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柔聲細語,仿佛安慰:“……

房間裏很安靜, 溫思遠沒有說話。

不過他也并非毫無反應,他用手撐了下身子,然後在茶幾上摸到紙巾盒, 從裏面抽了幾張紙巾, 開始擦臉上的血。

陸眠站在旁邊, 手垂在身側,手指動了動,最後卻也只是蜷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不能去幫他, 她是鐵了心要借着這次機會離婚的, 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刻心軟。

溫思遠就這樣動作緩慢地擦完了臉上的血,但是一睜眼, 一半的視線裏還是血色。

他扶着茶幾,緩緩站起身, 往前一掃視, 然後就往浴室方向走。

他的腳步還是不太穩,有些踉跄, 陸眠看到了,卻沒去扶, 她眉心緊皺, 語氣無意識中帶了些不耐煩的意思,“你還不簽字等什麽呢?那麽喜歡戴綠……”

她話沒說完, 溫思遠突然轉身, 兩步走到她跟前, 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指很用力,陸眠愣了一瞬,擡手就去抓他的手。

她的指甲在他手背劃出幾道血痕, 尖銳的刺痛感襲來,他好像才恢複了一點點神志,手指放松了力道,卻并沒松開她。

他知道,在他緊貼着她脖頸的掌心之下,是別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陸眠背叛了他。

她背叛了他。

他們之間的一切過往,那些在他看來是他生命中彌足珍貴的所有,好像全都被這場背叛摧毀了,他甚至覺得,他的整個世界好像都在坍塌。

他灰白幹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卻卻好像是從很遙遠的某個角落飄過來的:“陸眠……你不能這樣對我。”

陸眠得空喘息,在鎮定下來之後,聽到他的話,她一時間居然忘記了眼下的處境,忘記自己還被他扼着喉嚨,她就連害怕都感覺不到了,只覺得一切都太過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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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想笑。

為什麽男人可以這樣,自己出軌就能找各種借口和理由,換成是自己的妻子,就一副遭受到天大不公的受害者姿态呢?

她曾經以為溫思遠和別的男人是不一樣的,沒想到他原來也可以這麽雙标。

她也真的笑了,唇角慢慢揚起,又開口問:“痛苦嗎?”

他手指動了下,有一瞬,想要繼續施力,又因為竭力克制而有些發抖。

她柔聲細語,仿佛安慰:“會過去的,因為我就是這樣過來的。”

陸眠仰着臉和他靜靜對視,然後,她非常清晰地看到,他眼眸裏的水光,像是到了一個臨界點,合着血色,慢慢地從他眼底滾落下來。

他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

眼淚不過一兩滴,很快,他放開她,手指還在顫抖。

他步伐踉跄地轉過身,又走向浴室。

陸眠站在原地,浴室裏傳來水聲,她慢慢垂下眼,視線朦胧一片。

浴室裏又有聲響,是劇烈咳嗽的聲音,她沒有動,直到聽見一聲重響。

她迅速擡手擦了下眼角,跑去浴室,才發現溫思遠人已經倒在地上。

“溫思遠!”她皺眉彎身去看,才發現他人居然昏了過去,額頭的傷口流着血,唇角也有血跡。

她拍拍他的臉,叫了幾聲都不見他有反應,便起身跑出門外,喊韓殊幫忙。

韓殊車在樓下,他們和徐望一起将溫思遠放在後座,然後開往最近的醫院。

陸眠臉色并不好,有些發白,她有些心慌,但自己也說不清緣由。

檢查結果出來,溫思遠身上的其實都是皮外傷,至于為什麽會暈倒,醫生說要等人醒來做進一步的檢查。

護士給溫思遠處理傷口的時候,徐望和韓殊舊事重提:“正好在醫院,你也去看看右手吧。”

陸眠這才想起這茬,她想了想,走到病房門口,用眼神示意韓殊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出去,到了樓道裏,陸眠說:“我看看你的右手。”

“沒事。”韓殊語氣淡淡的:“你少操心我,幹你該幹的事。”

“我還能幹什麽?”她有些洩氣,“他人都昏倒了,要談也得等他醒來。”

韓殊問:“他還沒同意?”

陸眠別開視線,“他沒說明白就暈倒了,不過我看他反應,應該是差不多了,估計很快就能簽字。”

說這話時,她想起溫思遠在她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卻沒有用力,他看起來蒼白而脆弱,眼淚從他面頰滑落。

這幅畫面好像就定格在她腦海,有點陰魂不散的意思。

韓殊觀察着她神色,“心軟了?”

陸眠搖頭,卻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說:“我是肯定要離婚的。”

韓殊“嗯”了一聲,“那你是跟我們走還是留在這?”

她沉默片刻才開口:“我等他醒來吧。”

溫思遠的狀況不太好,他只有餘玲這一個親人,餘玲自己也是個病人,她并不想告訴餘玲這麽個壞消息。

或許是因為已經看到了結局,已經很明白這是最後了,再在他身邊呆一陣,似乎也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韓殊盯着她看,不說話。

她生硬地轉移話題,“你的手怎麽樣了,你趕緊去看看吧,還有那個徐望……你的助理是吧?叫他陪着你一起吧。”

她一邊說一邊低着頭看他右手,見他手表表盤都裂了,她有些過意不去,“回頭我賠你手表。”

韓殊垂眸睇向自己的右手,語氣倏地就涼了:“不必。”

他說完,轉身就走。

陸眠在原地愣了愣,望着男人背影,這才意識到,他似乎給她甩臉子了。

她覺得莫名其妙的,這會兒煩心事這麽多,她也顧不得他的情緒,扭頭回了病房。

病房裏,護士還在給溫思遠處理傷口,徐望站在病床床尾,她走過去,和徐望打招呼:“你好……你是韓殊的助理對吧?”

徐望遲疑了一下才道:“算是助理吧。”

“算是”這倆字有些微妙,但陸眠這會兒實在沒心思探究,她說:“韓殊走了,他應該是要去看看右手的傷,你能陪他去嗎?”

徐望應得很快,“那我去看看。”

“哎,”見人要走,她快步追到病房門口,“你能不能給我你的電話?或者微信也可以,他的傷什麽情況,你們看完了你和我說一聲吧。”

徐望沒明白,“你可以直接問他。”

陸眠有些悻悻地道:“我好像惹到他了,還是你和我說一下情況吧。”

徐望拿出手機來,跟她加了一下微信,收起手機後,他卻還是說:“我覺得,你直接問他,他會高興一些。”

陸眠一怔。

“他的右手手腕有嚴重的舊傷,很多年了,”徐望看着她,“你多關心他一點吧。”

陸眠抿唇,憋出一句:“你也知道我?”

她忽然想起,周赫在見她之前就知道她這個人,周赫說,是韓殊曾經時常提起她。

現在,就連韓殊的一個助理,好像都知道她的存在。

但她其實沒明白,在韓殊那裏,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她甚至連他的前女友都算不上,這種身份有什麽值得他和別人提起的?

徐望沒有否認,“我八年前就聽過你的名字了。”

陸眠有些震驚:“八年……你和韓殊認識那麽久了嗎?”

徐望點了點頭,“我聽韓殊命令行事,不過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随時聯系我。”

他說完欲走,陸眠想起什麽,叫住他,又問了一個問題。

“韓殊過去八年……有沒有交過女朋友,或者……”她頓了頓,“追過什麽女孩子嗎?”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問得唐突,有些後悔。

那個人,就光憑那張臉,也足夠招風,看樣子工作應該也還不錯,又是二十多的年齡,而且還那麽會撩人……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他都不像是能空窗長達八年的男人。

不,別說八年,一年都難,她覺得他好像個情場老手,給人的感覺,風流但不下流,輕佻卻不易令人生厭,怎麽都不像是個會禁欲克制的苦行僧,就算他不刻意,也一定會招惹不少姑娘趨之若鹜。

她實在不該再惦念他口中那個“等了快八年”的說辭,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徐望聞言卻笑了。

這令她更局促,讪讪偏過臉,“算了……我就随便一問,那你趕緊去找他吧。”

“沒有,”徐望說:“過去這些年,他除了找你,就是等你。”

……

徐望走了以後,陸眠在樓道裏站了很久,才回到病房裏。

溫思遠住的是單間,護士處理完傷口後給他挂上消炎針,離開以後,病房裏就安靜下來。

陸眠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着溫思遠蒼白的臉,思緒混沌。

他的嘴唇幹裂得很嚴重,有一道一道的血痕,額頭的傷口被縫針并用白紗布遮蓋,左邊臉頰是腫的。

這樣子的溫思遠,已經不像是溫思遠了。

她還是會有點難受,不過卻也有些釋然的感覺——心底這種輕微的疼痛,好像完全在她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原來感情真的是會被消耗掉的,她想,或許未來有一天,她就真的可以做到完完全全不在乎這個人了。

令陸眠有些意外的是,快到中午時,徐望又來了一趟。

溫思遠還沒有醒,徐望把她叫到病房門口,然後遞給她一個袋子。

她拉開看了一下,裏面是餐盒。

“今天早上我去酒店本來是要給你們送早餐,”徐望解釋,“但當時攔架,早餐我都忘了扔哪裏了,剛剛韓殊提醒我你沒吃飯,叫我送餐過來。”

陸眠早上确實有點餓,但不知道為什麽,經過這一遭折騰,這會兒她竟然一點食欲也沒有,不過現在聽到徐望這樣說,她感覺還是有點微妙。

韓殊不是在生她的氣嗎?走的時候都不說一聲再見,現在卻又惦記她是不是餓,特意叫人送餐過來。

她拎着袋子說了聲“謝謝”,然後又問:“那韓殊的手怎麽樣?”

“還好問題不大,”徐望也是一臉松口氣的表情,“他的右手必須特別小心,以前傷得太重了。”

陸眠覺得自己不該再問,但實在忍不住,“那個傷是怎麽回事啊?”

她猛然回憶起,在健身房時看到的,韓殊背上也有一道很長的傷口。

“這個其實……”

徐望話才起了個頭,就被病房裏突如其來的一陣咳嗽聲打斷。

陸眠意識到是溫思遠醒了,也顧不上再和徐望聊,“我先去看看,謝謝你送飯過來啊。”

說完,她趕緊折回病房。

溫思遠果然醒了,正趴在床沿,劇烈地咳嗽。

她随手放下袋子,快步走到病床旁邊,手在溫思遠背上輕拍了兩下,“你小心點,手上還紮着針呢……”

溫思遠還是咳嗽,他說不出話,臉色漲紅,正在輸液的手卻艱難地擡起,去抓她的衣服。

陸眠的裙子被他抓了一角衣料,她也顧不上了,“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眠……”他剛發出一個音節,又開始咳。

他好像要把肺咳出來似的,停不下來,陸眠臉色有些變了,她按了床頭的呼叫鈴。

溫思遠咳得都開始耳鳴了,他一只手還死死地攥着她的裙子,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在咳的時候捂住自己的嘴,喉嚨裏腥甜上湧,他條件反射地幹嘔了一聲,血從唇角溢出,染紅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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