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前虎後
七月三十日PM 16:55
法國裏昂國際刑警公寓
利夫·雷德穿着睡衣坐在客廳的餐桌前辦公。半個小時前他剛整理好帕西諾家族操控毒品交易、拐賣人口、走私軍火等等的犯罪證據,通過加密的電子郵件發送給了奎因局長。
爾後,他從他的黑客朋友那裏得到了來自YouTube服務器的視頻文件。這個視頻其實上傳到YouTube網站還不到一小時就被管理者删除了,上傳者的賬號也被封停。
據新聞報導說上傳者并非視頻拍攝者,他是賬號被盜後發布視頻的。雷德曼知道視頻無法訪問有可能只是訪問鏈接被删除,加密的服務器裏還保存着視頻檔案。
雷德曼一邊豪飲着咖啡一邊播放視頻。不是他不尊重死者,而是他實在太困了。在他們能公開地展開調查行動前,他是晏子殊唯一的情報外援。奎因局長的命令也是如此。
此次秘密行動的代號是「北極熊」但雷德曼認為「熊仔」更好,畢竟他們此次行動的主要目的是找到阿列克謝。
「吱……咔……砰砰砰……!」
耳機裏爆發出自動步槍的開火聲,實在不想看太血腥的鏡頭——畢竟這不是游戲而是現實,雷德曼移動鼠标快進播放,爾後定格在最後的五秒鐘。
很顯然在蒙面槍手開槍射穿卡捷琳娜的後腦前,卡捷琳娜的确說了什麽,但視頻并未錄下聲音。不,應該說它錄下了,但是周圍的雜音太多,這有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蓋過了卡捷琳娜的聲音。
但這對雷德曼來說只是個小麻煩。
他敲擊鍵盤,開啓一個多層聲音分析的應用程序,然後導入視頻再次按下播放。
很快,視頻中所有的聲音都被分離獨立出來。成為一個個音頻文件。
雷德曼逐一點擊聆聽,爾後找到了卡捷琳娜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列克謝在哪裏……放開我……」卡捷琳娜的話語裏充滿着歇斯底裏的驚恐,雷德曼的眉頭皺攏了,很同情這個不幸的女人。
數秒後,他終于聽清了卡捷琳娜最後說的話。這一驚之下咖啡杯從手裏滑落,灘了滿桌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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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曼倉促起身,抓起桌上的紙巾擦拭鍵盤和桌面。但他內心知道這些都不重要,他的腦袋裏轟隆隆地亂作一團,就像有人在他頭上也開了一槍。
——「去找……「夜鷹」……」
那是卡捷琳娜最後說的話。
為什麽卡捷琳娜要提到晏子殊,她認識晏子殊嗎?不、不可能,如果她認識晏子殊就會說出晏子殊的名字。而不是代號。
還有,晏子殊也從未說過他認識卡捷琳娜。
那為什麽……
突然地——「複仇」這個詞又闖入雷德曼的腦海。帕西諾為什麽非要晏子殊去營救阿列克謝,難道這真的是一個……陷阱?
雷德曼猛地坐下了,飛快拿過他私人的筆記本電腦。開啓系統,雙手在鍵盤上飛速移動敲擊,冒着可能會被人追蹤到來源的危險,駭入YouTube網站的服務器把原始視頻删除,然後替換上他剪輯過的版本。
因為除了他以外,CIA、FSS、M16等等情報機構都會向YouTube網站要求提供視頻檔案。有可能他們已經拿到手了,但假如他們還沒拿到手,這在折騰着繁瑣的法律文件的話,YouTube交給他們的将會是由他剪輯過、去掉「夜鷹」之後的版本。
這能保護晏子殊不落入被歐美情報機構的特工圍捕的困境。至于Interpol,奎因局長得親自出面,向「同行」們解釋為什麽他的下屬會和帕西諾的家人攪合在一起。Interpol是不是在進行着什麽秘密行動,還是有什麽醜聞。
雷德曼倒不擔心奎因局長會無法應付這局面,而是擔心他的小把戲在CIA面前能堅持多少時間,他們總會發現不對勁的。
還有,他必須通知晏子殊——他被帕西諾出賣了。
雷德曼打開黑匣輸入訊息,希望晏子殊一上網就能夠看到。做完這一切後,雷德曼稍微松了口氣,但他并不知道更麻煩的還在後面。
PM 17 : 50
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
在拉丁語裏羅馬尼亞的含義是「羅馬人的國家」。公元一百零六年,羅馬尼亞人的祖先達契亞人被羅馬帝國征服,成為了羅馬帝國的一部分。
如今不管羅馬人也好,達契亞人也好,還是阿拉伯人、俄羅斯人,戰争已遠去,沉澱下來的只有古老的建築物和現代的繁華。
卡埃爾迪夫身着手工定制的高級西服,右手端着威士忌酒杯站在裝飾着天鵝絨窗幔的落地窗前,望着對面廣場上坐滿人的酒吧和軍來車往的街道。
布加勒斯特被歐洲人譽為「小巴黎」。到了傍晚,市區到處燈紅酒綠。不論本地人、游客、吉普賽人還是黑幫統統都湧到了街上。
在這裏色情業是完全合法的。除了開在街頭巷尾甚至民居中的性按摩店,還有只服務于富人,采取會員制度的高級夜總會。
進人這樣的場所進行社交活動,如果不指名一、二個姑娘陪伴會很奇怪,可是卡埃爾迪夫并不想招妓,所以他帶上了西諾薇·米勒。
三個小時前,當他們走出金碧輝煌的電梯,一前一後地踏入夜總會奢華如宮殿的大廳裏,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西諾薇·米勒穿着銀色亮片露背曳地禮服,深金色卷發用紅寶石發飾優雅地挽起。她蔚藍的雙眼在精微的妝容下更加深邃靓麗了,而她妩媚的紅唇更是吸引着男人的注意力。
西諾薇·米勒的美貌一下子就壓過了那些正在舞臺上積極表演着脫衣舞的年輕女孩。連老鸨都在抱怨,卡埃爾迪夫公爵總把最漂亮的姑娘帶來拆他的臺,讓他很是為難。
「保爾,你還沒見過最漂亮的『姑娘』長什麽樣呢。」卡埃爾迪夫這樣響應,說的還是羅馬尼亞語,然後就帶着西諾薇,在衆人驚豔又好奇的目光中前往大廳最深處的VIP套房。
在套房的客廳裏,已經坐着一個穿鵝黃色西服的男人。
他大概三十五、六歲,一頭棕發漂成白色,右耳上釘着銀色蛇形耳環。他正翹着腿,坐在惡俗的大紅色天鵝絨沙發裏喝着香槟酒。
看到卡埃爾迪夫在保镳的簇擁下走進來,他笑容滿面地起身歡迎道「好久不見了,殿下。是什麽風把您吹到羅馬尼亞來了。」
爾後,他注意到了卡埃爾迪夫身後的西諾薇·米勒。那雙深棕色的桃花眼立刻色眯眯地盯着西諾薇猛瞧,「前段時間我聽到了一些傳言,他們說殿下您開始喜歡男人了。果然傳言是最不可靠的。」
接着,他又轉向西諾薇很紳士地伸出手,彬彬有禮地問候道:「請問您是……?」
「西諾薇·米勒。」西諾薇與他握了握手,并不掩飾自己的真名,反正就算她撒謊,這些人也有辦法立刻查出來。
「您可真美,米勒小姐。」
「是米勒夫人。」
男人又看了公爵一眼,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當然,米勒夫人。請坐。」
男人輕輕拍手,讓一個穿着金流蘇比基尼的女人送上美酒和從俄羅斯進口的烏魚子醬.
「請問,你是誰?」西諾薇端着酒杯問。
「『白蛇』。」說話的是卡埃爾迪夫,「東歐一半的妓院都是他開的」
「可殿下您從不喜歡我的姑娘。」 『白蛇』看似很不滿地說,接着他又看向西諾薇,「當然了,您的私藏都是『極品』,怎麽會看上我這裏的貨色。」
「說正事.」卡埃爾迪夫喝着酒,「帕西諾的手下,藏在哪裏?」
「白蛇」顯出很為難的樣子,可他也聽說了在俄羅斯發生的那些意外事故,如果他不交出藏匿在他這裏的人,恐怕連羅馬尼亞都要遭遇厄運了。
但他若是就這樣老實地把人交出來,那以後誰還會塞給他錢,向他尋求一個落腳點?那對他經營了十年的副業可是一個不小的打擊.想到這裏,「白蛇」的眉頭擰了起來,決定先和公爵讨價還價一下:「殿下,您知道現在全世界的經濟都不太景氣,大家都掙不到錢,來我店裏的貴客也越來越少了。您別看我這裏夜夜笙歌的樣子,實際上好多老鸨都在抱怨……」
「你想要多少錢?」卡埃爾迪夫打斷他的話,直接問道。
「三千萬美元。」「白蛇」說,雙眼盯着卡埃爾迪夫公爵的臉。
這完全是敲詐!
西諾薇的眼睛瞪大了,不過就是找幾個人而已,而且那些人已是喪家之犬,他們還能在羅馬尼亞躲藏多久?
一年?幾個月還是幾天?即便卡埃爾迪夫公爵不出這筆錢,早晚也能找到他們。
「可以。」卡埃爾迪夫卻微微點了下頭。
西諾薇吃驚得嘴巴都快合不攏了,那幾個人對公爵來說就那麽重要嗎?但是她也知道公爵已經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起碼不會因為她的建議就改變。所以西諾薇在心裏默默嘆氣,收斂起驚愕的神情,繼續喝着手裏的頂級香槟酒。
「殿下您總是這麽豪爽。」「白蛇」笑顏如花,啪地打了個響指。
對他來說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任何東西,不管是道德法律還是一個人的性命,都沒有利益——即「錢」重要。
那個性感的比基尼姑娘又出現在了客廳。她的手裏拿着一臺看不出型號的平板計算機,她妖嬈地走到卡埃爾迪夫公爵面前,想将它遞給公爵,但卡埃爾迪夫的手指都沒擡一下。接過計算機的是一旁的西諾薇。
平板計算機上顯示的是一個加密的轉賬程序,它無法被國際刑警組織追蹤。西諾薇放下酒杯,在上面完成了三千萬美元的轉賬。
比基尼姑娘捧着計算機慢悠悠地走出去了。「白蛇」舉起香槟酒杯笑嘻嘻地說:「殿下,您去過戈爾班嗎?那邊的風景很不錯,我一個朋友在那裏開了一家『七月花』啤酒釀造廠,他釀造的啤酒可棒了,您一定會喜歡的。」
一直守在門前的保镳立刻會意,他通過藍牙耳麥聯系了外面的人,告訴他們,目标躲藏在「戈爾班的七月花啤酒廠」裏。
狩獵行動即刻展開,不過即便如此,要找到那些人也得花上二、三個小時。
「白蛇」看着卡埃爾迪夫公爵的保镳用德語下達着命令,爾後他們又紋絲不動地守衛在門口,便站起身道。「殿下,想必現在也沒我什麽事了,這個房間就留給您和米勒太太享用吧,幹萬別客氣,您是我最尊貴的客人。」
「白蛇」向卡埃爾迪夫公爵誇張地行禮,樂滋滋地走出房間,他的步伐輕快極了。卡埃爾迪夫朝門口輕瞥了一眼,一個保镳即刻會意地跟上「白蛇」。
卡埃爾迪夫願意用重金購買情報,但假若有人敢欺騙他,那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卡埃爾迪夫和西諾薇繼續喝着酒,在客廳裏間坐了一會兒。西諾薇都無聊到研究起天花板上的裸女油畫了。這裏的裝潢藝術模仿十八世紀的俄羅斯高級妓院,連牆壁都是華麗又淫亂的木版畫。
忽然,卡埃爾迪夫起身走向卧室,西諾薇也跟着起身走進卧室。當然她內心非常明白,公爵和她只是在演戲。在這個到處是眼線的地方,公爵想把戲演得盡量真實一點而已。
卧室的豪奢令西諾薇屏息。
房間的正中央擺着一張挂着紅色帷幔的圓形大床,金色流蘇從帷幔的兩邊流淌下來。大床上方的天花板嵌着圓形的金色鏡子,床下是厚如雲朵的羊毛地毯。
房間裏還擺着幾樣家具,紅色沙發、茶幾、更衣凳、衣架、古董梳妝臺。
梳妝臺上擺放着的全是進口護膚品和化妝品,以及一只非常精巧的琺琅珠寶盒。
西諾薇好奇地走過去,打開珠寶盒,才發現裏面是一打保險套。
「果然是……妓院啊。」
其實,西諾薇從未到過這樣的地方,所以她很好奇。幹脆在梳妝臺前坐下,擺弄起鏡子前的化妝品。
阿瑪尼的玫瑰香水、迪奧的唇膏……而且這些化妝品都是全新的。對了,在他們進來前,那個老鸨怎麽說來着,這是只提供給白金級客人的套房,每小時一千美元。
西諾薇透過化妝鏡觀察着公爵,他背對着她坐在沙發裏,似乎在休息。西諾薇不是沒注意到,公爵連看一眼床的興趣都沒有。
「他的心裏只想着那個人……」
一個男人。
西諾薇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能接受那麽荒誕的事,可現實偏偏是如此,她接不接受都一樣。
不,應該說接受了才能讓她的心裏好過一點,至少她愛着的人……終于知道什麽是「愛情」了。
西諾薇對着鏡子意興闌珊地試着口紅,發現偏橘色不适合自己後又擦掉,換了一支口紅重新塗抹。半個小時後西諾薇玩膩了化妝品,坐在梳妝臺前發呆。接着又坐了一個多小時,她累得腰都僵硬了,跑到床上裹住被子開始睡覺。
卡埃爾迪夫始終都沒理睬她,在天鵝絨沙發裏淺眠了一陣後,卡埃爾迪夫站起來,走到窗邊看風景,直到現在。
「咚咚。」
有人輕盈又禮貌地敲響了卧室的門。
「進來。」卡埃爾迪夫說,從落地窗前轉過身。
西諾薇已經睡熟了。卡埃爾迪夫暗忖這樣也好,省得把她趕出去。
一個保镳大步走進房間,向卡埃爾迪夫躬身後報告道:「殿下,我們抓住他們了。一共六個人,都曾經是帕西諾身邊的一把手,但是他們的身上也沒有硬盤。」
「仔細拷問過了?」
「是的。」保镳響應道,「抓到之後立刻就進行了拷問。啤酒廠的位置很偏僻,在地下還有一個廢棄酒窖。他們挺過了第一輪拷問,但是到第二輪拷問的時候就全招了。基本和我們已經掌握的情報內容差不多。帕西諾的确有一個機密硬盤,但他們都只是親眼見過,不知道它的具體下落。」
「用水刑再拷問一次。若他們還是一樣的回答,那就是從他們嘴巴裏已經挖不到更好的線索了。」卡埃爾迪夫沉吟着極輕地說,「處理掉他們,但別驚動當地的警察。這些人在國際刑警組織的通緝名單上,我不希望警察注意到這次行動。」
「是,我們明白。」保镳點頭,轉身出去了。
卡埃爾迪夫走到沙發旁邊的茶幾前,那上面放着一瓶已開封的蘇格蘭威士忌,這有一桶方格冰塊和一只精美的水晶酒杯,這最他要求的。
最近他喝了不少酒,而且都是烈酒。卡埃爾迪夫從沒發覺原來酒精竟是如此令人解壓,但他又懷疑這只是心理作用,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喝醉過。
或許他只是……太想念晏子殊而已。
明明兩人分開才幾天,心中的思念卻已滿溢,恨不得立刻飛到晏子殊身邊。
「如果真的可以飛過去就好了……」
卡埃爾迪夫端着酒杯走到窗邊,夜色漸漸籠罩城市。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是那麽熱鬧。有些人一看就是好朋友、好兄弟,他們坐在酒吧門口嬉笑聊天,也有戀人坐在廣場的長椅裏親密耳語。這是晏子殊想要的生活吧。幾個摯友、身邊有愛人、有家人,沒有應付不完的槍林彈雨和陰謀詭計,可以放心地坐在街邊喝啤酒、吃炸薯條。
卡埃爾迪夫正走神時,「咚咚」門又被敲響了。
「進來。」卡埃爾迪夫的思緒已經飄向很遠的地方。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抱歉……打擾您休息了,殿下。」
站在門口規規矩矩行禮的高瘦青年名叫羅賓·馬林,他今年才二十歲,但已是卡埃爾迪夫公爵的貼身保镳。
「什麽事?」卡埃爾迪夫喝着威士忌,爾後走到沙發裏坐下了。
今晚他也只能在沙發裏休息了,但是不利于晏子殊的流言會消停一些。雖然像「白蛇」這類嘴碎的人并不知道他的戀人是「夜鷹」可畏他「喜歡男人」這件事卻已在黑市流傳開去。再聯系上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獵殺令」事件,可能會有人從蛛絲馬跡中發現他和晏子殊的親密關系。
卡埃爾迪夫并不擔心自己的名聲會怎樣,他擔心的是晏子殊,所以他才特意跑來妓院過夜。「白蛇」的老鸨們是傳遞「花邊八卦」的能手。不用等到天亮,連日本的黑手黨都能知道他的新歡最一個有夫之婦。
但是在妓院過夜的事,卡埃爾迪夫不想讓晏子殊知道,所以他對保镳們下了封口令,誰敢對晏子殊吐露一個字,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卡埃爾迪夫喝完威士忌,在茶幾上放下酒杯,發現羅賓還是一聲不吭地立在他面前,不由擰眉:「到底什麽事?」
「殿下,有關梵蒂岡黑客的事……」羅賓有些吞吐。「我們遇到了一個麻煩。」
「我說過了,解決好了麻煩再來報告。」卡埃爾迪夫的語氣裏有着明顯的不悅,「這很難理解嗎?」
「可是這個麻煩和晏先生有關。」
「和子殊……」卡埃爾迪夫的臉色變了,但很快又「平靜」地問,「多大的關系?」
羅賓緊張到在吞咽口水:「我們調查後認為,指使黑客侵入梵蒂岡服務器的人就是晏先生。那名黑客名叫利夫·雷德曼,二十四歲,美國人,是國際刑警組織裏昂總部特聘的計算機專家。他目前住在警察公寓裏,B501室。」
卡埃爾迪夫突然擡手,示意羅賓「閉嘴」。
B501室是晏子殊的公寓,卡埃爾迪夫多次在那裏過夜,再熟悉不過了。
只是晏子殊怎麽會突然注意到尤文·馬西森神父?最誰告訴了他?還是晏子殊自己調查到了什麽?他查了多久了?知道多少情報?而且晏子殊遠讓黑客入侵梵蒂岡的秘密服務器,這說明也許晏子殊已經知曉很多內幕了?
不、不可能。
如果晏子殊已經弄清楚了神父的死是怎麽回事,一定會來質問他。
也就是,目前晏子殊還不知道尤文·馬西森神父是他用心培養之後又舍棄的殺手。
但是晏子殊再調查下去就可能會知道了。
「火災。」卡埃爾迪夫突然說。
「什麽?殿下?」羅賓沒明白。
「抓住利夫·雷德曼之後,把現場布置成燃氣洩露。引發火災的樣子,不能留下一點點證據。」
「您的意思是,要燒毀晏先生的公寓嗎?」羅賓有些吃驚,其實他們只要把人綁走就好了。當然,只有火災和爆炸才能徹底毀滅證據。
卡埃爾迪夫微微點頭,又說:「好好拷問一下利夫·雷德曼,必要時用T82也沒關系。我想知道子殊在調查什麽,他掌握多少情報了。」
「是,殿下。」
「下去吧。」
羅賓行禮,快步走出房間。
卡埃爾迪夫拿起酒瓶,又往酒杯裏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但他卻沒有把酒杆端起來,而是站起身再次走到落地窗前。
「兵!」
玻璃窗碎裂的聲音驚醒了西諾薇,她驚慌失措地坐起身,看到公爵站在窗戶前,腳下全是碎玻璃。
「殿下!」
數個保镳也手握武器沖進房間,但是——
「出去。」
冷若冰霜的命令,沖進門的保镳又都默默收起槍,退出去了。
「殿下?這是怎麽了?」
西諾薇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她從未見過如此生氣的公爵。
卡埃爾迪夫沒有響應她,只是望着窗外。夜風徐徐吹拂着窗幔,也撩撥着公爵的金發,西諾薇有些着迷地望着公爵的側臉。
「妳也出去。」卡埃爾迪夫頭也不回地說。
西諾薇愣住,但她很快下了床,稍稍整理了下禮服和頭發就走出去了。
門關上後,卡埃爾迪夫走到茶幾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一直都明白的。和晏子殊的正面沖突是無法避免的,但卡埃爾迪夫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麽快,那麽突然。
這令他有一點措手不及,就像一覺醒來,忽然發現噩夢成了現實。
但他不能退讓。如果讓晏子殊知道了真相,那意味着國際刑警組織也會插手,那會幹擾他的計劃。
卡埃爾迪夫深深地嘆氣,他希望自己做出的決定最正确的。不,必須是正确的。
卡埃爾迪夫走到床頭櫃前,拿起搖鈴搖晃了一下。
「殿下,請問您有什麽需要?」一個保镳在輕聲叩門後,走進來問道。
「把飛機準備好,我要去裏昂。」
「是,殿下。」
「子殊現在在哪裏?」
「晏先生還在雅加達。」保镳響應道,看着手裏的平板計算機, 「從我們五分鐘前收到的情報看,他已經甩脫FSS特工的追蹤。比我們預料得快很多。還有一點,」保镳頓了頓才說,「我擔心接下去晏先生就要甩脫我們的特工了。殿下,我們得做ー個決定,是搶在晏先生之前找到 『阿列克謝』,還是和安尤科夫将軍一樣,等到晏先生找到之後,再搶奪過來呢?」
「黑市上有帕西諾硬盤的消息嗎?」 卡埃爾迪夫卻提了一個問題。
「很遺憾,一點風聲都沒有。」保镳說道,「殿下,在我們的名單上,現在只剩下一個人還沒被抓到了。可是根據我們分析,這個人知道硬盤下落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帕西諾被捕時,他正在倫敦為帕西諾競拍收藏品。他身上有不少錢,所以才能逃亡這麽久。」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找出他。」
「是。」
「如果到了明天還找不到,就在黑市發布懸賞令,賞金是一千萬美元。」
「哎,可是……」保镳想說,懸賞令容易引起十聖者的注意。如今他們正在「內戰」的邊緣徘徊,他們好些「夥伴」已被十聖者用各種借口調離公爵身邊,正缺人手呢。如果再在黑市上鬧出風波,讓十聖者注意到這次懸賞……不可控的「戰場」會擴大吧。
但保镳轉念一想。公爵怎麽會預料不到這樣的狀況。兵行險着也是為了盡快找到人,稍稍化解腹背受敵的壓力吧。
畢竟在公爵面前咄咄逼人的不只有十聖者,這有聖徒會。
「我明白了,殿下。」保镳說。
「關于阿列克謝。」卡埃爾迪夫說,「子殊帶着那個孩子會有危險。如果他搶在我們之前找到阿列克謝,就把那孩子搶過來。記得仔細搜查一下,孩子身上有沒有硬盤。」
「遵命,殿下。」保镳再次點頭。
卡埃爾迪夫一直尋找着一些文件,他認為和聖徒會狼狽為奸的帕西諾說不定會有。因為帕西諾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抓住敵人或「朋友」們的弱點,他不可能從未調查過聖徒會或者從未接觸過聖徒會的高層。當然,對于亞特蘭蒂斯的秘密,帕西諾可能并不知曉,但是對于聖徒會,帕西諾總該查到些內幕才對。
畢竟從帕西諾的父親開始,聖徒會就與帕西諾家族有來往了。
但卡埃爾迪夫知道以帕西諾的性格,就算是被聖徒會的使者殺死也不會向他吐露機密、他和帕西諾之間便是如此的勢不兩立。而帕西諾看上晏子殊之後,對他的恨意更是成倍增長,不過卡埃爾迪夫也是如此。
要不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會很樂意手刃帕西諾的。
「記住,別傷害孩子。尤其在子殊面前。」卡埃爾迪夫叮囑道。
「我會謹記,殿下。」
「下去吧。」
「是。」保镳下去了。
過了不到十分鐘,又有人敲門進來彙報:「殿下,機場回複說飛機已經準備好,跑道已清空,随時可以起飛。請問,您要帶上米勒夫人嗎?」
「帶上她。但是到了裏昂機場之後,送她回家。」
「是,殿下。」
「我在這裏待了多久?」卡埃爾迪夫突然問。
「三個多小時了,殿下。已經足夠傳出去一些消息了。」
「那走吧。」卡埃爾迪夫說。在保镳的護衛下,大步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