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醫生告訴他,他的右手可能……

陸眠想, 韓殊肯定是要吹她彩虹屁。

然而,韓殊垂下眼,點了煙, 話鋒突兀地一轉:“量尺還是改天吧。”

陸眠一愣, “為什麽?”

她手機一震, 她拿出來看,是唐舒亦把需要的數據和測量标準發過來了。

韓殊深吸一口煙,“我喝了酒。”

陸眠沒懂,“又不是要你量。”

他又擡眼睇她, 那張臉被籠在煙霧裏, 眼神很深,他問:“沒聽過酒後亂性?”

陸眠微怔, 臉有些熱,但強作鎮定, “你當我是小孩?哪裏有什麽酒後亂性, 真出了事的那都叫酒壯慫人膽。”

“我就是慫人。”他淡淡地說。

陸眠:“……”

她站了片刻,“那我讓舒亦下次自己來量吧……我把标尺放兒童房去, 她到時候可以直接用。”

她慢吞吞往兒童房走,韓殊話說成這樣, 她确實該走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意識到, 她其實不是很想這個時候走。

但她也并不是想要和他發生點什麽, 她想了想, 可能還是因為沒能在他面前吹噓一下自己已經離婚的事。

讓他知道她利用他這個工具人順利達成離婚的目的,卻又不要他,她覺得會更爽。

她将标尺塞進兒童房桌上的工具箱, 合上箱子,轉身往出走。

韓殊依然坐在沙發上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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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那我走了。”

在她快走到門口時,韓殊忽然出聲:“你比我還慫。”

陸眠腳步頓住,立刻炸毛,回頭看他,“你才慫,你全家都慫!”

韓殊冷笑一聲,将手裏的煙在煙灰缸滅了,站起身走過來,話題再次跳躍:“溫思遠簽字了嗎?”

提到這個,陸眠仰着臉,有些得意:“當然簽了,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韓殊懶得吐槽她,和一個出軌男離婚,還拖拖拉拉這麽久,最後非要以牙還牙,自己卻又沒那麽豁得出去,他問:“這就完了?我沒功勞也有苦勞,要頓飯不過分吧?”

陸眠有些懵,是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

但轉念一想,她尾巴又快要翹上天,當一個男人想要和你有來有往,肯定是對你還有意思。

她要用殘酷的現實告訴韓殊,別說一頓飯,就是一百頓,她也不會吃他這根回頭草,她說:“行啊,改天請你吃飯。”

韓殊“嗯”了一聲,走過去難得紳士地幫她拉開了門。

她不知道為什麽,心情好了點,邁步往出走,在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聽見他又開口。

“你不說話的時候,比較女神。”

陸眠腳步一頓,扭頭看他。

四目相對,他目光幽深,她一下子紅了臉,話也說不出,扭頭就趕緊跑了。

等回到樓上自己房子裏,她關上門,背靠着門板,摸到自己滾燙的臉頰,還是心跳如鼓。

她輕輕拍了兩下自己的臉,搞什麽啊!

又不是不經事的小姑娘了,居然被這麽随便的一句話撩得臉紅心跳,而且那也不算是什麽好話吧——不說話的時候比較女神,難道說話的時候就不女神了嗎?

挎包裏手機響起來,她冷靜了一點,拿出手機看到是陳肆發來的微信。

這兩天,陳肆不時會給她發一些信息,她也和陳肆分享了她談成離婚這個好消息。

兩個人的信息來往并不粘膩,和朋友差不多。

按理說,她找陳肆是為了刺激溫思遠,然後離婚,現在目的達成,其實沒必要再和陳肆有牽扯,但她又覺得就這麽直接删了人家實在不太厚道。

陳肆發微信是問她什麽時候去上私教課。

她琢磨了下,給陳肆回複說明天。

她現在都離婚了,她決定盡情享受單身富婆的快樂,一定要多去健身房裏看看她沒看過的胸肌腹肌,将男人踩在腳下,做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渣女。

然而第二天,陸眠沒能如約去健身房。

原因是,唐舒亦來找她吃飯。

唐舒亦眼圈發紅,可見是受了什麽打擊,兩個人就在小區附近找了一家飯館。

飯點包廂滿座,兩個人只能坐在大廳,陸眠沒想到,唐舒亦要了幾聽啤酒,還沒喝幾口就哭上了。

“楊舜這王八蛋,老子等他這麽久,他回來居然帶了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妞……”唐舒亦哭哭啼啼,“交女朋友了他為什麽不早說啊!老子跟個傻子似的,老子昨晚還做了造型又買了新裙子才去的……”

雖然陸眠聽着也覺得很心酸,但……比起同情,她更發愁。

唐舒亦酒量實在不怎麽樣,這要是在酒吧還好說,明晃晃的燈光下,飯館大廳裏那麽多人吃飯,唐舒亦就在這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着。

唐舒亦是來吐苦水的,根本不是來吃飯的,筷子動也沒動一下,陸眠其實餓了,桌上米飯和菜她都沒吃上幾口,但她更想保全臉面,她喊來服務生趕緊結賬,然後就拉着唐舒亦,想把人帶回自己家裏。

唐舒亦卻不從,嗚嗚咽咽說:“我還沒吃飯呢!怎麽連你都欺負我!”

陸眠氣到冒煙,“回我家,我給咱們點外賣。”

唐舒亦看着滿桌子菜,“這不有吃的嗎?”

陸眠氣死了,“那你能不能閉嘴吃飯?”

唐舒亦:“我閉着嘴怎麽吃飯?”

就連路過的服務生都在偏着臉捂着嘴偷笑。

陸眠快暈過去了,努力軟下聲說:“你要是能不說話,不哭,就可以繼續在這裏吃飯。”

唐舒亦:“我都失戀了你還不讓我哭,你是不是我親生閨蜜!”

陸眠:“……我不是,我不認識你。”

她拉不動唐舒亦,就想自己先跑,唐舒亦卻反手攥住她手腕,“你想抛下我跑嗎?你怎麽和那個渣男一樣!”

兩人拉扯之際,陸眠聽見一道男聲:“這麽巧,陸眠,你也在這吃飯啊?”

陸眠循聲扭頭看。

韓殊和周赫還有徐望一行三人是從包廂裏結束用餐出來的,剛出門就看到這種熱鬧場面。

三個人目光都落在陸眠臉上,周赫遲疑了一下,掃了唐舒亦一眼,繼續問陸眠:“你朋友這是……喝多了?”

陸眠如同遇到救星,“你們力氣大,把她擡我家去成嗎?”

周赫:“……”

徐望:“……”

韓殊也沒說話。

唐舒亦“哇”地一聲又哭出來,“你還想讓人擡我走!我自己又不是沒長腿!”

陸眠已經氣到不想說話,她面無表情地又抽了抽自己的手,還是沒能從唐舒亦手裏抽出來。

周赫走過來,低着頭看唐舒亦,“美女,你不想被人擡,那就乖乖跟我們走,好不好?”

唐舒亦抽噎了下,鼻尖紅彤彤的,呆呆看着周赫。

周赫捉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眼神示意陸眠一起用力。

倆人合力才将耍賴的唐舒亦拉起來,陸眠在前頭繼續拉着唐舒亦走,周赫在後面推了一把。

終于将這醉鬼從飯館弄出去,陸眠咬牙切齒地瞪了唐舒亦一眼,“我喊半天你都不走,人家一喊你就動了。”

唐舒亦一邊流眼淚,一邊說:“人家喊我美女,哪像你,對我一臉嫌棄。”

陸眠實在無語,“人家喊你就信,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哭得有多醜?”

“啊,”唐舒亦似乎驚到了,“很醜嗎?”

“我家有鏡子,你趕緊去照照。”

這對白極沒營養,兩個姑娘在前面絮絮叨叨,三個男人就跟在後面。

周赫笑說:“她倆還挺好玩的。”

韓殊深深看了他一眼。

周赫趕緊說:“我主要是指陸眠那個朋友,你剛剛看到沒,她哭得真是可憐巴巴的。”

韓殊收回視線,就聽周赫又壓低聲問:“你和陸眠現在怎麽個情況?”

韓殊不太想說,“沒情況。”

“她快離婚了吧,你還等什麽呢,把過去的事情解釋清楚,你是有苦衷的,又不是故意不去S大,她應該會理解吧。”

韓殊微微蹙眉,“就算有苦衷,但我失信于她是事實。”

周赫嘆口氣,“那你那會兒命都快沒了,還顧得上她?”

周赫這話勾起些不好的回憶,韓殊眸色沉下來,沒說話。

“我覺得你應該都告訴她,就算這對你來說是揭舊傷疤,這麽多年你都等了……”周赫還是勸,“你總不想再看着她和別人在一起吧?”

韓殊不語,盯着不遠處陸眠的背影,過了一陣才道:“我全說出來,那叫賣慘博同情。”

他想要的,可不是陸眠的同情。

頓了頓,他又道:“再說,我那些經歷不是她造成的,沒理由讓她來無條件包容原諒我,她生氣對我來說其實還算是好事,至少說明她還在乎。”

要是完全不在乎了,她就連生氣這點情緒也不會有,現在她偶爾對他耍一點小脾氣,他反倒覺得彼此還能親近那麽一點點。

雖然有些時候,他也會洩氣。

陸眠提起在醫院走廊那次,說他給她甩臉,其實他不是,他只是确實有短暫的消沉,他仿佛看到她心軟,甚至在想她會不會改變主意,在和溫思遠溝通之後放棄離婚,那他之前的等待,所有努力,就全都功虧一篑了。

他是個俗人,目的很明确,想和她在一起,過去這些年,他在這條路上已經經歷過失望乃至絕望,如果仍看不到一點希望,他也會沮喪,無力到無法維持平靜,尤其是在面對着她的時候。

他想陸眠是不會懂的。

去S大找陸眠的一個月之前,醫生告訴他,他的右手可能會廢掉。

他騙了她,他放棄,不僅僅是因為他看到她在溫思遠身邊笑得很開心,更重要的原因是,一個右手廢掉的男人是什麽概念?他自己都無法接受。

去S大之前,他心底還存着一絲絲僥幸,或許她并沒有忘記他,那麽他也許可以嘗試告訴她,再看她會做什麽樣的選擇。

從S大回來之後,他徹底絕了心思——她有個身體健全沒有問題的男朋友,又怎麽會多看他一眼?

韓殊人生前面的十七年,都活得自負而嚣張,後來經歷家族巨變,被家人背叛,僥幸死裏逃生,再後來,傷痕累累的他去找自己心愛的姑娘,然後第一次明白了“自卑”是什麽感覺。

那個時候,他不甘心,很不甘心,明明是他先認識她的。

他在療養院裏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前還托徐望去探聽有關于陸眠的消息,那之後再也沒有,夜裏他在病床上失眠的時候,總會想起陸眠的笑。

她一定過得很好,他努力安慰自己,至少他們之中有一個人是開心的。

周赫衣兜裏手機一震,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對韓殊說:“是郁可可,她問我你在哪裏,在做什麽。”

韓殊聽到這個名字,皺了下眉頭,“她有病?”

周赫笑了,“這個郁可可真的有點厲害啊,追你沒門路,就先打通你身邊所有人的關系,她說知道我不缺錢,她可以介紹小嫩模給我認識,只要我做她助攻就行,我都心動……”

接收到韓殊一記眼刀,他話卡在喉嚨裏,最後又吐出一句:“你說這個郁可可在想什麽呢,我周赫是那種見色忘義的人嗎?”

韓殊冷笑,“你見色忘義也沒關系。”

周赫一怔。

“你把小嫩模泡到手,而我……”韓殊視線又往正前方去了,“我把陸眠追到手,讓郁可可一個人玩去吧,這才叫雙贏。”

周赫聽完,嘆為觀止:“哥,你不怕遭報應嗎?”

“我和郁可可說的清清楚楚,我不會考慮和她在一起,是她聽不懂人話。”想到郁可可,韓殊眉心皺得更緊了,“而且她追我的目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想确定長期合作關系,還想讓我在合同上給她讓兩個點,她做夢。”

周赫說:“我覺得她還挺認真的吧……”

韓殊以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加快了腳步。

周赫沒再說話。

這些年,韓殊身邊沒女人,但不代表沒女人打韓殊主意,他這個表弟是看得清楚的,韓殊這人實在很寡情,拒絕別人的時候并不委婉,根本不是個有風度的紳士,所以雖然追韓殊的人不少,但沒有姑娘追韓殊能超過一個月,畢竟姑娘們都要面子的。

除了郁可可。

郁可可是第一個死纏爛打到了第三個月還能堅持的,不過結果估計也不會樂觀,畢竟現在陸眠要離婚了,韓殊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陸眠身上。

周赫覺得,像是韓殊這種對女人沒風度又沒耐心的人,會對一個人專一,算是一件挺神奇的事。

……

周赫和徐望走了,韓殊一直将陸眠和唐舒亦送到了陸眠家門口。

将唐舒亦推進屋裏,陸眠本想謝謝周赫幫忙,折回門口時才意識到,一直跟過來的只有韓殊。

面對韓殊她就不想說謝謝,她擦了一把因為扶着唐舒亦出的汗,對他說:“你還不走?”

韓殊站在門外,似笑非笑:“這就趕人了?你欠我那頓飯呢。”

陸眠說:“過兩天吧,這兩天有點忙。”

“明天忙什麽?”

“明天呀,”她故作姿态地思考了下,“哦,明天我和私教小哥哥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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