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讓我心疼的女孩,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
越忽然心情大好地開起了玩笑。
“切!流氓!”七信帶着殘淚笑罵了一句,使勁地捶了一下依偎着的胸膛。
“那什麽…你說,我…會不會…懷孕啊?”走了一會兒,剛剛還笑着的七信忽然又低了頭擔憂地小聲問道。
陳越奇怪地看了眼七信問:“你不是‘那個’剛剛結束嗎?”
“嗯,”七信明白男孩說“那個”代表什麽,也奇怪地點了點頭回答:“怎麽了?有什麽關系嗎?!”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的?”陳越無奈地仰頭看看天,又把雙手按在七信的肩上,認真地看着七信的眼睛問:“你…不知道……前七後八嗎?”
“什麽前七後八?”七信更加地好奇。
“就是差不多來‘那個’之前的七天和之後的八天是安全期,一般不會懷孕的。”陳越看出七信是真的不懂,伸手敲了敲七信傻傻的腦門兒,把自己知道的常識傳授給她。
“咦?~還有這麽一說啊!我從來都不知道耶!……”七信聽陳越這麽一說,立馬感覺放心了不少,開心地露齒一笑。忽然她又奇怪地想到,陳越是怎麽知道自己剛剛結束“那個”的?!
“你怎麽知道……”話還沒問完,七信忽然感覺陳越突兀地停下了腳步,然後他放開了她的肩膀,自然地錯開半身擋在她的身前。
七信順着陳越的眼光茫然地探出頭去,待認出僵在那裏的那個人時,忽然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就好像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被逮到一樣,心虛得厲害。
“在這兒等我下!”陳越微微偏了偏頭對七信說,視線卻始終盯着張茵沒有挪開。
七信難得聽話地乖乖點頭,擡眼剛好對上張茵眼中哀怨的目光,她的腦子裏不期然地就想起了辛曉琪的那句——可以愛的人那麽多,你為什麽非要我這一個?!
我這算不算奪人所愛?!七信看着陳越僵直着走向張茵的背影時,突然間覺得一股難言的疲累纏繞上了自己。于是,在他們二人彼此互行注目禮的時候,七信自說自話地走到了寝室樓門口,看到陳越正偏頭望着自己,七信就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轉身進了樓道。
……
後來七信才知道,昨天川川CALL陳越來救火的時候,他和張茵正在吃飯。船上那一晚的尴尬雖然還遺留在兩人心中,但張茵因為沒法說服自己放手而選擇了原諒陳越。畢竟陳越也承認,七信對他并沒有太多的回應,而且以後兩人也不會再有交集。
聽到七信喝醉了,即便真的不想再糾纏,陳越仍是無法做到絕情地不理不睬,無奈下只好胡亂編了個借口就趕來救場。
陳越走了,張茵也沒了繼續吃下去的興致。一個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冷風一吹,她的體內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從未體會過的寒意,就像那天看到陳越摟着那個女孩坐在船艙走廊裏一樣,禁不住就打了個寒顫。
她不是聰明的女孩,也沒有任何的戀愛經驗,雖然很想相信陳越說過的話,但一想起那天陳越看着那個女孩那副小心又迷戀的神情,張茵就覺得心像是被緊緊地繃住了似的難受。
到底不放心,她轉身朝男生樓走去,想要找陳越的朋友了解下,陳越跟那個陌生女孩的關系究竟如何。可是等到了王銳的寝室時,張茵卻驚訝地發現,張鵬居然也在!可剛剛陳越還跟她說張鵬在校外喝得不醒人事,同學讓他去幫忙善後!……
張茵的第一反應是陳越竟然還在騙她!在她不依不撓的哭聲裏,王銳和張鵬只好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七信的身份。她知道了七信是財大大二的學生,而張鵬他們對于七信的真名卻是三緘其口。
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挨過了一夜的張茵,看着窗外剛剛泛白的天空,忽然間就覺得應該做點什麽!于是她果斷地起身,準備去財大看看能不能憑着綽號找到情敵先!
讓張茵沒想到的是,自己很順利地就問到了七信的寝室號。讓看門大爺叫人後,一個慵懶的美女揉着太陽穴不耐煩地在樓道口接見了自己,可惜的是,她告訴她“七信不在!”再問,就一概以搖頭作答……
張茵無奈,只好問七信什麽時候能回來,美女打着呵欠還是搖頭說:“不知道,昨天我和七信好像都喝醉了,剛才聽見有人找她我才醒來的。這會兒寝室裏就剩我一個人,所以…不好意思,我真的啥都不知道哈!”
張茵聽了美女的話,多少猜出來昨天讓陳越趕去救場的人其實是七信才對,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今天來找情敵的這番英明舉動。她在心裏暗暗發誓,不找七信說個明白,自己今天絕不回去!
就這樣,她來來回回地在七信的寝室樓下晃蕩着,直到……
或許真的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吧!站在別人的校園裏,張茵看着陳越時不時給他身邊的女孩遞出寵溺的眼神,看着他的嘴角始終挂着溫暖的微笑,看着他們說到了什麽,陳越伸手去敲女孩的額頭,卻在将将挨上的一刻又憐愛地轉成了無奈地輕點……她忽然悲哀地意識到:自己和陳越走了這麽久,原來始終都沒有走進他的心裏去!
……
樓下的一對兒冤家還在安靜地彼此凝望,七信卻已經躺回了自己的床上。她望着被窗格子撕裂了的天空對自己說:“還是放棄吧,其實心裏只有一點點痛而已!昨夜的陳越雖然讓她迷戀,可看他剛才望着張茵的眼神,那裏面分明寫着重重的擔憂不是嗎?!如果沒有感情,又何來擔憂呢?!……”
察覺到自己的視線變得模糊,七信轉頭抓過枕巾輕輕蹭了蹭眼角。她順手按下躺在床頭的随身聽,帶上耳機閉眼自欺欺人地補覺去了。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
耳機裏傳來2113的女生們新近迷戀上的歌曲。
走吧~走吧~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
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紮;
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
那天,後來,七信并沒有等來陳越的電話。
☆、“陳越,我不是無法面對你們,我只是無法面對輸的一塌糊塗的
整整一個星期,七信每天和川川一起在食堂,教室,寝室這三點上行走着。周五中午的時候,樓下收發室響起的電話裏,也沒有一通是找她的……到了傍晚,七信坐在桌旁,扒拉完最後一口飯時,忽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些什麽。
上個學期的這時候,正是寝室裏最熱鬧的時候,大家一邊忙着擦脂抹粉,一邊翻箱倒櫃地找中意的衣服,個個興奮地都像準備參加宮廷舞會的公主。
而今天,貓眼下午就逃課跟王銳出去嗨皮了,嫩姜吃過飯自覺地溜到了圖書館消磨時間,寝室裏只剩下川川跟七信大眼瞪着小眼。
其實,川川在吃飯的時候也是想好了借口,準備跟嫩姜一樣自覺地消失的,但後來又覺得留七信一個人在寝室裏很有些不安心,于是也留了下來,陪着小心默默地觀察着七信的舉動,一面在心裏暗罵陳越不是個東西,一面裝作優哉游哉的模樣看看小說,聽聽音樂。
拔出咬在嘴裏的筷子,七信忽然轉頭問川川:“你們每個周末都是這樣過的?!”
川川明白七信的言下之意是除了周五照例跟七信去海大跳舞之外,周六周日她們剩下的三個人是不是都是如此無聊地度過的。于是從小說裏擡起頭苦笑了一下道:“那你覺得我們還能幹啥?!”說完,她把手裏裝腔作勢的書撂下,又接着說道:“貓眼最近比較忙,基本都是跟王銳出去的;我和嫩姜有時候去圖書館,有時候去看電影,沒啥事好幹,就去上自習呗!”
敢情她和嫩姜風雨無阻地去上自習,是因為實在沒啥事好幹啊?!七信覺得心裏安慰多了!
想到自從陳越包攬了自己周末的吃喝之後,她幾乎都是跟着他一起傻樂着過周末的。他帶着她,跟一群四川老鄉在學生會辦公室,酣暢淋漓地吃他們自制的川味火鍋;他們一起在海邊撸着袖管卷着褲腳,從退潮後的岩石縫裏摳螃蟹,敲生蚝,撈蛤蜊,然後架上租來的燒烤爐烤着吃;他陪着她去公園、海濱廣場什麽的,閑閑地坐着曬一下午的太陽;甚至市中心的地下商場、步行街這些女孩子的天堂,他也毫無怨言地陪着七信挨家逛過……
而上個酒醉後的周六,七信和陳越更是渡過了一個令彼此都無法忘記的夜晚…..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小心翼翼地保護着自己,時時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能被他迷惑的時候,他不厭其煩的跟着她,陪着她。卻在終于完完全全地得到了她,跟她渡過了那麽銷魂的一夜之後,卻又無聲無息了?!
因為張茵嗎?可是他不是說他對張茵的感情無法超越她嗎?!他不是很肯定地告訴她會和張茵說清楚嗎?!他不是說只想跟她在一起嗎?!……
看着七信咬着筷子郁郁寡歡的表情,川川原本的好奇心更是無法壓抑。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跟陳越……到底怎麽了?”
這回輪到七信苦笑了:“沒怎麽!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呵呵,忽然就沒有聯系了!”
“那你怎麽不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有必要麽?!”七信把筷子扔進飯缸裏說,“如果他要聯系我,早都找我了。如果他不想聯系我,我找到他又有什麽意思呢?!”她說話的語氣裏難得地帶着一絲頹廢的灰色,怎麽聽怎麽不像一向活潑開朗的七信慣有的腔調。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在乎?一點都不想知道原因嗎?”川川皺起了眉。雖然她一直不大放心陳越,但總覺得照常理來講,任何人都不會這樣處事的。就又勸七信說:“說不定,他真被什麽事情絆住了呢?”
“……随便吧!”七信淡淡地說,心裏覺得無論是什麽原因,都勢必與張茵脫不了幹系。而一想到張茵的存在,她的心裏就覺得煩亂,迷茫。
“也許,像你說的,确實有什麽事情;也許,像你曾經提醒過我的,陳越真的不是什麽好東西。”七信看着川川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不管是什麽原因,如果……我們從此陌路,放心!我誰也不怪!包括他,也包括我自己!”
……
第二天早晨,七信照例第一個起床。剛洗漱完畢準備去食堂打飯,就見貓眼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了。
話說,自從有了七信夜不歸寝的先例之後,貓眼緊跟着也一再破例,周末常常跟王銳厮混在一起,幾天都不見蹤影。比起七信這個鼻祖真可謂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七信,我才知道!陳越這個混蛋……奶奶的!不過也好!你的情敵終于走啦!”貓眼劈頭蓋臉的一席話,讓七信莫名其妙地端着飯缸愣在屋子門口。
“你也夠可以的啊~陳越那個王八蛋腳踩兩只船的事你都不告訴我們的!”貓眼氣哼哼地白了呆愣的七信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麽,表情緩和了些又繼續說道:“不過,也不怪你!這是隐私,我尊重個人隐私!呵呵~”
“啥?!他腳踩兩只船?”川川被貓眼噼裏啪啦的一頓嚷嚷給吵得徹底清醒了,從上鋪探下個腦袋帶着濃濃的鼻音問。
七信的臉色終于變了變,一瞬後,卻又調整回面無表情的狀态問道:“陳越怎麽了?張茵走了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吧?張茵自殺了!王銳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貓眼三八地嚷嚷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
“自殺?!”七信的眼睛瞪得跟張着的嘴巴一樣大。
“自殺?!”川川被狗血的劇情吓得打了個哆嗦。
“自殺?!”嫩姜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精神矍铄地尖聲叫到,無懼□着的上半身赤條條地走了光~~
貓眼淡定地環視了一圈被自己的話吓傻了的姐妹們,默然低頭走到了自己的床跟前,邊慢悠悠地換拖鞋邊繼續到:“……當然,沒自殺成!”
“嗤!~你他奶奶的放懸疑片呢!”不滿地爆着粗口的嫩姜又直挺挺地躺回了被窩裏。只是川川還吊着腦袋倒挂在上鋪等着詳細的劇透。
“王銳說學校怕她再出什麽意外,就通知了她家長,他們來之後給她辦了休學,昨天回的老家。”果然不辜負川川半吊着的毅力,貓眼爽快地抖落出了故事的結局。
七信在剛聽到“自殺”兩個字從貓眼嘴裏蹦出來的時候,心髒着實被吓得停跳了一拍!此刻再聽完這幽幽接上的後半句時,才感覺好不容易恢複了正常。
“你丫能不能好好說話,別搞大喘氣行不行?!”七信扶着胸口沒好氣地瞪了貓眼一眼。
那個吓人的人卻是忙着收拾自己的包包,頭也沒回地說道:“看你安安靜靜地過了這麽多天,我還以為你有多淡定呢!……傳授你個我的名言~”她頓了頓回頭看了七信一眼,才接着說,“在愛情面前,永遠不要裝淡定!”
“我才沒裝呢!”七信邊掙紮着反駁邊迅速地逃離了寝室。
“幫我打二兩蛋一個粥!”七信對窗口裏面的大師傅說完,就遞出自己的飯缸等着。卻見對方端着個大勺愣愣地看着她,只好又大聲地重複了一遍:“二兩蛋一個粥!……”
☆、“張茵,你好些了嗎?當然,我是指心裏的傷。我不是逃避壓力
張茵的确走了,但七信卻模糊地感覺到,她和陳越,回不去了!
他們之間永遠存在着那個兩人都愧對的第三方,即便愛的再深,也會凄惶。哪怕真的是愛情之路上的絆腳石,踢開了,腳趾也還是會痛的!
“自殺”這個詞,離七信的真實生活那麽遙遠,遠到什麽程度呢?就好比奢侈品離她的日常生活那麽遠的距離。
那天,七信逛街回來,剛進寝室,貓眼就盯着七信肩上新買的包包尖叫了起來“CK!哇~CK耶!”
七信納悶地側頭看了看胳膊底下夾着的包包問:“怎麽啦?”
“CK你知不知道?!國際一線品牌耶!”貓眼誇張地比劃着說,那熱烈勁就好象這個品牌是她的家族開發的一樣!
“哦,是麽?!天津街買的!三十五塊,講了好久的價!”七信對貓眼的說教一點都不感冒,照樣該幹嘛幹嘛。
貓眼好死不死地瞪了七信一樣說:“知道這不是真的,真的你也買不起!但咱得有點高度,懂嗎?!就是明明背着個冒牌的,但也一定要顯擺得像個正品似的,明白?!”
七信把包往床上一扔說:“原本你不告訴我這是名牌我還真能自然地背出去顯擺,但既然現在知道了,以後有LOGO的這一面恐怕就只好朝裏了!”
……
七信去過海大,到過陳越的寝室樓下,也擡頭張望過三樓的那扇窗戶,卻沒能鼓起足夠的勇氣站到陳越的面前。說到底七信還不是很了解陳越,她把握不住在張茵這件事情上陳越的态度,不知道他是對張茵的無奈更多,還是對自己的自責更多。她也不知道現在的陳越會不會因為張茵的自殺而遷怒于她。而讓她更怕的是,或許在他的眼裏,她根本就沒有安慰他的立場。
後來,他們誰也沒有再找過誰,誰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抱怨着自己。就這樣,各自在各自的校園裏上課,下課,吃飯,自習,睡覺……生活的軌跡相同地如出一轍,卻因為在不同的空間裏延展,而得不到任何的交集。
再見陳越,是一個月後的某天晚上。
宣傳海報早在半個月前就刷滿了大連的各大高校,四鄰八方的學校都知道了以犀利的筆鋒針砭時弊,被無數年輕學子景仰的國內某知名作家,今晚将在財大的體育館內舉辦一場演講。
本來就不大的體育館彼時正被攢動的人頭擠得烏泱泱一派火熱!2113的女生們雖說吃過飯就跑來占座,卻還是低估了許許多多熱血才子們的激情,只有可憐兮兮地擠在入門的過道裏,吹着時不時灌進來的冷風,瞻仰大師那遙遠又模糊的存在!
七信今天穿的可不多,寒潮突然來臨,她還沒來得及把冬季的衣服從箱底搬出來呢,就只将就着多套了件短款小外套。原本以為體育館裏肯定很熱乎,沒想到站的地腳不好!大師的講座很精彩,但是七信的哆嗦也很頻繁。耐着性子聽了半個多小時之後,七信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了。于是她趴近川川的耳朵抖抖嗦嗦地告訴她:“我不聽了…太冷了…先回去了。”等到川川同情地審視完七信單薄的衣料後,她就低着頭一路小聲地“抱歉”,“打攪”,“麻煩”地念叨着鑽出了烏壓壓的人群。
剛出體育館的門,迎頭便被灌進了一脖子的冷風。七信扯扯嘴角,卻發現臉上的肌肉已經凍得僵住了。她颠着高跟鞋,一路抖抖嗦嗦地使喚着不聽話的兩條腿,顫巍巍地小跑着進了自己的寝室樓門。就在将将拐進樓道的時候,她忽然一個急剎車頓在了那裏!
怔了怔,七信又倒退了幾步,隔着玻璃門看向樓外幹枯的葡萄藤架下,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
陳越安靜地站在那裏,以七信無比熟悉的姿勢,雙手插兜立在那裏。初冬的海風吹起他的額發和衣擺,無聲的蕭索,深深的寂寞!
來財大是為了聽大師的講座的。可進了校門後,他卻沒有去體育館,莫名地就這樣站在再熟悉不過的女生樓前,望着二樓那扇黑沉沉的窗戶,一直到了現在。
他和她相識相知的過程,一樁樁,一件件,遙遠的就像前程往事一般,卻又清晰的恍如昨日。想不起來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心背叛了自己的初衷,不知不覺纏戀上她,羁絆着,牽扯着,拿不起來,卻也放不下去……
是那個脅迫她夜不歸寝的晚上,她掉落的那滴淚浸潤了他的心?…還是給她過生日那天,她清麗又可人的打扮晃花了他的眼?…是她挑着水晶項鏈對他嫣然一笑迷亂了他的理智,還是暈船的她無助的依賴揉碎了他的絕情?…是她醉酒後大膽的放縱讓他再沒有了抵禦的能力,還是得知他的欺瞞時,她眼底的那抹受傷刺痛了他最堅韌的神經?!……
想她,很想她!
端坐在課堂上的時候他愣愣地盯着書本,可是從上課到下課,老師的話一句都沒有進到他的耳朵裏;吃飯的時候他靜靜地往嘴裏扒拉,可是所有的飯菜都失卻了原本的香味;鼾聲此起彼伏的夜裏,只有他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然後在又一個頭昏腦脹的清晨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遺憾地意識到,今天仍是一個不會有她的日子……
“兄弟,別想那麽多!這事不全怪你!……”
“哥們兒,坦然點!磕磕絆絆誰都會遇上,只是你的遭遇極端了點!……”
“時間會沖淡一切!慢慢就好了,想開點!走,打球去!……”
同學們倒是很夠朋友,都以為他深陷自責的泥潭不能自拔,看到陳越走神就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兩句。于是,他心底的那份思念,反倒是在同學們的提醒之下一次次地急剎車,進而轉換成了更深的自責和對張茵無法言說的愧疚。
財大的學生也大多去聽講座了吧,目光所及的路上只有零星的一兩個人偶爾走過。說來也怪,即便是在往日那般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陳越也總是能夠憑借無端熟悉的感覺,一下子鎖定住心中的那個目标。
遙遠的鞋跟踢踏聲吸引了陳越,不其然地帶給他一股莫名的暖意。他剛把眼光從黑魆魆的窗戶上移開,就看到了那個恨不得縮成一團的她。他的七信!眼裏忽地一熱,心,卻早已飛奔了出去……可是!
懷揣着對另一個女孩滿心愧疚的他,又該如何面對眼前的這個女孩呢?!
……
頓了許久,七信還是猶疑卻緩慢地重新走出了寝室樓。
離陳越越來越近,可她眼裏的這個男生卻越來越陌生。
找不到他臉上那一抹她熟悉的壞笑,看不到他眼裏那一絲狡诘的算計,感覺不到他身上那一股讓她癡迷的活力……面前的這個人,他還是陳越嗎?……她那麽那麽想念的陳越!
沒有說話,七信抱着胳膊默默地停在陳越身前一步遠的地方,靜靜地擡眼看着他。風吹得她發絲輕揚,絲絲縷縷地,仿佛飄蕩着無盡的憂傷。
七信的眼裏滿是心疼,但她不知道,正心疼着別人的她,在這濕冷的海風中瑟瑟發抖的無助模樣,其實遠比被她心疼着的那個人——還要可憐!
無奈地輕嘆一口氣,陳越終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把七信摟進懷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幫她驅走籠罩在周身的寒意。他的力道不重,可透過薄薄的衣衫,七信卻還是感受到了他胳膊上硬實的肌肉傳遞過來的暖意。
淚,終于還是掉了下來!在這冬日的寒風中,凋零,破碎,散落……
“不哭!七信…”陳越說着擡手替她抹去淚水,卻不知道,自己已然凍得麻木的臉上,早已濡濕……
“你怎麽才來?!…我以為你再也不來了!…我真的好怕你再也不來找我了!…”七信忽然貼上來緊緊地抱住陳越,不管不顧地哭着抱怨起他來。
天底下再動聽的話語,也比不上懷裏的女孩這幾句委屈的抱怨。那溫暖又依賴的感覺,那心痛又纏戀的不舍,硬是在這個凄涼的冬夜掘開了陳越冰封的欲念,楞生生地從他冷峻的眼裏,扯下兩行幸福的淚來。
将錯就錯吧!陳越默默地想,心底忽然因為七信誤解了他來財大的初衷而升起了幾分慶幸。
牽挂在懷,他再也不願意回頭去過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日子。之前他沒有勇氣來找七信,是因為他無法确信七信對他的态度。他怕七信把那個無辜女孩自殺的責任都歸咎于他的三心二意。哪怕七信只是找托詞告訴他“我們不适合”,陳越也覺得自己接受不了,面對不了。
“對不起,我來了,我來了!”陳越哽咽的聲音帶着顫抖:“七信,對不起…不哭了…我在,我在這兒……”他慌亂又無措地表達着自己既矛盾又複雜的感情,說出來的話也颠三倒四的,卻帶給七信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安全感。
不記得是誰說過,天底下最動聽的話不是“我喜歡你”,不是“我愛你”,而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我在”!
……
時間,是最好的藥。雖然虛無,卻還是一天天地讓那些本以為已經傷透了的心,慢慢地找回了曾經支撐他們的動力。
愛情,是最好的藥。雖然飄渺,卻還是一日日地修補好了那顆本以為已經殘破不全支離破碎的心。
幸福,是受傷的心修補之後,留在上面的那個淡淡的疤痕。即便一年年漸漸地淡去,心卻會為它記着——在那個位置,她曾經那樣地溫暖過自己,呵護過自己!
……
就這樣,美好的時光在之後的日子裏,籠罩了相愛的七信和陳越。幸福的滋味日漸濃郁,日漸醇厚,也日漸真切……
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七信忽然不再介意姐妹們說到陳越的時候,在前面加上個定語“你家的”!而陳越的那些個海大老鄉們再見到七信時,突然一致改了口,尊稱她一聲:“嫂子”!不知不覺中,七信進出陳越寝室的頻率,已經遠遠地超過了進出自己寝室的次數……
這天,當七信又一次來到陳越的寝室樓下,遠遠地聽到樓道裏傳出來嘻笑着的“陳越,你老婆來了!”的通報聲時,忽然就覺得,生活甜蜜地都有點不真實了!
☆、“同學,你的衣服是泡在香水裏的吧?!你聞着不頭暈嗎?…阿
沉浸在幸福中的七信覺得最近的日子暈暈乎乎過的飛快,某日斜靠在書桌旁看着空蕩蕩的寝室時,她才遲鈍地想到:是從什麽時候開始,2113的女生開始時興單獨行動過周末了?!貌似周五的集體舞會已經被大家遺忘很久了麽!
現在這狀态算什麽?!算是基本上進入了全寝熱戀吧!當然,說“基本上”是因為川川毫無疑問地拉了2113寝室的後腿。
貓眼跟王銳一如既往地如膠似漆。王銳已經大四了,按照他們學校的慣例,過完年,他們就不用再呆在學校了,而是要到各個用人單位去實習。因為他們都是海上專業,所以這實習其實就是到畢業後即将工作的船上,去提早适應飄搖的海員生活。他這一走就得三四個月,實習期結束後才能再回到學校做短暫的畢業彙報。接着,再去正式地飄搖……
所以貓眼小兩口恨不得把一天當兩天用,把夜晚當白天用,甚至……把白天當夜晚用!
哎!想到貓眼那日漸細流的小身板,那愈加柔弱的蜂腰,那越發不堪一握的小腿……七信就明白了,怪不得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原來——愛情使人減肥啊!……
最讓七信意外的是,嫩姜這棵鐵樹居然也開了花!
聽到些風聲的七信,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不經意地向嫩姜說起那些有關她的三八流言,卻意外地得到了嫩姜肯定的答複,吓得七信差點把搭在床沿上正晃蕩的兩條腿兒生生蹩成個骨折!
話說,嫩姜的愛情奇葩,是這樣孕育成形的~
大概半個月之前的某個周六,嫩姜照例去圖書館,準備翻翻閑書打發無聊的時光。想起來吧,嫩姜也怪自己,大一剛開學的時候是她非要堅持不結交友好寝室的原則的,四個女生整天高昂着頭顱趾高氣揚地混跡在校園裏,對所有蠢蠢欲動,對她們親睐有加的渴望都不屑一顧。時間長了,她們2113的女生們居然成了這個校園裏天山雪蓮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男生們想要發展一段戀情的時候,想到誰,也不會想到2113的女生,就怕吃癟!
要說這七信跟貓眼還好,屁股後面有陳越和王銳粘連不斷地跟着,可她和川川就比較慘了。其實,川川也未必跟她有同樣的惺惺相惜之感,畢竟那個除了學習什麽都慢半拍的丫頭,在感情這方面似乎還根本就沒開竅呢!而她自己呢,異性當然不是必不可少的,但有總比沒有強吧!
所以,嫩姜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圖書館的時候,不自覺地就對自己升起了一股自憐自艾的同情。
興許是晚飯吃的太多太急太雜了,(其實,嫩姜一貫都很能吃,而且吃得很快,并且從不挑食什麽都吃!偏偏就是死吃不長肉!)就在嫩姜同情完自己,又嘆了幾口悶氣,翻過兩頁雜志的當口,忽然感到小腹一陣騷動,大有千軍萬馬即将橫空殺出的磅礴氣勢。于是,果斷地把看了一半的畫報倒扣在桌上,急匆匆地去廁所排兵布陣了……
等嫩姜終于結束了那場漫長又激烈的戰鬥,重新回到閱覽室的時候,卻郁悶地發現,自己一貫中意的那個隐蔽在角落裏的位置——居然被人占了!于是,心裏便老大的不樂意。
确實郁悶啊!因為是周六,圖書館裏的人寥寥無幾。(誠然,在七信看來,周末還坐在圖書館裏的人無非兩種:一種,是沒人要的人;另一種,是要不到人的人!)
嫩姜不由得嘀咕了兩下:雖說自己沒來得及像平時一樣,用A4紙什麽的寫個大大的“有人”來彰顯對自己領土主權的正義捍衛,但眼前的這位眼鏡哥,也犯不着專挑放着書的位置坐吧!
想想空位置多着呢,嫩姜也就懶得和他計較了!于是走到眼鏡哥近前,準備拿過自己看了一半的書挪個位置。可等到走近才發現,眼鏡哥放着他自己借來的一堆書不看,正閑閑地翻着嫩姜剛才看了一半的那本畫報。
嫩姜心裏多少有些反感這種沒素質的行為,但還不至于因此就失去理智,于是她壓低嗓音說:“同學,這書是我借的。”話閉,眼鏡哥卻沒有任何反應!嫩姜索性拍了拍人家的肩膀,沒好氣地又重複了一遍,眼鏡哥這才回頭抱歉地把書遞給站在身後的嫩姜。忽然他想到了什麽,這才急急地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你剛才是坐這裏的吧,不好意思啊!”說着就準備抱着自己那一沓書給嫩姜讓位子。
嫩姜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見眼鏡哥還算講理,便大度地揮着手說:“沒事,沒事,你坐吧,我坐哪兒都無所謂!”說完,她便跟眼鏡哥隔開一個位置,淡定地坐下來繼續欣賞她的畫報了。
要不怎麽說,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呢!
就在嫩姜剛剛翻到之前看到的頁碼時,“阿嚏”,“阿嚏”的聲音在她旁邊洪亮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