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先聲奪人

雅加達老城區唐人街附近

「被跟蹤了……」

晏子殊坐在出租車的副座,透過後視鏡注意着後方的車流。

一輛白色廂式貨車多次出現在他身後,看上去像是運輸冷凍食品的車,但他離開機場時并未見到這輛車,所以是有人在交替跟蹤嗎?

晏子殊不能确定,但要檢驗是否被跟蹤是一件簡單的事。

「請問,我能去這兒嗎?」

晏子殊拿出旅游地圖給司機看着唐人街的地名。他在上車時未說明詳細目的地,只說自己是一個游客,想在老城區繞着觀光一下。

「當然。」司機點頭。他有五十多歲了,膚色黝黑,話不多,但開車既快又穩。

「……會是FSS的特工嗎?」晏子殊暗暗思忖,目光再次轉向窗外,看似好奇地欣賞着異國街景,實則透過一切可以窺視的物體,比如出租車後視鏡、商店反射出街景的櫥窗,觀察着跟梢者的動向。

目前他只看到一輛車似乎有異常。但晏子殊又覺得那不是FSS特工,因為在二十分鐘前他已經甩掉了他們。而在異國他鄉,安尤科夫将軍遠沒那麽快組織起新的行動小組,更別說他臨別時有意送了一份大禮給他。

盯着那輛刻意放緩車速,始終徘徊在後方車流中的廂式貨車,晏子殊的思緒回到了一個半小時前——

蘇加諾——哈達機場貨運停車場

晏子殊手握着安裝着消音器的GLOCK17,側身躲藏在鋼筋混凝土列柱後。

在他斜前方約十五米遠的地方,停着一輛黑色豐田皮卡車,正是他要找的那一輛。

那些人把豐田皮卡車駕駛室後的無頂貨箱改造成了密不透風的有頂貨箱,使它看上去更像一輛運鈔軍。

皮卡車的前擋風玻璃正對着機場貨運電梯的卸貨通道。後方則停着一排輕型貨運車,貨運車的車上都沒有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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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輛皮卡車一共有五道車門。除了車前窗以外,所有車門,包括貨箱門上方安裝的窺視窗都是黑色隐私玻璃。從外側無法看清駕駛室內的情況,除非繞到皮卡軍的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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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樣做對晏子殊來說太冒險了。因為皮卡車安裝着的是灌注式實心防彈輪胎,這意味着它的車窗也極有可能最防彈的,并且這有可能更糟——它是單向防彈玻璃。

軍裏的人能夠開槍擊中他,而他卻無還手之力。

晏子殊知道自己應該更謹慎一點。在俄羅斯時,有美國大使館的保護他才得以脫身,但在這裏,在這個不久前才發生過恐怖炸彈襲擊的國家,他的一舉一動不僅牽扯到自身安全,這影響着intetpol。

可是……晏子殊低頭看了一眼腕表,還有九分鐘,那位「弗拉季米爾少校」的飛機就要降落了,他必須在五分鐘內搞定一切,否則他将很難再有這樣「一網打盡」的機會。

——不,不是很難再有,而最根本不可能再有。

等到他們的指揮官一歸隊,這些出身特種部隊,習慣了執行命令的特工将會展現出他們真正的戰鬥力。

趁對方還未形成氣候時突襲,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晏子殊觀察着前方的豐田皮卡,以及停在皮卡車後方的那些貨運軍。

根據沙爾托·羅曼諾夫的情報,情報軍裏大概有四個特工,晏子殊猜測其中只有一個是外勤特工,他應該是皮卡車的司機。剩下三個最專門負責處理情報訊息、聯絡特工、駭入監控系統的情報技術員。

從國際航站樓的洗手間到這裏,晏子殊花了十分鐘。那些人應該已經發現「沙爾托·羅曼諾夫」聯絡不上了。他的GPS定位器也已失效。他們會考慮羅曼諾夫的話是一個謊言,還是由于在機場附近的訊號傳輸不穩,才導致他們無法追蹤上他。

但他們不會一直留在原地,毫無行動的。

忽地,晏子殊貓着腰離開蜷身躲藏的列柱,就像一個影子,悄無聲息地潛到輕型貨車的後面。

這幾輛車屬TNT國際貨運,晏子殊在車廂上看到了橙色的TNT圖标。這些貨車能阻擋皮卡車貨廂內特工們的視線,但是能不能阻擋駕駛員的視線就很難說了。

晏子殊強迫自己全神貫注,不要去想象子彈是怎麽射穿人體的。他移動得很快,從第三輛和第四輛貨運車之間的空隙靠近皮卡車的後方。并且他一直列占地緊挨着車輪胎蹲着身子,讓自己保持在特工們的視野盲區內。

豐田皮卡車毫無動靜,彷佛軍裏面一個人也沒有。晏子殊從車尾迅速挪移到豐田車的左側軍門前,手握GLOCK17蹲在車窗下方。

他已經完全暴露在車後視鏡中,可是司機竟然毫無反應。

難道……晏子殊驚愕地想,駕駛位上沒有司機?

可無論狀況是多麽混亂,身為「司機」必須坐在駕駛位上,随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才行。

晏子殊不知道這名特工是一時大意忘記了是基本的職責,還是皮卡軍貨廂裏的情報控制室确實需要人手,他只能待在後面。

但既然形勢對他有利,晏子殊也不會浪費機會。

晏子殊重新繞回車尾處,蹲在窺視窗的正下方,用槍托「砰砰」敲了敲皮卡車貨廂的鋼鐵門。

皮卡車貨廂內全無反應。畢竟對于藏身貨箱內的特工來說,晏子殊處在視野盲區,他們必須打開貨箱門才能看見他。

但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肯定是來者不善。

十五秒後,晏子殊聽到清晰的「咔嚓」聲響。有人從裏面打開了電子門鎖,然後非常小心地把車門推開一道縫。

一把安裝着消音器的柯爾特手槍從車門縫隙中探出。就在這個瞬間晏子殊扣下扳機。

「啊!」那人一聲慘叫,手裏的槍飛脫了手,晏子殊猛地起身一把拉開車門——

車廂內一月混亂。那個摔坐在地、痛苦地捂着右手的男人大概四十多歲,深藍色眼睛、白皮膚上布滿褐色雀斑,鼻梁格外突出,他是俄羅斯人。

而且看眼神這是一個軍人。

男人也看到了晏子殊,就在他憤恨地瞪圓眼睛,想用左手拔出腰間匕首的那一刻,晏子殊果斷地沖他的胸口開了一槍。

「砰。」那人重重地向後倒去,背部撞上一把固定在車廂地板上的轉椅。

看到男人再次中槍的剎那,頭戴耳機的情報技術員忙着給槍上膛。但他的動作還是太慢了,晏子殊朝他的後背——那靠近脊柱的地方開了一槍,他就像被卡車從後方撞了一下,額頭狠磕向面前的監控屏幕,血流滿面地暈厥在桌前。

晏子殊毫不猶豫地連續扣動扳機,用四發子彈解決了剩下的兩個情報員。

這兩人之中有一人是女性。但她不是俄羅斯人,她頭鬟烏黑,紮着麻花辮,膚色也黝黑,大概二十七、八歲。看着像印度尼西亞人。

他們雖然都挨了子彈,但不會死,因為他們統統都穿着防彈衣。不遇防彈衣雖然能抵擋住子彈頭,卻不能化解子彈強大的沖擊力。尤其是如此近距離的中彈,且被擊中的還是要害部位。這些人得暈厥上好長一段時間,而且醒來會感受到劇痛。

晏子殊拉上貨箱門,然後坐在一排監控屏幕前。他僅有五分鐘的時間去完成計劃。

主監控屏幕上顯示的不是機場的監控影像而是雅加達的城市衛星地圖,次監控屏幕上展示的是他的檔案數據。

除了他的姓名、身高、血型、國籍、家庭出身背景等等,連他是最近幾年的「外勤任務記錄」都有。

這份檔案在國際刑警組織只有高層官員可以調開,是嚴格加密的,但很顯然安尤科夫将軍有辦法弄到。

晏子殊皺了皺眉,沒去細究自己的資料是怎麽被洩密的,而是飛快地敲擊鍵盤,在呈現登入狀态的FSS情報數據庫裏調取他想要知道的資料。

晏子殊首先輸入了「沙爾托·羅曼諾夫」這個名字。

不稍一秒,「沙爾托·羅曼諾夫」的個人機密檔案便閃現在監控屏幕上。

晏子殊一目十行地浏覽了他的檔案

沙爾托·羅曼諾夫少尉三十八歲已婚曾服役于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後勤通訊部隊,二零一六年因傷退役……

這是表面上的說辭,根據機密檔案裏的記錄,其實沙爾托·羅曼諾夫少尉并非退役,而是秘密轉入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從事間諜任務。

不過他顯然并不合适做間諜。

晏子殊在廁格裏時就注意到羅曼諾夫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勒痕,即便他在執行任務前刻意摘下婚戒。但勒痕表明他不僅結婚了,這可能有孩子。

出于對家庭的考慮,羅曼諾夫會以保命為第一宗旨。不是他怕死,而是他不能死。

晏子殊直覺這一次任務将是這位少尉最後一次執行海外間諜任務。

此外,如果羅曼諾夫少尉在他的名字上沒有撒謊,那麽這意味着他所提供的情報八成是可信的。

晏子殊在檔案裏找到他最近正在執行的任務記錄「POZA行動」。

翻譯成英語就是玫瑰。

沒想到安尤科夫将軍還挺浪漫的。晏子殊在數據庫的搜索引擎中輸入「玫瑰行動」。屏幕上倏地彈出一個對話框,提示需要插入身份識別卡。

晏子殊一早就注意到計算機主機連接着ID卡插槽。他從那個不省人事的趴在桌前的男人身上取來ID卡,在那卡槽上刷了一下。

「嘀嘀。」綠燈亮起,顯示身份驗證通過。

在液晶屏幕的中央,所有參與「玫瑰行動」的特工檔案全都顯示了出來。

晏子殊看了一眼那個提供ID卡的男人。原來他名叫亞歷山大·穆罕默托夫,畢業于莫斯科蘇沃洛夫軍事學校,今年才二十四歲。可能是蓄了亂糟糟的胡子的緣故,使他看上去有三十歲了。

晏子殊又找到指揮官「弗拉季米爾少校」的檔案。

這個男人五十三歲了,從未結婚。精瘦的圓驗、粗短的眉毛和頭發都是略帶灰白的深金色,他的雙眼是淺藍色,右眉骨有一道一公分長的刀疤,嘴唇像刀片一樣薄。他穿着沙漠特種部隊的制服,目光如野狼般精銳,野心勃勃。是一個常年混跡前線,絕不好惹的狠角色。

晏子殊不想和這樣的人深入糾纏,不是害怕他,而是擔心一旦被他絆住了腳,會讓卡埃爾迪夫得了漁翁之利。

盡管晏子殊曾在衛星電話裏委婉地警告過卡埃爾迪夫不要盯梢他,但晏子殊不認為卡埃爾迪夫會照做。

因為卡埃爾迪夫那時回答的是:「我了解了。」

只是誠懇地「了解了」而沒有做出「不會再盯梢」的承諾,卡埃爾迪夫在玩文字游戲。

想到這裏晏子殊不由微微嘆氣,但他并沒有生氣。卡埃爾迪夫和他有着不同的立場,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

晏子殊看完「弗拉季米爾少校」輝煌的檔案,然後在計算機上登陸了國際刑警組織的情報數據庫。

從三年前開始,亞洲不少航空公司把乘客訊息與國刑警組織的數據庫接軌,以此來審查冒用他人護照或使用假護照的潛在危險分子。它名為「I-Check it」計劃,馬來西亞的亞洲航空公司就是其中之一。

晏子殊找到了QZ7437號航班上所有乘客的護照掃描檔案。如他所料,「弗拉季米爾少校」并未用他真實的身份登機。他用了化名「費多爾·佩特洛夫」,年齡和出生地也和檔案裏記錄的不同。但他的護照是真的,因為那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為他定做的。

假若「弗拉季米爾少校」用真實身份登機,那他一定會引起印度尼西亞安全局的注意,因為「弗拉季米爾少校」最大的功勳不在伊拉克戰場,而是潛入異國進行秘密活動。

他在英國、法國、澳大利亞都參與過竊取機密情報的任務,并且每次進出海關時都使用化名的假護照。

晏子殊把「弗拉季米爾少校」的真實身份檔案加入到國際刑警組織的「可疑人物」數據庫中。當「弗拉季米爾少校」下了飛機,進入海關,一拿出護照,他就會被警察盯上的。

雖然國際刑警組織沒有确鑿證據表明這位俄羅斯少校來雅加達是從事非法活動,但他使用「假護照」這一點就足夠令他蹲上好一陣子的監獄了。

因為安尤科夫将軍不會去保釋他,只要俄羅斯大使館的代表一出現在海關,CIA就會知曉,「玫瑰行動」等于失敗了。

做完這些,晏子殊看了一眼時間,剛好五分鐘。QZ7437號航班正準備降落在哈達機場的跑道上。

晏子殊加快了行動速度,開啓桌上的激光打印機,把剩下九名參與「玫瑰行動」的俄羅斯外勤特工的照片打印了出來。

這九個人中,有五個人這在機場內徘徊,但他們顯然正往貨運航站樓的方向走。晏子殊能看到最右邊的次監控屏幕上有五個紅點在移動,但有時候紅點會突然消失一陣子,應該和機場的未知訊號屏蔽有關。

至于剩下的四名特工,很有可能是守在雅加達的情報站內,等待和其他人彙合。

晏子殊把彩色照片夾在最顯眼的主監控屏幕上。

——這是一個警告。這些人的身份已經曝光,不趕緊收拾行李撤離雅加達,就等着被印度尼西亞安全局追捕。

做完這些晏子殊站起身,對着正在運作的計算機硬盤開了兩槍。機箱砰地冒出火花,緊接着湧出一股濃煙,但它并未燃燒起來,而是冒出相當刺鼻的臭味。

晏子殊快步走到車廂前方,查看了一下司機倒在地上的沉重身軀,從他褲腰的皮帶扣上搜出一串車鑰匙。除了皮卡車的鑰匙外,他們這有兩輛馬自達、一輛別克。

晏子殊不覺微笑了一下。果然他們不可能只坐一輛車,尤其這輛皮卡車是如此惹眼,連車廂都是防彈的。

在一排監視螢幕的左側是一間小型武器庫,武器庫的金屬安全門沒有上鎖,于是晏子殊不客氣地走進武器庫。從裏面拿了四顆軍用煙霧彈,兩顆閃光彈、三盒九毫米口徑的子彈,一把備用的格洛克17手槍、一把折疊匕首,還有一高清夜視的便攜式單簡望遠鏡,統統放進一只迷彩色帆布戰術背包裏。

對于晏子殊來說,這裏的武器全都很吸引人,尤其那把俄産狙擊槍「胡桃夾子」。它的最遠攻擊距離超過一幹八百米,那還是針對敵方戰鬥人員的。如果偷襲的是車隊,最遠狙擊距離可達二千五百米。

但就算再喜歡,在陌生的城市裏帶着狙擊槍行動也不實際。震耳欲聾的槍聲一響,四面八方的警車都會趕過來。晏子殊多看了「胡桃夾子」幾眼,然後拿着車鑰匙和武器下了車,關上貨箱門。

但晏子殊并沒有急着離開這裏,而是繞到皮卡車左邊,拉開車門進入駕駛室。一手開啓車上的GPS導航儀。在觸控屏幕上翻查了一下皮卡車的行駛路線記錄。

有個地址重複出現了很多次,在雅加達西部的塔斯裏木街,一個修車行?它距離機場只有二十公裏。

晏子殊把地址和路線圖牢牢記入心裏,下了車,往停車場的主要出口走去。晏子殊一邊走一邊按着車鑰匙上的電子門鎖。忽地,在斜對面有一輛車的車燈忽閃了一下。是那輛別克,晏子殊快步走過去,拉開車門鑽進車裏,快速地搜查了一下車座下方的空隙和置物箱。

駕駛位附近沒有藏着武器和監聽工具,但是副駕駛儀表臺下方的儲物盒上着鎖。晏子殊右手握緊槍托使勁砸了兩下,鎖頭咔啦一下壞了。晏子殊拽開儲物盒,裏面放着一個看起來很厚的牛皮紙文件袋。

晏子殊拿出它,扯開袋口一看,裏面是三疊嶄新的五萬面值的印度尼西亞幣,其他還有一疊美元、一疊歐元和四本未貼照片的假護照。

晏子殊把牛皮紙袋塞回儲物盒,然後在駕駛位上坐好,系上安全帶,發動汽車。

晏子殊将汽車行駛到機場的國際到達區出口,把車停在露天停車場,回到機場裏面。從亞航的服務臺——一個非常熱情的空姐那裏,取回自己先前寄放的旅行袋。

晏子殊拎着旅行袋穿過人群走出機場大門時,看到一輛救護車正呼嘯而至。在他身後,機場保全和地勤匆忙地趕向遠處的一個洗手間。

看來暈倒在廁格內的「沙爾托·羅曼諾夫少尉」終于被人發現了。不管他是被清潔工還是被旅客發現,能拖延那麽長時間,晏子殊已經很滿意了。

晏子殊張望了一下四周,坐進別克轎車內。然後從儲物盒裏掏出牛皮紙袋,把幾疊錢塞進旅行袋,假護照還留在牛皮紙袋裏。

随後晏子殊開車前往修車行,不過中途他拐進一個商場,用現金購買了兩臺兒童手機。它們不是智能型手機。只能撥打電話和通過通訊衛星定位手機主人的位置。

當別克轎車下了高速公路快要接近目的地時,晏子殊突然又改變主意,從儲物盒中拿出牛皮紙袋,把那四本假護照也塞進自己的旅行袋。

往西繼續行駛了七分鐘,晏子殊到達了目的地,塔斯裏木街一間名為「Dunia」的修車行。

晏子殊不明白「Dunia」是什麽意思,但是修車行懸挂于店面上方的招牌上噴繪着地球儀圖案,那「Dunia」大概就是「環球」或「世界」的意思吧。

修車行的左右和對街都是商鋪,确切地說,這條長三百米的商業街不是出售汽車零部件的老店鋪就是經營修車行和自助洗車的商店。

這些商鋪大多建于九十年代,是磚石結構、刷白灰的簡易平房。店鋪的面積有大有小,就像一個個平行擠壓在一起的火柴盒。不少店主把輪胎、板車等大物件堆到店門前的人行道上,騎着摩托車和自行車的行人只能在馬路上危險地穿梭,以致于這整條街道的車流都有些擁擠。

晏子殊不緊不慢地開着車,觀察着「Dunia」修車行。

它并未開門,生了鏽的卷閘門嚴密地拉到底,一絲燈光也沒有透出來。

修車行的左側是一家出售汽車配件的小商鋪,裏面豎立的不鏽鋼貨架塞滿各式各樣的金屬配件。有個十多歲的印度尼西亞少年翹着腿坐在藤椅裏玩手機,對于駛過自家店鋪門口的車流,毫不猶興趣。

修車行的右側是一家自助洗車店。它無人看守,車主只要投幣便能洗車。

晏子殊順着車流沿着街區繞行了一圈。發現修車行的後方還連着一個院子。晏子殊邊開車邊透過院門欄杆往裏看。院子裏雜草叢生,一例的角落裏随意地堆着幾個舊車胎,像是荒廢了一樣。但是院門左側的高牆上卻安裝着夜視監控攝影鏡頭。

晏子殊尋找着監控攝影鏡頭的死角。當別克轎車第二次駛近修車行的電卷閘門時,晏子殊打轉方向盤,将車駛入自助洗車店。

洗車店裏并排擺放着兩臺毛刷式全自動洗車機,其中一臺洗車機正在運作,裏面坐着一個二十多別的女司機。晏子殊将車駛上洗車軌道,搖下左側的車窗,在觸手可及的投幣機上投入紙幣。

很快,車輪被嵌在水泥地上的滑軌鎖定,汽車正緩緩地被送入洗車機中。

晏子殊卻在這個瞬間打開車門,拿上戰術背包下了車。從兩鬧哄哄的洗車機的空隙間靈巧地穿過。他的身上被濺了不少水。車裏的女司機好奇地看了晏子殊一眼,但當她再擡頭想看清楚晏子殊的長相時,晏子殊已經消失在那些絨布毛刷後面了。

晏子殊用匕首撬掉自動洗車店經理室的門鎖,悄無聲息地來到洗車店的後院。這裏和隔壁的修車行共享一道圍牆,并且是監視器的死角位置。晏子殊雙手攀住磚牆邊緣,腳下一趟輕松地翻過牆壁,落在草地上。

除了斷斷續續的蟲嗚,院子裏什麽聲音也沒有。晏子殊機警地窺視着院落中的情況,借着高牆投下的陰影,他貼着牆根往前行進,不一會兒就來到平房的窗戶邊。

和店門一樣,窗戶也密實地拉着窗簾,但那窗戶和布簾卻不怎麽隔音。晏子殊能聽到裏面有碎紙機正「吱嘎吱嘎」粉碎文件的機械聲音,有粗渾的俄語交流聲,還有走來走去的腳步聲以乃搬動沉重物品的拖曳聲。

盡管晏子殊沒法聽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可顯然他們的語氣裏滿是焦急,在忙于毀滅情報站的證據,然後再轉移陣地。

看來他們已經知道「弗拉季米爾少校」在海關遇到了麻煩。而且也知道他們之中大部分人的身份已經暴露。

忽地,晏子殊注意到在院子廢舊輪胎的下方藏着四桶原裝汽油,每桶大概有三十升。

這些汽油被特意放在屋外,這用輪胎掩蓋着,想來這是他們撤退時的最後一步——把整間修車行都燒了。既然如此,晏子殊決定幫他們一個小忙。

晏子殊從背包口袋裏掏出兩顆煙霧彈,手指勾住拉環拔掉插銷,擡手砸碎玻璃的瞬間,把煙霧彈從豁口處用力地扔了進去!

不稍幾秒,滾滾白煙嗤嗤彌漫,充斥整間修車行。晏子殊看到破碎的玻璃窗也在冒出白煙,有人用俄語憤怒地吼了兩聲,但更多人在劇烈咳嗽。

爾後,「咔嚓!」

晏子殊聽到玻璃窗後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

是沖鋒槍。

身體的反應比頭腦更快,當子彈像冰雹一樣傾瀉下來時,晏子殊早已不在那裏。

「叮叮叮!」

沖鋒槍的槍管上裝着消音器,但白煙那麽濃密,槍手只能沖着窗戶射擊。鋁合金窗框被打得滿是破洞,四處進射的玻璃碎片一直飛到街道上,而窗簾就像破布在一團白煙中飛舞。

晏子殊并未還擊也毫不戀戰。他迅速退出後院,在翻越石牆的剎那,他對準院落中的廢舊輪胎開了一槍。

子彈咻地穿透輪胎皮,擊中不鏽鋼汽油桶。

「轟隆!」

爆炸的瞬間晏子殊滾下石牆,突襲而來的熱浪被牆壁擋住。

晏子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牆後的院落中濃煙滾滾。如果說玻璃爆裂的聲音這不足以引起行人的注意,那這場爆炸絕對能引來大批的警察。

晏子殊本不想把事情鬧這麽大,但他必須徹底甩掉俄國人才行。

回到洗車行,晏子殊掏出兒童手機用英語撥打了火警電話。

爾後他坐進清洗幹淨的別克轎車內,駛出洗車行,往市中心的方向疾馳而去。

中途經過一座高架橋時,晏子殊把兒童手機從車窗外用力抛擲到下方的河裏。

從後方隐約傳來消防車的尖端聲。晏子殊下了高架橋,把車拐進高架橋下方的露天停車場,把衣服換成黑色休閑褲和深藍圓領T恤衫。然後他下了車,挎着行李快步離開了停車場。

幾乎與此同時,一群日本游客拖着行李箱入住了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級飯店。這是自他們離開機場之後輾轉更換的第三家飯店了。旅游旺季使得提前預定飯店也變得不大靠譜,他們不得不花費更多金錢住進昂貴的星級飯店。并且這一路上他們也見識到了市中心可怕的交通擁堵。

當FSS的技術員發現他們徹底丢失了晏子殊的行蹤時,安尤科夫将軍正在和總統談話,向總統抱怨外交部長維克托莉娅總是幹涉他工作,這嚴重妨礙他守護國家安全。

抱怨完畢,從總統辦公室出來後,安尤科夫将軍才得知這個消息,頓時大發雷霆。

「到底是怎麽回事?」

安尤科夫将軍等不及回去位于盧比揚卡廣場的安全局總部大樓,在克林姆林宮的會議室裏怒氣沖沖地質問部下,「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們連「夜鷹」人在哪裏都不知道了?」

「技術員報告說,追蹤器最後一次的準确定位是在雅加達市中心的四季飯店。我們在五分鐘前駭入了飯店的安保監控系統,發現登記入住飯店的不是「夜鷹」而是一個日本游客。我們懷疑「夜鷹」把跟蹤器放進那個日本游客的行李裏了。」

「所以我才說,得在他體內植入跟蹤器。」安尤科夫将軍陰沉着臉說。

最初安尤科夫将軍要求軍醫迷暈晏子殊,然後在晏子殊的側腹皮下植入跟蹤器。可軍醫說晏子殊即将搭乘飛機,當晏子殊經過機場的安檢儀器時可能會被發現植入物。而且在高空飛行時再微小的傷口也有可能流血。此外按照晏子殊的能耐,他極有可能僅靠一把手術刀和一面鏡子就把植入物給取出來。

這和取子彈頭差不多,只不過會非常疼。

覺得軍醫說的有些道理,安尤科夫将軍才勉強放棄了這個想法。

「将軍閣下。」前來彙報的年輕軍人一頭令汗,但也只能硬着頭皮說,「也許那并不是最棘手的事。」

「還有更棘手的?」安尤科夫将軍簡直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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