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覺得快,你有沒有想過,……
廚房裏是安靜的, 外面客廳裏郁可可還在和隊友喊話。
陸眠站在原地,靜靜地聽完,一直沒說話。
徐望說:“我也是沒辦法, 那段時候, 他的身體狀況不穩定, 時好時壞,有時候忽然就燒到快四十度,好幾次醫生都覺得他挺不過去了,我就在旁邊一直跟他說, 你在等他, 讓他不能抛下你……”
陸眠視線有些朦胧,她飛快地擡手擦了一下眼角。
徐望瞥見她這個動作, 靜了幾秒。
“其實我本來以為他會放棄你,”他又嘆氣, “我們終于做好計劃, 逃出來回國,他回到家沒幾天就讓人去S大打聽了, 結果帶回來個消息,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當時他狀況很糟糕, 我們那段時間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你。”
陸眠依舊沉默着。
她也理解,他盡了全力想要赴約, 想來見她, 結果等他好不容易回來, 卻發現她已經忘了他,開始新生活。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他, 也許心底還會有怨氣。
“他的右手肌腱受損很嚴重,”徐望又提起那個傷口,“在柬埔寨的時候沒有醫療條件,回來之後前後做過幾次手術,最開始醫生說他的右手可能會廢掉,這件事當時也影響到了他,他本來想至少和你當面道歉的,不過後來,我陪着他去S大,他看到你和溫思遠在一起,就沒去見你,回去的路上,他和我說,溫思遠看起來挺好的,不像他,手都快廢了。”
徐望心底感慨,那時候,韓殊剛剛從國外歸來,面對的是家破人亡的局面,自己的手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又得知陸眠有了男朋友,這一重一重的打擊,換成一般人真的很難承受得了。
在柬埔寨那會兒,徐望覺得韓殊除了受傷神志不太清楚的時候,一直是意志堅定,目标明确的一個人,然而在回國後,最初很長一段時間,韓殊的沮喪和萎靡,周圍的人都看得出來。
他會長時間地将自己關在他母親的病房裏,拒絕和任何人談話。
但他必須搜集證據,和自己的二叔對抗,那段日子他好像是靠着這個目标才堅持過來,好在右手經過幾次手術之後,也有所恢複。
徐望當時想,或許他想開了,放棄了,畢竟這世上,誰沒了誰都能活。
陸眠問到了确切的答案,韓殊果然不是那種會自尋短見的人,傷口不是他自己造成的,然而,她的心情,并沒能因此而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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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徐望說:“你去客廳坐着吧,我洗點水果。”
她一直低着頭,徐望看不清她表情,他知道她也需要時間消化這些內容,他非常配合地轉身走了。
陸眠在原地站了會兒,轉身從旁邊桌子上拿水果,眼淚又掉下來,她胡亂地擦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曾經她昏倒,韓殊送她去醫院,她後來對他說,她寧願他死了。
而他什麽也沒說,沒有解釋。
對他這樣一個愛面子的人來說,那些話大概真的是很難啓齒——他為了見她,差點丢了命,但她卻和別人在一起了。
……
陸眠洗了一些水果,從廚房端出來時,客廳裏只剩下郁可可一個人。
郁可可摘掉耳機,對她解釋說:“徐望說有事,就先走了。”
陸眠也沒多想,她将水果拿過去招待郁可可,郁可可一邊拿櫻桃吃,一邊問她:“我下午可以呆在這裏嗎?我玩會兒游戲,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就行。”
陸眠其實是比較慢熱的性子,并不喜歡自己的空間被不熟悉的人打擾,但她倒是不反感郁可可,就沒拒絕:“不過,我要作圖,你需要喝水吃東西什麽的就自己随意。”
“沒問題。”郁可可比了個ok的手勢。
下午陸眠在書房裏作圖,郁可可在客廳玩游戲,兩個人倒也相安無事,到了晚上,陸眠叫上郁可可一起出去吃飯。
郁可可畢竟是個網紅主播,自己出門也帶着包袱,拿着手機看了半天,最後指名了一家餐廳,“我們去這家吧,私密性很好。”
陸眠沒有意見,她開車載着郁可可過去,一路上就聽郁可可講娛樂圈的八卦。
她不追星,但是她挺欣賞肖寒,就和郁可可又問起有關于肖寒的事:“肖寒那個女朋友,你認識嗎?”
郁可可卻忽然警惕起來:“你那麽喜歡肖寒?”
她說:“是啊,他會唱歌,會寫歌,有才華,又長得很帥。”
郁可可板起臉,“你這個思想很危險啊,你讓韓殊怎麽辦?”
陸眠愣了一下,從內視鏡瞥郁可可一眼,哭笑不得:“肖寒是明星,我對他的喜歡就是一個小粉絲對自己愛豆那種,那麽遙遠的人,我又不是要跟他發生點什麽。”
郁可可神色稍微松懈了一點,“反正,你注意點。”
陸眠有些無語:“你也和徐望一樣,是幫韓殊來看着我的嗎?”
“那倒不是,”郁可可說:“就是覺得,你不能再辜負韓殊。”
“我什麽時候辜負過……”她話說到一半,停下來。
說“辜負”是有些誇張,但不得不承認,今天在從徐望口中知道韓殊在柬埔寨經歷的一切時,她心底确實生起一絲對韓殊的歉疚。
她認定自己沒有錯,當然,韓殊也沒錯,她只能将曾經他們的錯過歸咎于命運,然而不同的是,她曾經對着韓殊發難,說了不少刻薄的話,他都悉數承受了。
車裏一時安靜,在停車場停好車後下車,陸眠想起什麽,問郁可可:“我記得,是你說過,要我在人格上踐踏他,在感情上折磨他,怎麽現在你又站到他那邊去了?”
郁可可低着頭往前走,語氣不像平時那麽活潑,“沒什麽,我之前不是不爽嗎,追不到他,也拿不到那兩個點,現在錢拿到了,就不跟他計較那麽多。”
陸眠簡直無話可說。
不過後來,兩人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郁可可一提到美食也很有見解,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陸眠不用說話光聽着她說,一頓飯也就這樣過去了。
郁可可沒開車,陸眠就開車送她回家。
車子停在高檔公寓區外面,郁可可卻沒有立刻下車,忽然問陸眠:“你為什麽還不願意接受韓殊?”
陸眠微怔。
郁可可卻又追問:“你對他沒感覺嗎?”
陸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面對唐舒亦她還可以更坦誠一點,但和郁可可畢竟認識的時間很短,她遲疑了下,選了個最穩妥的答案:“我其實才剛離婚沒多久,甚至還不到一個月,我覺得……現在接受另外一個人,太快了。”
“可是韓殊等了你好幾年了啊,”郁可可說:“你覺得快,你有沒有想過,對他來說其實已經很慢了呢?”
陸眠愣住了。
“他這些年其實過得不太好,”郁可可垂下眼,聲音小了點,“算了,不說這個……”
她停了下,又擡眼,刻意放松了語氣:“這幾年我見過一些追他的女人,他自己拒絕沒有用的,我都會出面幫他擋一擋,以後我可不做這個擋箭牌啦,你要是不抓緊,人說不定哪天就被別的女人勾跑了。”
陸眠聽出她在開玩笑,她笑了下,看郁可可推開車門下車,又出聲:“郁可可。”
郁可可動作一頓。
“謝謝,”陸眠很誠懇地說:“我會抓緊的。”
郁可可神色一滞,旋即也笑起來,下車關上車門,往小區裏走的時候,她想,她也沒辜負韓殊多給她這兩個點。
這個時候她忽然回憶起,她曾經告訴過陸眠,她脫光了勾引過韓殊,然後被拒絕。
拒絕是真的,但其實她沒脫光。
她雖然大大咧咧,說話滿嘴跑火車,但在喜歡的人面前,她還是要臉的,她身上還留着僅剩的兩件內衣。
韓殊其實也沒像平時一樣沖她說滾蛋。
那時,他的右手經歷幾次手術和漫長的複健之後,終于差不多恢複了,卻又得到陸眠結婚的消息,他很消沉,而她想安慰他,可無論她說什麽,都安慰不了他,最後她就想用這種方式給他慰藉。
她有過愛他愛得很卑微的時候,願意做他的發洩工具,或者是一個替代品,她對他說:“你把我當成陸眠也沒關系的。”
韓殊用被子裹住她,告訴她:“你應該更珍惜自己一些。”
然後他又說:“我不會把任何人當成她,這世上只有一個她。”
“我又不會告訴別人,也不需要你負什麽責任,只是一個晚上而已,”她臉紅透了,不甘心被拒絕,“何況你這算什麽,為她守身嗎?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她都已經結婚了。”
韓殊點了支煙,笑說:“嬌不矯情,男人談什麽守身啊?她連我這個人都不稀罕,又怎麽可能在意這個。”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只不過是……除了她,我誰也接受不了,就這樣。”
她滿腔沮喪,恨恨說:“還說不矯情,我看你矯情死了,別的男人哪裏有你這毛病!”
韓殊只是笑,沒說話。
那時,他的笑容裏,帶着自嘲,帶着落寞,讓她覺得很心疼。
她回頭望了一眼,陸眠的車早已開走了,她又扭頭繼續往前走,心想,她以後再也不用心疼這一根筋沒情調的男人了,畢竟已經有人心疼了,而她還是努力搞錢吧,錢比男人好搞多了。
……
陸眠回到依水雲居,時間還很早,她在小區散步,最後去小區內步行街的超市裏逛了逛。
水果,日用品……她盤算着需要買的東西,最後推着滿滿當當的購物車,在收銀臺排隊等待結賬時,瞥見收銀臺旁邊的小貨架上,那一排方方正正各種顏色的小盒子。
她手指在購物車上來回地蹭了一陣,心跳極快。
一分多鐘過去了,她回頭看,确定身後沒有人,迅速地伸出手,從上面拿了幾盒,放到購物車裏。
明明是打算掏錢買的東西,卻搞得和做賊一樣,等付完賬出門,她拎着袋子,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