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競争者
◎男人對女人的心思歸根到底就那麽點兒,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能猜不到。◎
松雨最近熬夜比南烈還要多, 因為公司即将新上線一個盲盒IP,從手稿到成品已經經過了半年時間,如今正是和工廠磨合溝通的重要階段。
作為剛加入公司不久的新人, 這款盲盒的設計上她沒有太多發揮空間,但後期與工廠鬥智鬥勇的苦差事自然跑不了。那些娃娃的毛發、瞳孔、配飾、配件的細微色差, 需要她的火眼金睛來分辨, 更需要她有技巧地據理力争。
加班是家常便飯,半夜郵件電話齊飛也不是罕有的狀況。過去是她催南烈不要太拼命畫畫,現在更多時候是南烈反過來催她早點睡。她工作繁忙、心情郁悶的時候也顧不上好言好語, 時常怼得他啞口無言、黯然退去。
不太忙的時候,她也會反思自己是不是态度太差了。她知道他是好意關心, 自己身體都只剩半條命,還替她操心。就像今晚也是,她合上筆記本後,回想起自己剛才對南烈不耐煩的樣子,起身去他房裏給他道歉:“阿烈, 我是太忙了,沒顧上你。”
南烈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甚至還帶着點高興說:“其實我還挺開心的, 你偶爾對我發脾氣。”
她從背後俯身摟住他, 手搭在他的鎖骨上畫着圈圈笑:“你的喜好還挺特別。”
“不是, ”南烈用虎口輕輕蹭了蹭她的指尖,柔聲道,“你平PanPan時大概沒人可以發洩情緒, 能在我面前不加掩飾地發脾氣, 讓我覺得自己還多少還有點作用……你對我太小心翼翼, 我反而會內疚……”
松雨沒來由地心頭一熱, 雙掌包裹住了他的手:“謝謝。”
他的手在她的掌心裏微動:“有時候,我會覺得這不是真的,有一天我這樣一雙手會被你握在掌心裏,像是一顆沙礫掉進了一朵玫瑰的花蕊……”
“你要轉行當詩人嗎?”她笑了,繞到他的身前,蹲下托腮看向他,“對宇宙來說,玫瑰也不過是沙礫、人類也不過是沙礫、地球也不過是沙礫!阿烈,我和你做兩顆相互依偎的沙,也沒什麽不好。”
這一刻,她真的這樣想。愛或不愛,無甚要緊。南烈為她着迷,他知道;而她也需要南烈,算計也罷、依賴也罷,她的生活裏也需要他的存在。
比起情情愛愛,職場上的煩惱要多得多。
她很少和南烈談工作上的事,一來他還是學生、自小因為身體特殊對社會接觸面又窄,與他說也幫不上她什麽忙;二來她也不願意用這些俗事煩他,只想讓他安安靜靜地在自己的世界裏作畫,不去觸碰社會上那些污糟事才好。
她想他肯定無法想象她穿梭于辦公室、工廠、展會時焦頭爛額的樣子。有時唯唯諾諾、有時狀如潑婦。就比如今天去工廠,拿到樣品時明明和電腦圖紙的顏色不一樣,但對方硬是一口咬定一致。廠家是合作已久的生産商,又是硬茬,不好撕破臉硬來,但東西貨不對版總是不行,她連哄帶勸軟硬兼施對方才答應進一步調色調整。
回到公司,向上彙報溝通結果,這款IP的設計主理人齊嘉卻拿過樣品和圖紙比對後卻說:“不用改了,就讓工廠按這個出貨。”
“齊老師,這個頭發顏色明明不對……”她有些不解,忍不住道。
齊嘉沒有正面回答她:“這種情況常有:電腦顯示和工廠調配的顏色之間的色差,何況是紫色系的,更容易有偏色。但是……抛開這些,你現在心平氣和地對比一下你手裏的樣品和設計圖,你會覺得哪一個配色比較和諧呢?又或者不相上下?”
松雨按他說的進行了對比,不得不實話實說:“确實,雖然不是刻意為之,但工廠提供的樣品效果也不差的,也許在一些人的眼裏,工廠樣品的配色更好看。”
齊嘉道:“所以,你這一上午算是白和人争執了一場。”
松雨無言可駁:“對不起,上午浪費的時間我會想辦法補回來。”
“不帶情緒的?”他的眼裏有觀察的意味。
“您小瞧我了。”她平靜地微微一笑。這點事算得了什麽?何況她從中也得到有用的教訓。
在松雨出他的單人辦公室前他叫住了她:“江松雨!”
她停住回頭:“齊老師還有什麽事要我去做?”
“是不是助理那些瑣碎的工作做久了,會讓你對美、對設計本身反而不太敏銳了?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設計師而不是一個‘跑腿員’、‘核對員’,要時刻保持對美的敏銳度。”
“謝謝建議。”松雨由衷感謝。
“你很聽得進去良言。”
“良藥苦口都要喝,何況齊老師的話并不尖銳難聽,我沒有拒絕采納的道理啊。”
“公司将要和冰激淩品牌‘夢樂冰’推出聯名款盲盒,有沒有興趣加入主設計團隊?”
松雨一下子兩眼放光:“夢樂冰?”
“你的第一反應有點奇怪。”齊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她不明所以,也不敢随意發問。
“你好像對于‘夢樂冰’三個字的興趣大于能進入這個聯名款設計團隊。”
松雨倒沒想那麽多:“能進入主設計團隊我當然是開心的,只是……”她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大概因為小時候特別愛吃他們家的蛋筒冰激淩,所以一聽說我們公司要和他們合作,有點額外的激動吧。”
“那太好了。我不用擔心接下來的日子裏你會吃冰激淩吃吐了。”齊嘉挑了挑眉,“為了讓大家獲取更多靈感,‘夢樂冰’會給我們每個月提供無限量的冰激淩,涵蓋他們家所有産品。”
“其實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齊嘉打斷了她:“如果真的是自己都覺得不成熟的想法,就不要擺出來講了。”
她鼓起勇氣:“我覺得是個很好的思路,您不妨聽一聽?”
“講。”
“‘夢樂冰’的産品這些年也一直在調整,我想這其中有很多原因,最大原因是這些産品在實現盈利上的表現不佳。但是,下架的産品中仍然有一些是人們所懷念的——有時是味道、有時是情懷、有時可能只是自己的青春……恢複那些産品不是我們潮玩公司的目标,但賣情懷可以是。而如果在推出這些和下架的冰激淩系列産品有關的盲盒後,‘夢樂冰’能不能複活一些已經消失的産品也不重要,哪怕沒有,也能收割一波話題度,實現雙贏。我覺得,我們可以從這裏入手,考慮設計,甚至放入隐藏款。”
“比起藝術家,你更像個生意人。”
“生意人不好嗎?”她本能地覺得齊嘉并不反感她話語中的“逐利”。
“很好,我沒有看錯你。”齊嘉言簡意赅。“下午開個會,你這兩天把手裏的事轉交給Ada,接下來的工作重心放在‘夢樂冰’的設計上。”
下班點過了一小時,松雨還沉浸在畫圖中,甚至忘了給家裏打電話。
齊嘉辦公室的燈先按了,他從裏面走出來,敲了敲她的桌角。
她因為聚精會神在做事,略吓了一跳:“呀,您也沒下班?”
“我還以為是我沒走你作為下屬也不好意思撤……看來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齊嘉笑了笑。
她也笑了:“不知不覺就沒停下來而已。”
“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搞定的事,也不是你一個人能搞定的事,走吧,一起去吃點飯?”
松雨微怔兩秒,這拒絕顯得太不給面子,接受又覺得哪裏不妥。
倒是齊嘉自己找了臺階:“家裏有人做好飯等你了?”
松雨道:“是,我沒和家裏說不回去吃。”
“那我送你回家。”
“還不太晚,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九點以後才能報銷打車呢。”
“我自己開車。”
“我知道,但你今天并沒有開車來。”
“你怎麽知道?”她的車昨天送去了保養,今天早上是打車來的。
“你和其他人聊天時偶爾聽了一嘴閑話。”
松雨心裏拉響了警報。
男人對女人的心思歸根到底就那麽點兒,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能猜不到。
“謝謝齊老師,我可以打車。”
齊嘉沒有糾纏:“早點回家。”
松雨關了電腦,拎包就走。
齊嘉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電梯間裏,氣氛微妙。
電梯行至一樓,齊嘉跟着松雨一道走了出來。
“齊老師不去取車?”公司有地下停車庫。
“江松雨,你有男朋友嗎?”齊嘉聲音乍聽冷靜克制,卻又帶着幾分侵略性。
“這與工作有關?”
“工作時間我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工作以外的時間我沒有義務回答你——尤其是私人問題。”松雨說得義正辭嚴,卻有一種暗自心虛的味道。她知道自己是不想正面回答齊嘉。
“當然,這不是義務。只是……如果你樂意告訴我一個答案,我會很感激。不管怎麽樣,你是我看好的設計師,今晚之後,無論你的答案是什麽,這一點都不會改變。只是會有一點不同——如果你有男朋友了,我從此就只是你工作上的夥伴,如果你的回答是否定的,我或許會争取另一種可能。”
他的話音很磊落,坦率地說,松雨并不反感。
良久,她還是沒有回答他,沉默地看着地上颀長的影子。
電梯轎廂再次打開,裏面的人尚未走出,松雨便被齊嘉一把拉進狹小的空間裏。
“送你回家,可以嗎?”他問,聲音溫柔又帶着某種不容拒絕的霸道。
她沒有回答,只看着他寬闊的肩膀,堅毅的下颚線發怔。
她的手腕還被齊嘉握着,她忘了甩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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