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決定今天和溫思遠談離婚……

早晨起來時,陸眠看了看黃歷,陰歷6月12日,宜嫁娶,宜開市。

是個好日子。

她決定今天和溫思遠談離婚。

這一天,是溫思遠的生日,也是他在美國出差半個月後回來的日子。

溫思遠三年前創業起家,一手創立了唯意這個購物網站,三年後,唯意成了電商界的創業傳奇,溫思遠也因為唯意樹立了在江城的商業地位。

陸眠看過電視中溫思遠的訪談,主持人對溫思遠有長篇累牍的商業吹捧,而溫思遠往往帶着謙遜有禮的笑容,除了自謙以外,他還時常會說一句話——

我要感謝我的太太,如果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

這句話成為他每次接受采訪時的标準套話。後來,陸眠會努力觀察每一次他說這話時的表情,他的容顏依舊是英俊的,劍眉星目,整個人看起來彬彬有禮,稱得上是溫潤如玉的君子。

但無論如何她也判斷不出他在說這話時的心情。

她越來越覺得,這句話對于溫思遠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形式。

……

鑒于溫思遠已經将近一個月沒有回過家,陸眠只能試圖打電話聯系他。

溫思遠的電話是通的,卻一直沒人接聽,陸眠不知道這人是真忙還是故意,只能去他公司碰碰運氣。

出門之前,她照照鏡子,她今年二十六了,對于女人來說,這是個已經開始為初老焦慮的年齡,她用昂貴的眼霜,花很多錢做美容,但是沒用,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眼角還是長出了一道魚尾紋。

彩妝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遮蓋了她的黑眼圈,她穿了一件歐更紗的連衣裙,順手拎上了她上周買的LV限定款。

包是A貨,卻花了三十多萬,這是她從一個代購那裏買的,那個代購八成覺得她人傻錢多好騙,賣給她包包以後人就徹底消失了,還将她拉黑。

Advertisement

陸眠倒是不在意,她确實分辨不來A不A貨的,她對高奢其實一點概念也沒有,以前她買包都買一兩百塊的那種,能用就行。

有人告訴她她這個是A貨以後,她給溫思遠打了通電話,同他埋怨:“我居然花三十多萬,買了個A貨,好氣。”

電話裏,溫思遠的語氣溫柔帶着寵溺:“你喜歡就好,想要正品的話,你把圖片發來給我,我看看這邊能不能買到。”

陸眠就真的發了圖片過去。

不過限定款畢竟是限定款,溫思遠去了紐約的高奢店也沒能找到。

當然,沒找到是他的說法,陸眠其實并不怎麽相信,他那麽忙,或許根本沒去,只是随口糊弄她而已。

不過,溫思遠是個即将被她甩掉的前夫,從這個角度來講,沒必要對他太苛求。

陸眠去車庫開了她的新卡宴出來,上個月她報廢掉了一輛Cooper,車子跟前面的車追尾,她的額頭磕在方向盤上,腦袋嗡嗡嗡長達幾分鐘,那個後知後覺的,非常雞肋的氣囊才彈出來,将她死死壓在駕駛座動彈不得。

車禍是陸眠全責,她的車速太快,交警問,你為什麽開這麽快?

為什麽開那麽快?

開車的時候她正和人通電話,電話是她閨蜜唐舒亦打來的,唐舒亦在外地看到溫思遠帶着個女人一起進了酒店,問她知不知道什麽情況。

這種事第一次發生的時候,陸眠還會幫溫思遠找借口,猜想是不是什麽工作夥伴,機緣巧合住在一家酒店之類,她會給溫思遠打電話,佯裝生氣地質問。

後來她沒法再欺騙自己,從溫思遠那裏得到的都是謊言,佯裝生氣變成了真的生氣,再後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很鎮定了,卻還是錯踩了油門。

她傷得不重,只是腦袋嗡嗡嗡地響了好幾天,額頭腫起一塊,醫生說她腦震蕩,要她輸完液就回家靜養。

在外地出差的溫思遠聞訊,當天夜裏就趕回來,淩晨兩點多,他開燈時,陸眠剛擦幹眼淚。

他以為她是疼得哭,坐在床邊伸手去摸她的頭,“很痛?有沒有做個全面的檢查……”

陸眠一陣惡心,躲開他的手迅速下床沖到洗手間,吐得昏天暗地。

溫思遠跟進洗手間,俯身想去扶她,聽見她冷冷地問:“你今天又去見她了?”

溫思遠沉默幾秒,才開口:“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眠什麽也沒再問,自己起身漱口,去了客卧休息。

以前她還會歇斯底裏,但現在不會了,原因是她意識到哭鬧的自己有多像個潑婦,溫思遠對她低頭非常容易,他會認錯,會道歉,會哄她,但他永遠是冷靜的,語氣也平淡,甚至不過多解釋,而她仿佛總在哭,總在尖叫,實在不雅。

更別說,鬧完之後,她爸媽總是會勸她說,現在離婚,不劃算。

确實不劃算,她是真正的糟糠妻,陪着溫思遠度過他人生的最低谷,全世界都不相信他的時候,她都沒離開他,如今他成功了,他們也有錢了,這個時候離婚,怎麽看她都是吃虧的。

就算能分到錢,她還是覺得吃虧,她在痛苦中計較,計較令她更加痛苦,她和溫思遠的婚姻,就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中茍延殘喘至今。

不過她覺得今天肯定不一樣了,今天她會很體面地遞給他離婚協議,友好地同他商量條款,再約定一起去民政局的時間,最後潇灑離開,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她甚至已經想好見到溫思遠要說的臺詞,在紅燈的路口停車後還在心底默念,念到一半,身體就不受控地往前傾。

與此同時,重重的一聲“砰”震得她耳膜嗡嗡地響。

她的身體重重地撞在方向盤上,下巴還在方向盤上磕了下,疼痛立時襲來。

路邊行人已經看過來,陸眠摸着下巴艱難地坐直身子,在心底罵娘。

她推開車門下去,氣沖沖往後走,“瞎的嗎?看不到前面紅燈是不是?會不會開車啊!”

在看到後面的車主之前,她先自顧自罵了一通。

後面的車也已經打開車門,下來個中年男人,忙不疊同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确實是我的問題,小姐您別生氣,我這就打電話給保險公司……”

陸眠火氣未消,“你駕照是走後門來的嗎?這都能給撞上來?”

擱在以前,陸眠的脾氣其實沒有這麽差,在公衆場合她多少會顧及自己和對方的面子,但此刻的她有種近乎崩潰的憤怒——她腦海中堪稱完美的,優雅地去談離婚的計劃,已經被這個車禍破壞了,她很生氣。

中年男人面色讪讪,“真的對不起,您消消氣……我們來商量一下賠償吧?”

陸眠雙手抱臂,餘光裏瞥見正趕過來的交警,恨恨道:“等交警來再說。”

說完視線收回,不期然地看到後面的車後座車門打開,又下來一個人。

是個男人,着深藍色西裝,很高,身材堪比男模。

看側臉時,她就覺得很眼熟,等人轉臉來,她徹底愣了。

男人五官輪廓淩厲,卻生得一雙桃花眼,眼尾上挑,在注視人的時候看似多情,然而他周身那種疏離矜貴的氣息卻能迅速将人拉回現實。

陸眠自然也被拉回現實,她不是因為對方英俊才發怔,是因為他身上的變化,以及,這次意想不到的見面。

男人走過來,她心慌了一瞬,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已經有七年不曾見面,她樂觀猜想,他應該已經認不出她。

考慮到自己幾秒之前還在罵街,她迅速做出決定,裝作不認識他,她繼續跟中年男人抱怨,但語氣不知不覺已經弱了很多:“你開車的時候就不能小心點嗎,快到路口看到紅燈就應該減速吧……”

她的話音被男人一聲喚給截停:“陸眠。”

陸眠神情也随着話音卡了幾秒,擡眼對上男人視線,腦中天人交戰,最後化作一臉刻意的茫然,“你是?”

她演技并不好,男人盯她幾秒,最後報出自己的名字:“韓殊。”

她浮誇地拍了下手,“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高中轉校來我們班的,不過呆了一個學期就轉走了對吧?”

韓殊并不拆穿她笨拙的僞裝,他唇角輕牽,目光還鎖定在她臉上。

陸眠被看得不自在,只想逃,然而交警已經過來了,問起情況。

情況一目了然,韓殊的車全責,韓殊目光還是凝在陸眠臉上,“是我的司機全責,我會賠償,私了可以嗎?”

陸眠點頭,交警登記了一下兩個人的車牌和信息,并扣了分,然後叮囑他們盡快将車開走避免交通堵塞。

陸眠如獲大赦,她甚至都不想要賠償了,上車之後就想跑,但在她踩下油門之前,副駕駛那邊的車門被人打開,緊跟着,韓殊就上車坐在了那裏。

她扭頭看他,笑得僵硬:“還有什麽事嗎?”

韓殊看出她的不自在,他眼神透着幾分玩味,似笑非笑道:“找個地方談賠償。”

“我今天有事,改天吧?”陸眠緊握着方向盤,努力維持笑容。

韓殊沒動,餘光裏瞥見她車裏的置物箱。

許是因為方才的撞擊,置物箱門是開的,裏面一疊紙也歪歪斜斜露出小半。

他看了一眼,慢悠悠問她:“急着去談離婚,是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