懈了吧。不——不是松懈,是有了對未來的期望。

他渴望擁有家庭,渴望自己可以和卡埃爾迪夫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過着普通的生活。

這是他內心深處湧動的願望。

但也是極難實現的願望。

就像此刻,他必須一再地對奎因局長撒謊。盡管謊言經常是情報工作的一部分,但是對完全信任自己的人撒謊,令晏子殊的內心很不好受。

「好好照顧自己。」奎因局長說,「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夠平安回來。 」

「是。」晏子殊說。奎因局長挂斷了電話。

晏子殊把衛星電話塞回旅行袋,再拎起旅行袋,推開廁格的門。爾後晏子殊走到洗手臺前,擰開水龍頭洗了手,再走出洗手間。

營業廳裏,那個看上去像是經理的又矮又胖的男人正握着座機電話的話筒,在撥號盤上按着數字。

看到晏子殊拎着行李大步走出洗手間,他愣住了,再注意到晏子殊的雙手都淌着水珠,他怏怏地放下話筒。然後站在收銀臺前,看着晏子殊推開玻璃門走出營業廳,大步流星地走向一輛剛剛駛入加油站的出租車。

「五分鐘…… 」

晏子殊在心裏默念着,那是他能待在洗手間裏的極限。再不離開,經理就要呼叫警察,告訴他們一個陌生的外國男人鬼鬼祟祟地待在他的洗手間裏,害得前來加油的客人都不敢靠近了。

晏子殊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盡管他還想要聯系雷德曼,但他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離開這個加油站。

這個國家有着太多的便衣警察和監聽設備,他已經令人起疑,不能把動靜鬧大。

安尤科夫将軍并不知道他在來到黑鯨監獄前就秘密聯絡了奎因局長。他前往黑鯨監獄的事已不再是他個人的行為,而是國際刑警組織的事·

安尤科夫将軍會允許他進入一級防禦的黑鯨監獄與帕西諾見面,那是因為安尤科夫将軍認為他願意去見帕西諾,只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和利益考慮。

所以晏子殊與奎因局長的聯系一直都是極度機密的。晏子殊不能讓FSS發現他就是為了追查帕西諾家族的犯罪活動而進入俄羅斯。

假若FSS發現了,可能會引發「間諜風波」。那他就未必能離開俄羅斯了。

「晩上好。」晏子殊彎下腰,食指輕輕扣了扣車窗,對正排隊等候加油的司機說着俄語,「我想去布魯達,但要立刻就走,能載我一程嗎?」

司機大概四十多歲,身材有些臃腫。他穿着一條藍格子襯衫,外罩黑色短皮夾克,下面是一條深灰色工作褲,腳蹬一雙舊皮鞋。

司機本能地擡眼瞥向燃油表。燃油表上的白色指針還差一格半就到紅色的E。從加油站到布魯達小鎮有十點三公裏,他可以送客人過去,再在小鎮的加油站加油。這看起來是劃算的事,可是……司機透過車後視鏡左右張望了一下。

因為工業的衰敗,布魯達人煙稀少,街道上荒蕪得很,外國人極其罕見,巡警倒是經常出沒。即便面前的外國人說着俄語也……

「我可以出三倍的車費。」

晏子殊從夾克口袋裏掏出現金。是一卷人民幣。在俄羅斯人民幣比美元更受人歡迎。

司機的眼睛登時一亮,熱情地推開副駕的車門:「上車吧。布魯達歡迎你。」

晏子殊禮貌地笑笑,把行李袋塞進座椅前方的空檔裏,坐上車,系好安全帶。

「你是中國人?」司機轉動方向盤,離開等候加油的隊伍,緩緩駛入被濃墨般的夜色籠罩的公路。

「是啊。我從上海來的,公司派我來出差,但我坐錯了巴士,被撂在加油站了。」

「你的俄語說得真不錯。」

「我學了兩年。」晏子殊說了謊,其實他只學了兩個月。

在泰西斯島上時,晏子殊不只忙于恢複體力以及和卡埃爾迪夫「恩愛」。他還自學了俄語、悪補了中世紀宗教、特別是煉金術方面的知識。

但要掌握一門語言,兩個月的時間對晏子殊來說是不夠的,所以他只能盡全力去記憶,去苦練俄語發音。

為了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晏子殊把一套用于僞裝身份的說辭背得滾瓜爛熟:他是誰,幾歲了,住在哪裏,在哪個公司工作,來俄羅斯做什麽,喜歡俄羅斯什麽樣的食物,喝什麽酒,以及他的妻子是做什麽的——一直到他能條件反射地流暢地用俄語說出這些話。

晏子殊給虛構中的「妻子」安排的是教師職業。因為人們對擁有家庭的外國人警惕心較低。不管哪個國家都是如此。

說起來他會說俄語的事,連卡埃爾迪夫都不知道。

「才兩年?你真是個天才。」司機抓着方盤,一邊轉頭看了一眼晏子殊,又驚又喜地說。

「謝謝誇獎。」晏子殊微微笑着說。從旅行袋裏翻找出花生夾心巧克力,撕開包裝,對司機說,「你要來一塊嗎?」

「不了,謝謝,除非是伏特加。」司機哈哈笑着說。

出租車保持着八十碼的速度一路向前。公路很寬闊,兩邊是連綿的樹林和草地,偶爾出現幾幢低矮的磚木結構的房屋,從陳舊的玻璃窗戶中隐約透出橙黃的燈光。

晏子殊吃完巧克力,喝了一些礦泉水。此時難以抵抗的倦意慢慢湧上身體,但晏子殊并不想睡着。

「你一般都是在剛才那個加油站加油的嗎?」晏子殊主動打開話匣子,和司機搭話,「我等了很久,只看到你這一輛出租車。」

「不不不,我是克列希的車·我外甥女結婚,我是回老家參加婚禮的。回程的時候路過那邊。你運氣好,如果不是我,你只能坐黑車去布魯達了。」

「原來是這樣。」晏子殊微笑着說,「我真走運。」

「對了,你參加過俄羅斯人的婚禮嗎?」

「沒有。我剛剛到俄羅斯。」

「那你應該參加一下!那非常熱鬧!」

司機顯然很高興晏子殊願意與他聊天,眉飛色舞地說起外甥女的婚禮。有些話司機說得太快,晏子殊沒聽懂,但以笑容和點頭混了過去。

司機中途又問到晏子殊有沒有結婚的事。因為他有個二十六歲的侄女是單身,在基洛夫做獸醫,而他覺得晏子殊長得很俊又有禮貌,會是個好丈夫。

晏子殊微笑着說自己有妻子了,她是一個中學教師,再次感謝了司機的誇獎。接着兩人又從婚禮、彼此的家人聊到了「什麽樣的伏特加才是最正宗。」

到了布魯達小鎮,司機非常熱情地将晏子殊送去鎮上裝潢最高級、最不坑人的飯店。還提醒晏子殊這裏太偏僻了,如果晏子殊遇到麻煩,比如遇上被黑幫控制的車,被黑了錢、丢了行李等等棘手的事統統都可以找他,他有兄弟可以解決。

接過司機塞過來的名片,晏子殊多付了兩成車錢做小費,司機很高興地開車走了。晏子殊站在旅店門前鋪着防滑地墊的臺階上,望着街道對面的房屋和停在路邊的三三兩兩的汽車。俄羅斯的街道大多很寬闊,在他面前,三十年代混凝土預制板現澆的工業大樓雄偉莊重,彰顯着布魯達曾經歷過的輝煌。

街道對面的拐角處停着一輛藍色大衆,車裏坐着三個男人。從晏子殊所站的位置,不可能看清他們的模樣,但他們顯然是FSS特工,并且一早就知道他會在哪裏留宿。

其實這是很容易推敲的事。小鎮不大,他身為一個外國人,住大飯店比民宿安全得多,此外布魯達離莫斯科有九百多公裏。因為本地乘客太少,火車站臺八點半就關閉了,晏子殊就算想要坐火車離開,再搭地鐵去莫斯科機場,也得留宿一晩才行。

晏子殊對于留宿沒有怨言,除非他長着翅膀可以飛出俄羅斯國境,否則他必須停留。只是FSS特工的出現意味着飯店裏已經安裝好了竊聽設備。和人來人往,還有便衣警察出沒的加油站不同,在飯店的套房安裝竊聽設備是很容易的事。

晏子殊決定到了機場再聯系雷德曼。

「叮鈴鈴。」

晏子殊推開飯店旋轉大門從容不迫地走進去。感覺自己就像穿越了時間,一腳踏進了一九三五年的蘇聯。

飯店的接待廳裝潢古雅厚重,從兩層樓高的天花板懸挂下磨砂玻璃黃銅燈。接待廳右側是一組嵌皮革軟墊的深棕色實木沙發,寬闊的沙發靠背和扶手上雕刻着線條簡潔的茉莉花紋。

接待廳的中央鋪着灰絨地毯。左側是顯得很笨重的實木樓梯。

「歡迎光臨。」 接待員說着帶有濃重俄國口音的英文。她大概五十幾歲,一頭燙染過的棕栗色短發襯着白淨的長臉盤。她穿着的深藍色闊領羊毛套裙也很有時代感。

對于有客人到來,她面帶善意的微笑,顯得很高興。

「晚上好。」 晏子殊用英語回應。走到接待臺前,放下行李袋,「我想租一個能看見街景的套房。」

「當然可以。如您所見,孩子,我們這空房間多着呢。你想住多久?」

「一晚上。請問,去莫斯科的火車是七點半到嗎?」

「是啊。」

「我想六點半起床,你們能為我提前準備早餐嗎?」

「沒問題。廚子六點一刻就上班了。」

飯館裏既沒有網絡也沒有計算機,用的還是紙張和鋼筆 的黑色硬皮登記薄。

晏子殊交上護照,在登記簿的空格子裏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是鑰匙,三零一號。有什麽需要你可以打電話。」

「謝謝。」晏子殊接過系有吊牌的黃銅鑰匙和護照,拎着行李走向樓梯。

今晚,他就在FSS特工的「保護」下好好睡一覺吧。

7月29日AM 4:20

巴倫支海——

皎潔的月光穿透稀薄的雲層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照亮了懸挂着挪威國旗,正全速航行的阿斯加德號漁船。

昨日突然襲來的狂風驟雨彷佛只是一場噩夢。甲板下方的船員艙室裏,累癱了的水手紛紛倒在挂有藍色布簾的木制雙層床裏,鼾聲如雷。

上官清羽也累壞了。他就像一只貪睡的小貓,柔軟纖細的身體緊裏着白色被褥,屈膝蜷縮着睡在下鋪的最裏側。

他秀美的臉孔也埋在毛毯裏,只有幾縷柔亮的黑色露在被子外面。朦胧的星光溫柔地照亮床鋪,宛若無聲的搖籃曲,上官清羽睡得更沉了。

忽地,沒有任何預警,清羽倏地睜開黑亮的眼睛,擡起頭。

「……血?」

艙室天花板中央的空氣擴散器正運作着。漁船的氣味都不怎麽好聞,此刻除了怎麽也揮散不去的濃重魚腥味、汗臭味和機油味,還飄着淡淡的血腥味。

昨晩的暴風雨,阿斯加德號其實一早收到過警告,但船長低估了它強大的威力。這艘兩百三十噸位的遠洋捕撈漁船在七級驟升至八級風的海浪中,搖晃得就像嬰兒手中的玩具。

「咚!咚!」湍急的海浪像鼓槌不斷撞擊着船底,白沫般的浪花猛撲向甲板和駕駛艙。有人在甲板上摔倒,背部磕在拖網絞機上受了傷。也有人在餐廳被擱盤架撞破了頭血流滿面。

所以此時此刻,船艙裏才會有血的氣味飄來嗎?

清羽慢慢坐起身,在幽暗的光線中警惕地環顧四周。

阿斯加德號不是裝備最先進捕撈儀器的新船,它初次下水是在一九九六年,因此無論船艙還是木制床鋪看上去都有些老舊了。但對船員來說只要床塾是軟的,食物還過得去,有酒喝,船艙的裝潢如何根本不重要。

畢竟捕魚船不是奢華的海上觀光郵輪,他們是來賺錢,不是來享受的普通船員艙室裏有兩張七百公分寬,一千九百公分長的雙層床。被褥、枕套和床單都是白色棉質,很像火車的卧鋪床。

睡在清羽正對面那張下鋪床的是一個二十四歳的泰國海員。上鋪是一個二十九歲的澳大利亞海員。挪威政府不像歐洲其他國家那様嚴格限制外國人打工,因此外籍船員有不少。

他們一個面朝着艙壁,一個面朝着金屬天花板,嘴巴大張,胸脯規律地起伏,被子踢到腳邊,睡得昏天暗地。

睡在清羽頭頂上鋪的是一個三十六歲的奧斯陸人。他很愛喝酒,心血來潮的出海是由于輸了領養權官司,前妻帶着兩個孩子搬去英國生活了,他覺得苦悶便上了船。

通過均勻的深沉的呼吸聲,清羽知道他上鋪的男人也沉睡着。

但是空氣中的血腥味卻似乎越來越濃烈了。

當然,對于未經特殊嗅覺訓練的普通人來說,這樣的氣味還不足以引起警覺。

清羽秀麗的眉心擰緊了,赤腳下了床,往艙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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