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嚴陣以待
「弗拉季米爾少校在印度尼西亞海關被拘留了。」軍人說。「罪名是涉嫌使用假護照入境。印度尼西亞警察正在詢問假護照的來源,我們不能去保釋他,那會暴露更多人的。」
「廢話。」安尤科夫将軍右手握拳咚地一敲會議室的胡桃木桌面,「其他特工呢?」
「在盡快撤離中。但是……雅加速情報站毀了,我們的人,羅曼諾夫少尉、緬希科夫大士和格魯迪特中士都受了傷,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警察正監視着他們。恐怕我們暫時沒辦法救他們出來。還有,印度尼西亞大使烏艾斯先生在五分鐘前打電話來,說要見外交部長和總統閣下……」
安尤科夫将軍的眼睛越瞪越大,面孔也漲紅了,他感覺不止血壓,連腦袋都要炸開了。
「他是怎麽做到的?」安尤科夫咬牙切齒地問。
「啊?」軍人一愣,爾後才反應過來,将軍是要他報告「夜鷹」的行動軌跡。
「目前只知道丁夜鷹出在機場襲擊了情報車,之後又通過情報車找到了所有參與行動的特工和情報站的地址。至于更詳細的情況,還來有報告遞交上來。」
「繼續調查!雅加達情報站一定有安全漏洞。」
「可我們的人在雅加達的處境已經……」
「把B站和C站的人手全都調去雅加達。」
「恐怕總統閣下會很不高興的。」 B站和C站的外勤特工加起來少說也有四十人,這件事豈不是越鬧越大了。要是上了國際新聞,又會是腥風血雨的外交風波。
「總統和外交大使那邊我會去解決。你們只要在二十四小時內重新把『夜鷹』揪出來就好。」安尤科夫将軍語氣堅定地道,「雅加達才多大,我不信他能一直消失。」
突然,「咚咚」有人敲響了會議室的門。
「誰 ?」安尤科夫将軍粗聲問。
推門進來的是身着軍服的女秘書:「抱歉打擾您開會了,将軍閣下,但是六號線有您的電話。」
六號線是加密的電話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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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安尤科夫将軍擺手讓女秘書出去。然後拿起會議桌上的電話機,按下六號按鍵。
「晚上好,尼古拉。」電話裏的聲音聽來既優雅又悅耳,且說的是地道的俄語,可安尤科夫将軍覺得那聲音就像從地獄的深處傳來,充滿着不祥,「我知道你現在有些忙,希望我沒有打攪到你。」
「當然沒有,殿下。」安尤科夫将軍皺起那張布滿風霜的臉,但還是按捺住滿心的不悅,禮貌地問候,「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有人告訴我,你的人在雅加達遇到了不小的麻煩。我想既然我們是『同盟』我願意出一份力,幫助你的人離開那裏。」
「真沒想到連您也聽說了。」安尤科夫将軍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不過傳言有些誇大了,這只是一件小事,到明天就煙消雲散了,感謝您的關心。」
「那就好。我還有一件事。」
「請說。」安尤科夫将軍明白接下來的話才是黑色公爵真正想說的。
「我知道你的情報站毀了,是『夜鷹』做的。」卡埃爾迪夫沒再拐彎抹角,「你一定很生氣,想要追究到底。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的人一個都沒死?」
「這是什麽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夜鷹』沒有射殺你的特工,是因為他不想輕易樹敵,而不是他沒有能力殺人。下一次。恐怕他就不會瞄準防彈衣射擊了。」
「殿下,您這是替您的情人來威脅我們嗎?」安尤科夫将軍氣得拔高聲音,「雖然沒錯,他是您的情人,可您的情人嚴重威脅到了我們的國家安全,這已經是FSS的內部事物,希望您不要繼續插手。」
「什麽時候追捕一個孩子也能稱得上是國家安全。」卡埃爾迪夫令冷一笑,說道,「我決定正式收養阿列克謝。所以,以後有關阿列克謝的事情,倒希望你別再插手。」
「什麽?!」安尤科夫将軍大吃一驚,「可是阿列克謝是俄……」
「我知道他是俄羅斯人,我會保留他的國籍。等到他十八歲時,再由他自己選擇要成為哪個國家的人。」卡埃爾迪夫不緊不慢地說,「領養程序所需要的法律文件我都已經處理好,波特金家族的所有人都已經簽名放棄收養阿列克謝。」
「公爵,你到底做了什麽?!」就這樣硬生生地把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搶奪過去,安尤科夫将軍震驚得連敬語都忘記說了。
「總得有人照顧他。如果我不做,難道是你嗎?還是蘇珊娜?」卡埃爾迪夫溫言細語地說,「我知道蘇珊娜自從退休後就一直待在家裏照顧孫子孫女,可她有糖尿病。照看兩個孩子就已經很累了吧。」
聽着公爵像聊家常一樣說起妻子的名字,安尤科夫将軍的心裏狠狠一咯噔,握着話簡的手指都繃緊了。
「……蘇珊娜照顧不了第三個孩子。」
終于,安尤科夫将軍讓步了。因為帕西諾家族的勢力還潛伏在克林姆林宮中,現在就和公爵決裂是很不理智的行為。但他又說道,「可是……帕西諾在監獄中指明由『夜鷹』做收養人。那是有監控錄像作證的,不管波特金家族有多少人簽名,只要帕西諾本人不同意,在法律上您的文件就是無效的。」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用你操心。」卡埃爾迪夫輕描淡寫地說。安尤科夫将軍不由猜想,難道公爵是想要利用「夜鷹」奪得監護權?
不過「夜鷹」本就是公爵的人,看來阿列克謝最終還是會落入公爵的手中。
但是阿列克謝就罷了,安尤科夫将軍進是不想放棄追蹤帕西諾的機密硬盤。
「尼古拉。」卡埃爾迪夫突然說,「我知道你和我是同一類人,為了贏得勝利我們可以違背良心做任何事,所以我們的合作才會如此順利。我衷心希望在你退休之前。我們的合作能夠繼續下去,這對我們雙方都好。」
安尤科夫将軍突然想起卡捷琳娜慘死在街頭的畫面。雖然公爵從未承認那是他做的,但安尤科夫将軍始終覺得卡捷琳娜的死和公爵脫不了幹系。否則為什麽卡捷琳娜才死去,公爵就已經弄到了手續如此繁瑣的跨國收養文件?
安尤科夫将軍遠記得卡埃爾迪夫公爵曾口口聲聲說着在新聞上不會出現女人和孩子死亡的報導,但事實并非如此,黑色公爵果然反複無常。
「我不管你現在有多生氣,讓你的人就這樣撤離雅加達吧。」卡埃爾迪夫繼續說道·「我相信你能很快重建起新的情報站,再說你本來的目标也不是阿列克謝。」
安尤科夫将軍呆住,好似電話突然斷了線,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了響應。「看來殿下您的情報網絡果然名不虛傳。的确……阿列克謝不是我最終的目标,我知道帕西諾藏着一塊硬盤,那上面全是肮髒的事務歷史記錄,還有被他賄賂拉攏的官員名單。另外帕西諾家族這麽多年來賺的黑錢也全都藏在硬盤裏,這些錢應該由俄羅斯政府……」
「你錯了,那些錢并不全都是他的。」卡埃爾迪夫糾正道,「他不過是幫人管理和投資罷了。更準确的說那是他父親的生意。巴爾紮裏·帕西諾是遺産管理人。」
「什麽『遺産』管理人?」安尤科夫将軍頭一次聽到這樣詞,萬分疑惑地追問,「您到底知道了什麽情報,公爵?」
「以後會詳細的告訴你。但現在我希望你能暫時『忘掉』硬盤,從我和帕西諾家族的戰争中徹底地退出來。尼古拉,不要妨礙我,我保證将來你會得到數不清的好處,包括硬盤在內。」
「殿下,我該如何相信您說的話是真的呢?」安尤科夫将軍說,「您說過卡捷琳娜不會死,可她不僅死了,還登上了國際新聞。」
「那只是個意外。」電話那頭卡埃爾迪夫冷淡地響應,「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安尤科夫将軍擰眉,他不明白公爵的意思是:他就是兇手,可他以後不會再殺害帕西諾的家人了。還是他不是兇手,但是他已經抓住了槍殺卡捷琳娜的那夥人,因此以後不會再發生謀殺案了?
安尤科夫将軍不禁想要詢問清楚,可轉念一想即便他問了,公爵就會回答嗎?
于是他換了一個問題:「可如果以後『意外』又發生了呢?」
「會有人為此負責的。」卡埃爾迪夫語氣平緩地說。「不管你想要多少具屍體,我都會為你找出來。」
安尤科夫将軍感覺脊背猝不及防地滾過一陣寒噤,就像他突然病了一般。但是當他開口時語氣裏毫無懼意「殿下,既然您如此保證,那我就再相信您一次。從現在開始,您可以放手去做您想要做的事。但如果您出賣了FSS,出賣了俄國人,您就是與整個俄羅斯為敵。請記住,不管您有多少殺手,永遠都是我們的軍隊更多。」
「很高興你還有如此血性,尼古拉。我還以為你忘記『戰場』是什麽樣子了呢。」卡埃爾迪夫不冷不熱地微笑了一下。安尤科夫将軍看不到公爵的臉,但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笑容有多麽冷豔。
「我還有一個重要的約會,就不打擾你了。」卡埃爾迪夫說道,「差點忘了,我有一架運送跑車的貨運飛機剛剛降落在雅加達的辛塔機場上,如果你的下屬有需要,随時可以使用。」
那是一個專供富人租賃的小型機場,安檢程序比哈達國際機場要寬松得多。
「那我就先謝謝您的好意了,殿下。」
「不用客氣。」卡埃爾迪夫說完挂斷了電話。
安尤科夫将軍也放下了座機話筒,擡首看着下屬「去查一下,剛才的電話是從哪裏打來的。」
「是,将軍。」年輕的軍官立刻走出會議室,但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報告道,「抱歉,将軍,我們只能查到它來自一顆沒有登記的通訊衛星,它目前正飛行在赤道上空。我們可以遠程駭入它的後臺控制系統,但這至少需要三天時間,恐怕……對方會發覺。」
「知道了,先別去管衛星了。」安尤科夫将軍面色不佳地坐着。果然,卡埃爾迪夫公爵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将軍,請問現在『玫瑰行動』是繼續還是……?」年輕軍官關切地問。
「把行動取消、不,」安尤科夫将軍很快又搖頭道,「是暫停。把身分已經暴露的特工全部秘密召回。從B站和C站調選菁英戰鬥人員,盡快成立全新的A站。我要所有人原地待命,誰都不能擅自行動和離開。」
「是,将軍。」
「伊裏亞,你知道……什麽是『遺産管理人』嗎?」安尤科夫将軍突然沒頭沒尾地問。年輕軍官一臉茫然,還有點惶恐:「啊?您的意思是管理遺産的律師嗎?」
「不是。」安尤科夫将軍失望地嘆氣,還以為這些年輕人的想象力會比他這個老頭子豐富一些,但顯然沒有。
不過『遺産管理人』這個詞自然會讓人聯想到律師。不,遺産管理人不是重點,重點在于那是誰的遺産,為什麽連死了那麽多年的巴爾紮裏·帕西諾都突然冒出來了?黑色公爵又到底想要做什麽?
情報來源太少,棘手的事情太多,安尤科夫将軍突然覺得前額隐隐刺痛,全身上下都被沉重的疲憊戚籠罩着。他望向會議室牆壁上漂亮的石英鐘,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十分了,而他連午飯都還沒吃。
「我累了。伊裏亞·叫雅科夫備車吧,我要回家去。」
「是,将軍。」
但安尤科夫将軍還未從皮革座椅裏起身,女秘書又咚咚敲門,進來道:「将軍,總統閣下想要見您。」
「就總統閣下一人嗎?」
「不,還有外交部長和印度尼西亞大使。」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安尤科夫将軍走到會議室外,在洗手間裏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爾後精神抖擻地走進總統辦公室的大門,繼續他的「戰鬥」去了。
PM 18 : 35
一架宛若海鷗的灣流G650ER商務機飛行在黑山共和國領空。空中塔臺的管制員在十分鐘前向駕駛艙的機師警示過航路上有雷雨區,而此時此刻飛機正昂首沖入一大片翻滾的烏雲中。
狹長的金屬機翼在狂風中瑟瑟震動,機身霎時颠簸不止,湍急的雨絲刷刷沖擊着舷窗。
卡埃爾迪夫公爵放下手上的工作,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舷窗外的閃電時,一位身材修長的黑衣保镳快步走進客艙,立在潔白的真皮座椅旁,躬身禀報道:「殿下,剛收到消息,兩分鐘前,晏先生在唐人街下了計程車。」
「知道了。盯緊一點,他不會無緣無故去唐人街的。」
「是。」
「此外莫斯科的線人回報說,安尤科夫将軍調動了馬尼拉和吉隆坡情報站的菁英人手,一共有三十人。」保镳繼續低頭彙報,「預測他們會在雅加達東區成立更大的情報站。」
「哼。他的動作還是這麽快,一點都不像快退休的人。」卡埃爾迪夫從座椅裏起身。盡管飛機在搖晃,他卻如履平地走到吧臺前,拿起一瓶路易十三黑珍珠白蘭地。拔掉瓶塞,往水晶杯裏倒了幾乎快要溢出來的一杯酒。
「他暫時不會行動的。」卡埃爾迪夫優雅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後說道,「但他若是下令幹擾我們的行動。我們也不必客氣。」
「明白了。」
「下去吧,我要睡一會兒。」
「是,殿下,您好好休息。」知道公爵這些天都只睡三個小時,保镳趕緊退下了。
卡埃爾迪夫放下酒杯,看着舷窗外急驟的雨絲。
糟糕的心情碰上惡劣的天氣,還有越喝越無味的酒。卡埃爾迪夫整個人都處在難以控制的煩躁中,就像一枚随時會炸裂的手雷,他根本就睡不着。
因為他的內心是那麽迫切地想要飛去雅加達,可是他的身體卻被迫前往截然不同的方向。
卡埃爾迪夫回到座椅前,開啓桌上的平板計算機。
平板計算機正透過加密的衛星網絡聯機着遠方的一次突擊行動。他看着一隊頭戴黑色護目鏡和戰術面罩,手持消音沖鋒槍的職業傭兵,宛若幽靈無聲地闖入一棟防衛森嚴的公寓。
作為公寓樓安全出口的樓梯間內,蒼白的照明燈逐一亮起。傭兵們迅速到達目标樓層後即刻兵分兩路,一路飛快找到B501的門牌,另外一路留守在電梯和樓梯通道門戒嚴。
一個個頭稍矮的傭兵從戰術背包中取出一毫酷似平板計算機的熱成像掃描儀,将它緊貼在門板上,很快掃描儀的屏幕上便出現了門背後的熱分布圖像。
很顯然熱源主要來自廚房的料理臺和客廳一睛兵能清楚看到有一個人正站在餐桌前,他的咖啡杯和計算機主機也散發出了熱源。
确認了目标所在,傭兵三兩下收起掃描儀,接着從戰術背包的上側口袋裏掏出門卡,靜悄悄貼上感應門鎖。
這張門卡是他們的雇主提供的。這也是為什麽他們能在兩分鐘內輕松地闖入公寓樓,侵入樓內的監控系統和通訊系統而不被警衛發覺。
電子門鎖的感應燈由紅轉綠,輕微的咔嚓聲響,門開了。
為首的傭兵向身後的同伴做了一個「速戰速決」的手勢便率先沖人房間。
客廳內的青年正埋首敲擊鍵盤,面對突然闖入的傭兵他一臉震驚,本能地轉身想要逃跑,最先闖入房間的傭兵果斷地舉起電擊槍沖青年的後背開了一槍,青年「啊」一聲渾身抽搐着撲倒在地,不一會兒便失去了意識。
一個身材格外壯碩的黑人傭兵走上前利索地扛起青年,撤離現場。剩下的傭兵手持武器有條不紊地搜查了整間公寓。
頭戴式夜視攝影機不斷晃過廚房儲物櫃、沙發、餐桌,還有卡埃爾迪夫無比熟悉的晏子殊的卧室。卧室的大床有些淩亂,天藍色被褥在床尾卷成一團,卡埃爾迪夫眉頭緊鎖。
搜查行動只用了兩分鐘就結束了,最後撤離房間的傭兵擰開了煤氣管道的安全閥門,從櫥櫃抽屜裏抓了一把不鏽鋼刀叉塞進微波爐,按下五分鐘的高火烹饪時間。
緊接着傭兵們訓練有素地撤退,全部回到停在公寓樓對面街角的黑色SUV車上。
忽地,一片爆炸聲轟隆傳來,火光噴出窗戶。
劇烈爆炸影響了衛星無線訊號接收,監控畫面定格在着火的窗簾上。卡埃爾迪夫結束了聯機,腦袋裏揮之不去的是那天晏子殊穿着淺藍色圍裙,在廚房裏轉悠着為他做早餐的畫面。
咖啡和煎蛋的香氣是那麽迷人,即便炸薯條不該出現在清晨的餐桌上,卡埃爾迪夫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覺得那頓早餐比巴黎麗馳飯店限量供應的金箔蛋糕都要美味得多,讓他直到現在都很想念哥倫比亞咖啡、三明治和炸薯條的味道。
「子殊……」
恍惚間卡埃爾迪夫彷佛回到了那一天,他看見晏子殊趁他不注意,偷偷把黑成焦炭的培根丢進垃圾桶,還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過那樣擦着盤子,唇角就微微揚起。
對了,也是在那個客廳裏,他下跪向晏子殊求婚。
那一晚,雖然晏子殊一直「臭着臉」卻沒有攆他走。這讓卡埃爾迪夫開心得不得了。
一點一滴的回憶是如此甜蜜,可就在剛才他親手毀了它。
卡埃爾迪夫的手指把平板計算機的屏幕都捏碎了。
他能感覺到從心底傳來的刺痛,但卡埃爾迪夫選擇閉上眼睛,不讓自己的情緒繼續失控下去。
和十聖者的戰役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否則他将失去的何止是美好的回憶?
卡埃爾迪夫定了定神睜開眼睛,按鈴叫來了保镳。「請問,您有什麽吩咐嗎?殿下?」
「子殊還在唐人街嗎?」卡埃爾迪夫直接問道。
「是的。他進了一家中餐館,但沒久待就出來了。據說是近唐人街在舉辦東南亞美食節,那邊有很多游客。」
「果然……」卡埃爾迪夫了然了。在歐洲時,晏子殊的長相使得他比較難混進人群中,但在東南亞就不一樣了,在一堆黑色頭發、黑色眼睛、黃皮膚的人中間,歐洲人才是最顯眼、最難藏身的存在。
「我允許你們使用武器。」
「殿下,您是認真的嗎?」保镳很吃驚,眼睛都瞪大了。
「當然。」
「可是殿下,晏先生他只有一個人,沒有後援,應該沒必要……」
「如果他沒有後援,那我剛才抓到的人是什麽?」卡埃爾迪夫指的是利夫·雷德曼。
「這個……」
「你們從未見過他真正的身手。」卡埃爾迪夫突然望着舷窗外的閃電。他們還未離開雨雲,滂沱的雨勢稍有減弱,但刺目的閃電卻依然頻繁,「他是我親自訓練的,在奧汀……」
「嗯?」保镳并不知道這件事,因為這件事在好幾年前就成了禁忌,梅西利爾禁止任何人提起,當年經歷過「囚禁」事件的人也大多被撤換掉了。
「但是,」卡埃爾迪夫又叮囑道,「注意好分寸,別真的傷到他。」
「可是……」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如何在使用武器的情況下不傷害對方?子彈又沒長眼睛。
「怎麽了,有問題?」
「不,殿下,我們會做到。」保镳趕緊點頭。
「『火狐』來消息了嗎?」卡埃爾迪夫問道。
「目前還沒有,殿下、」
「那下去吧。」
「是。」
保镳離開之後,卡埃爾迪夫看着喝空的酒杯,依然睡意全無。
因為他缜密計劃中的漏洞竟然是「晏子殊」,不,從帕西諾費盡心機地綁架晏子殊的那ー天起,他就該想到帕西諾會利用晏子殊對付他。
不過,假若自身有了「弱點」 ,那麽被人利用也是理所當然。卡埃爾迪夫知道如若形勢倒轉 ,他是綁架晏子殊的那個人,他會做得更心狠手辣,讓晏子殊根本就沒有機會逃走,所以他和帕西諾果然是非常相像。
因為了解對方,所以卡埃爾迪夫才會那麽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帕西諾。
但就怕……他此刻再出手還是遲了。
卡埃爾迪夫微微擰起眉頭,正想着要不要親自去一趟黑鯨監獄時,保镳又進來報告,神色很是忐忑:「殿下……」
「嗯?」
「很抱歉,我們……丢失了晏先生的行蹤。」
「什麽?」卡埃爾迪夫的臉色一沉,保镳吓得大氣也不敢出,只是深深垂着頭。
「通知飛行員,把目的地改成拉古薩機場,再讓他們準備一架更大的飛機。」
拉古薩機場在意大利的西西裏島上,卡埃爾迪夫家族在那裏擁有私人豪宅和停機坪。
「殿下,您是要去雅加達嗎?」保镳小心翼翼地确認道。
卡埃爾迪夫輕點頭,保镳偷偷吞了一口口水。看來雅加達會成為飓風登陸的中心,他只能盡量祈禱自己不要掃到臺風尾。
卡埃爾迪夫公爵的命令傳達下去後,可以感覺到飛機正在右傾改變航道。當飛行員按照新定的航道飛行了五分鐘後,卡埃爾迪夫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烏爾裏希,告訴飛行員,不用停在拉古薩了,還是去裏昂。」
「是,殿下。」名叫烏爾裏希的保镳沒問公爵殿下為什麽改變主意,立刻就回到駕駛艙去了。
卡埃爾迪夫望着窗外漸漸消失的雲層,心裏想的是假若晏子殊得在雅加達待上好一陣時間,那豈不是他處理「利夫·雷德曼」的最好時機。
卡埃爾迪夫直覺那個一直幫助晏子殊的計算機專家可能掌握着不少機密。
而且那個人對晏子殊似乎特別有好感。
這讓卡埃爾迪夫非常不爽。
至于阿列克謝……雖然在茫茫人海中要找到一個孩子很難,可他現在至少知道阿列克謝藏身在哪個城市了。
在雅加達,哪些人能給一個外國孩子提供藏身之所?又有哪些人可能與帕西諾家族有私交?通過黑市的情報網絡,只要順藤摸瓜地追查下去,說不定他能比晏子殊更早地找到阿列克謝。
當然,他驚動越多人晏子殊的處境将越想難,但卡埃爾迪夫沒辦法讓步。
他必須要得到……阿列克謝·帕西諾。
「殿下,飛行員說再四十分鐘,我們将抵達目的地。」
「知道了。」卡埃爾迪夫點頭,然後拿起衛星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大概三分鐘後,電話才被人按下接聽。
「很久不見了,雷。」 卡埃爾迪夫以溫文爾雅的語氣
打着招呼,說的是英語。
「确實很久不見了,公爵殿下。」電話裏傳來一個中年男子沙啞的聲音,他的措辭飽含尊敬,但語氣卻是警惕的, 「我聽說今天的雅加達機場格外熱鬧,兩個使用假護照的俄羅斯人被警察抓了,還有些面生的歐洲人在街頭活動。殿下,您應該還記得,東南亞不是您的地盤吧?」
「別緊張,雷,我對你的市場沒興趣。」卡埃爾迪夫微微笑道,「我的手下只是路過,他們絕不會破壞你的生意和你的地盤。」
「那您的人打算『路過』幾天?」
「兩天。」
「不管是誰惹到了您,看來您是胸有成竹。」
「那不過是一條漏網的小魚罷了。」
「能從您手裏溜走的魚恐怕也不會太小。殿下,客套話我就多不說了。我尊敬您,如今在東歐您也已是老大,但亞洲不一樣,日本人、菲律賓人、中國人、韓國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家族和地盤,他們都忌憚您。也許您的手下只是來這裏轉幾圈,可那些人會把所有的家夥都亮出來,包括潛入歐洲暗殺您。殿下,我希望您明白,不論将來會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犧牲自己人去保護您。」
「非常感謝您的提醒,雷,我知道我有多麽令人『厭惡』。如果我沒記錯, 『黑色公爵』這個綽號最初是在南亞傳出來的,我想說雖然它不如『北歐薔薇』那麽動聽,但我還挺喜歡它的。」
電話那頭一片安靜,大概是一時接不上話,「雷,為了感謝你對卡埃爾迪夫家族的慷慨接待,我會向你支付一千萬美元的過路費,等挂斷電話,你可以在手機上查下你開在巴利島的賬戶。」
「可我沒有接待你們。」電話中的男子籃到困惑,他可不會熱情招待無論走到哪兒都伴随着腥風血雨的「死神」家族。
「你什麽都沒做就是最好的接待。」卡埃爾迪夫話裏有話地說,「改天來奧地利旅游吧,我會很歡迎你的。」
「我的英語很差,恐怕去不了歐洲。」男人此時此刻明明說的就是英語。
「奧地利說的是德語。」卡埃爾迪夫也在裝傻。「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告退了,殿下。」
「好。幫我向莫莉說一聲,祝她生日快樂。」卡埃爾迪夫突然說。
莫莉是男人的小女兒,他一共娶了三個妻子,她們生了六個男孩,兩個女孩,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家庭。
「……謝謝。」男人似乎是憋了很久才說出這個詞。因為莫莉是去年才出生的,可是黑色公爵不僅知道她的存在,還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這是多麽的……可怕。
男人啪嗒一聲挂斷了電話,卡埃爾迪夫把衛星電話擱在一旁,修長的手指交叉而握。他又做了一回「惡魔」恐怕這個男人以後再也不會接他的電話了。
但沒關系,卡埃爾迪夫向來不計較小事,只要雅加達最大的黑幫頭目阿坦布·雷承諾了不幹擾他的手下行動。其他都好說。
接下來,卡埃爾迪夫還有好幾個跨國電話要打。這是一場涉及多方勢力的戰争,每個人都玩着陰謀詭計,想要獲得更大的利益。
卡埃爾迪夫要做的就是盡全力滿足他們的願望,爾後再收割他們的靈魂。
雅加達北部老城區
瑟拉瑪大街六十七號
晏子殊擰轉車鑰匙,将黑色的本田摩托車熄了火後。擡頭看着街對面老舊的灰白色石頭建築物。
——聖心堂慈善醫院,建立于一九四二年。
帕西諾用來保護兒子的安全屋竟然是教會醫院?這大大出乎晏子殊的預料。
難怪俄羅斯人怎麽查都查不到阿列克謝的下落,因為阿列克謝失蹤前既未受傷也沒有生病,再加上醫院是一個容易走漏風聲的場所。只能說帕西諾這招兵行險着,确實出人意料。
晏子殊下了摩托車,往馬路對面的醫院走去。
這棟醫院的四周都是高密度人口的貧民區,病人很多,加上醫院建造已久,外牆石磚斑駁掉落,牆根鑽出野草,看着更像是戰地醫院。
帕西諾真的會把兒子放在這樣的地方?
晏子殊心裏越來越疑惑,在前方等待他的的究竟是阿列克謝還是又一個的陷阱?
晏子殊知道最安全的行動步驟應該是先觀察,刺探情報再行動,但他沒有時間去保證自己的安全了。他好不容易才甩脫卡埃爾迪夫的手下,不能浪費機會。
晏子殊瞥了一眼頭頂的交通監控設備。即便在貧民區,這樣的攝像鏡頭也不少,卡埃爾迪夫的手下會很快找到他的。晏子殊打量着四周三三兩兩的行人,推開醫院的大門時,左手伸進外衣側袋裏,不着痕跡地握住了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