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眠打完他,手掌都是麻的……
陸眠靠着椅背,目光有些疲憊地隔着被子落在許歡的小腹位置。
醫生說許歡懷孕已經五周,真是一點也看不出,裏面那個……不能叫做小孩,現在只能說是胚胎的東西,還挺頑強的,許歡流了那麽多血都沒事,就連醫生都說ta命硬。
她側過臉看了一眼還站在床尾的溫思遠,忽地笑了:“原來你就這麽想要孩子啊。”
她這話不無嘲諷意味。
溫思遠這會兒很沉默,唇線緊抿,似乎是在壓抑什麽情緒,眼底黑沉沉的,陸眠收回視線,就聽他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未必是我的。”
陸眠垂着眼,神色漫不經心的:“那你豈不是要喜當爹了?”
她語氣戲谑,仿佛根本不在意,溫思遠的手慢慢攥緊,又松開。
隔了約莫幾分鐘,他又開口,聲音小了很多:“只有一次……而且我做措施了。”
陸眠還維持着那個坐姿,很久都沒有動。
溫思遠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
她四肢都僵硬,一股子說不明白的情緒,從心底湧起,在她的軀體這個牢籠裏四處碰壁,找不到出口,慢慢地,她攥緊了拳頭,眼眶酸脹難忍。
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溫思遠這麽直白地,明白地,承認他和許歡上床了。
片刻後,她突然起身,動作很大,帶得椅子哐啷一聲,溫思遠剛喊了一聲“眠眠”,就見她扭頭往洗手間裏沖。
他追到洗手間門口,已經聽見裏面傳來的嘔吐聲,他腳步頓在原地。
那聲音聽起來非常痛苦,連帶着劇烈的嗆咳聲,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好像也感同身受地覺得肺腑深處有疼痛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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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晚上沒吃飯,陸眠幹嘔半天,吐出的大半都是酸水,但是,她咳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下去。
她想大哭,又不願意在這裏哭,很久才艱難地撐起有些虛脫的身子,到洗手臺跟前打開水龍頭,很不講究地掬了冷水漱口。
漱完口,她洗洗手,擦掉眼淚,慢慢轉身。
溫思遠就站在她身後。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裏情緒複雜,內疚?後悔?疼惜?她都已經不想去辨認了,她面色灰白得好像個死人,就連嘴唇都發白,眼圈卻是紅的。
溫思遠開口:“眠眠……”
他話沒說完,小小的洗手間裏“啪”的一聲響。
陸眠打完他,手掌都是麻的。
她自認用盡全力,但是她這會兒其實沒什麽力氣,溫思遠只稍稍偏過了臉,比起這一點痛來說,心底裏那種将要失去她的恐慌更加真實。
陸眠甩了甩手,努力保持冷靜,她似乎是想要笑一下,但臉部肌肉僵硬,唇角扯了扯,聲線有些抖:“你之前不都說沒有嗎?”
溫思遠默了幾秒,才道:“我沒有騙你,之前你問的時候,确實沒有,是一個多月之前才……”
他沒說下去,因為陸眠又給了他一耳光。
“你說謊。”陸眠腦海空白,只剩下本能反應。
溫思遠和許歡有來往,她是半年之前發現的,并且半年前溫思遠說有應酬夜不歸宿的時候,就是和許歡在一起。
“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但是,”溫思遠垂着眼,好像懼怕與她對視,他語氣很消沉:“除了一個多月以前這次,再之前我和她都沒有。”
“你們在酒店開房蓋被子聊天嗎?”陸眠被氣到發笑,“溫思遠,你都認了我還看得起你一點,現在有孩子了才說有一次,怎麽,只有一次就很幹淨嗎?我是不是還要給你發個獎章,表彰你一次就中啊?!”
她的情緒趨于崩潰,聲音忍不住拔高。
溫思遠皮膚白皙,臉頰上已經顯現出紅印,他安靜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尊石雕,他很想說點什麽,但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醫生說許歡懷孕五周,這件事就和他脫不了幹系,哪怕孩子不是他的,也需要時間來證明。
這種感覺,好像回到那一天,他和許歡發生關系之後,他站在酒店浴室的花灑之下,滿心絕望和恐慌,又被深重的後悔,內疚以及孤獨和無力籠罩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陸眠還是哭了,但不是大哭。
她後退一步,靠住了洗手臺,眼睫垂下去,眼淚非常安靜地從眼角滑落,片刻後,她捂着臉蹲下去,“溫思遠,為什麽啊?”
沒頭沒尾的一個問句,他卻很清楚,她問的是什麽。
“你要是喜歡她,你可以和我說啊,幾年前你告訴我,我們就分手……”她肩頭顫動着,喉嚨哽咽,“就算是你在婚後再見到她動心了,你也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離婚,我不會死纏着你的,你為什麽非要這樣?”
溫思遠面如死灰,聲音幹澀:“我沒有對她動過心,從來沒有。”
陸眠還在哭,他聽見她的啜泣聲,心如刀絞,他想抱抱她,安慰她,但是他可以預想到她會再次推開他,他沒有勇氣伸出手。
她覺得他惡心,她讨厭他。
但她曾經明明很喜歡他的,喜歡到不顧家裏人反對也要嫁給他,喜歡到為了維護他願意與整個世界為敵,喜歡到主動和他求婚……
他把一切都毀了。
他聽見陸眠發抖的聲音在問他:“把我變成這樣……這樣歇斯底裏打人罵人的潑婦,和無能的以淚洗面的怨婦,你滿意了嗎?”
他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她又問:“你還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
陸眠本來想,是她推了許歡導致許歡受傷,如果她走了實在有些不負責任。
但現在她想,去他媽的吧。
她還是離開了醫院。
溫思遠沒有追過去,他打了個電話,叫等在樓下的司機送陸眠回家。
他現在的感覺,和過去這半年很多時候一樣,矛盾地想要靠近她,卻又不知道要如何同她相處。
他甚至無法回答她最後的問題,只能看着她哭泣。
他其實很怕她哭,以前看到她流淚,他總是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抱她在懷裏還不夠,要擦幹她的眼淚,要哄到她情緒平靜下來,他才能安心一點。
然而,這半年以來,她流的眼淚比從前幾年都多。
都是因為他。
可是他面對着她日複一日的淚水,卻越來越無力,他不能碰她,不能抱她也不能為她拭去淚水,他所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她總是一邊痛哭,一邊好像刺猬一樣豎起渾身的刺,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戒備和厭惡。
于是,她的淚水也成了他想要逃避的東西,她說要走,他就沒有追過去。
他打完電話回到病房,病床上的許歡在藥物作用下并未被他和陸眠在洗手間的争執影響到,依舊昏睡着。
許歡長一張看起來挺單純的臉,這樣看着她,很難想象,幾年前就是她将他推入深淵,徹徹底底毀掉了他的生活。
那時他一度恨她,他最怕的是陸眠也聽信謠言離開他,但是陸眠沒有。
陸眠一直在他身邊。
可是心底的那個疤痕,似乎也沒有離開過。
他步子很慢地過去,站在了病床旁邊,眼底逐漸被不見光的黑暗所覆蓋,胸臆裏,有強烈的情緒在翻湧。
哪怕他和陸眠已經很努力,一磚一瓦重建他的生活,但他的人生軌跡還是偏離了自己曾經想要的軌道……
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在他回神時,他看到自己的雙手掐住了許歡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