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兄弟們,不能再說了!再說就露底了!”——(5)
灌迷糊了!
最初,在老大載着七信回家的路上,他還會數落她一兩句,卻總是換來她義正言辭的頂撞:“老大,您也太沒良心了吧?!我這不是犧牲自我呢嗎?!你看,我幫你把客戶哄得多開心啊!……”
後來,陪客戶應酬的飯局老大就不怎麽讓七信出席了。遇到他下班沒有別的安排,或者在他陪客戶吃過飯之後,他才會打通電話給七信,約她到酒吧街上去喝兩杯。
感覺到身邊的位置陷下去一塊,七信停下了揉着額角的手,卻沒有立即睜開眼睛。她依舊托着腮作閉目養神狀,可是心裏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以往老大都是在我客氣之後在門口略站一站就告辭的,今天怎麽……”
“馨懿,我們談談。”聽到老大又沒有連名帶姓地稱呼她,七信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她頓了頓,這才放下手不自然地轉頭,用詢問的眼光看向老大。
“我不喜歡兜圈子…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看着你現在的狀态,我心疼。我不想看着你一天天消沉,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促使你們分開,但站在過來人的角度,我勸你一句,适可而止!”他擡手搭上七信的肩膀,看着她水霧迷蒙的眼睛慢慢地說:“再不舍的戀情,如果剩下的只有疲倦不堪的感覺,那麽,就是該放手的時刻了。再痛的傷也有愈合的那天,在傷口結巴之前,你所能做的,就是善待自己,懂嗎?”
靜默了好久,七信才極輕極慢地說:“我們,我們還沒分手。”
老大無奈地一笑,把收回的雙手交叉在一起老實地放回自己的膝蓋上說:“你喝醉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七信只好裝作口渴去倒水。就聽身後沙發上坐着的老大說:“馨懿,我覺得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接下去他說了什麽,七信完全沒聽進去,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下午,陳越坐在她的面前跟她說:“七信,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哎呀!~”火辣的刺痛突然從腳背上傳來,七信這才意識到杯子裏的水已經滿的溢了出來。她跳着腳急忙把保溫壺往桌上擱,可是手又收得太急了,保溫壺還沒立穩就嘩啦一聲又倒了下來……
“怎麽了?!”聽見叫聲時老大已經沖了過來,他急着查看七信跳着的腳卻跟七信一樣沒有料到水壺會倒,此時他剛好攬住七信的腰,準備讓她借力靠着自己,冷不防手上卻被滾燙的開水濺到……
于是,七信腰間的皮膚雖然因為老大的手遮擋了大部分開水而避免了大面積的燙傷,但還是有不少開水透過他的指縫和布料滲透進去,再被他因為燙到而下意識地一握……
“啊~痛!痛!你的手…手!”七信語無倫次地嚷着,跳着腳哆哆嗦嗦地指向被老大攬着的腰部。
“對不起,對不起!”老大忙撤回攬住七信腰部的手,皺着眉頭傻立在七信跟前,感覺手腳放哪都多餘。“走,我送你去醫院。”雖然他自己的手也被燙的紅紅腫腫,但看着七信痛的眼淚都掉下來了,他忽然就忘記了自己手上的傷。
“不用!又不是很嚴重。你的手沒事吧?…還好開水是我早晨灌的。不過,這保溫壺的質量也太好了點吧?!”看七信還有開玩笑的心情,老大蹙着的眉才好不容易散開了點。
“我沒事!腰上嚴重麽?你別不好意思,我真的只是想幫你看看。”他指了指七信的腰問。
“沒關系,我自己知道的。”七信警惕地拽着衣服躲着老大的手說:“你還是早點回去吧,我也想休息了。”
老大看着七信渾身戒備的樣子,苦笑了一下,悻悻地說:“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打我電話,我先回去了。”說完,他伸出手指抹掉了七信還挂在臉頰上的淚珠,走了。
他剛一出門,七信就迫不及待地撩開衣服扭着上半身查看腰部,只見紅紅腫腫的一大片蔚為壯觀,于是輕手輕腳地脫了衣服,剛小心翼翼地套上件寬松的睡衣,打濕了毛巾輕敷在紅腫的部位,就聽到手機短信響。
“買了燙傷膏放你門口,等下自己塗。我明天再來看你,晚安。”老大的短信暖暖地閃在寂靜的夜裏。可七信卻不知道,老大被燙傷的手在編輯短信時每按下一個鍵就會扯得手背的皮膚一陣鑽心的痛……
☆、“陳越,為什麽你說過的那些話,我都還記得?!”——七信
陳越迷上了半夜三更給七信打電話。只是,他不再逼她去蘇州。最近七信每每被叮叮咚咚的音樂聲拉出夢鄉,聽到的無一例外都是陳越大着舌頭不清醒的醉話。
有時候聽得出來他所在的環境很安靜,他會說:“七信,我想你。可是,你不想我,我知道!…七信,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麽做的,會不會像我一樣的痛……”有時候,聽筒那邊的噪音很大,他大聲嚷嚷着告訴七信:“你以為我離了你就活不了了嗎?!我告訴你,老子現在很快活,他媽的天天有漂亮小姐陪着,爽!”似乎為了應證他的話,七信還能清晰地聽到陳越在電話那頭跟小姐下流地調笑聲……
陳越變了,變得下流了,變得放浪形骸了,他自己知道。
最早陪客戶進出夜總會的時候他還放不開,規規矩矩地跟小姐聊天,還單純地問人家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哪裏人。後來發覺所有的小姑娘都叫什麽“小柔”“小青”“念念”“思思”的,連以前純純的“小紅”“小芳”都不常見了!年齡麽要麽16,要麽17,要麽18,最大的都不超過19。時間長了,陳越總算是明白了,這些姑娘們竟然全都“青春永駐”!
酒過三巡,支配陳越思考的就不是大腦了,于是身邊的少女們如花的笑靥看起來也就沒那麽虛僞了,不就是為了錢麽!名言不是說了麽,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這廂陳越摟着小姐邊給她們灌酒邊想:爺給你錢,你讓爺摸,你給爺笑,你幫爺喝,也算公平!總好過我想她卻不敢伸手,好過我愛她卻不敢開口,好過我想她陪着我卻無能為力!……
“哎呦~老公,你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啊~!”被逼着吞下滿滿一杯軒尼詩的小姐,在陳越眼前舉着空空的酒杯,鼓着腮幫子邊往陳越臉上蹭邊撒着嬌說。
看着擎着酒杯的手上那一排花裏胡哨的指甲,陳越不知怎麽就想起了七信幹淨瑩潤的指尖,想起她給他的那種清淡的,順暢的,舒服的感覺,忽然間就覺得眼前濃妝豔抹的小姐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震得整個包廂的人都愣住了。“媽的!老公是你叫的嗎?!誰是你老公!”陳越瞪着眼睛吼着面前正捂着臉想哭又不敢哭的女孩。
“得了!得了!兄弟,怎麽突然間發這麽大的火?!她們不一直都這麽叫的麽,快別跟小姑娘一般見識了,你又不吃虧!咱們喝酒!喝……”跟陳越同來的朋友眼見氣氛不對,拉起陳越挪了個地方,又痛快地又灌起酒來。
迷迷瞪瞪的陳越機械地大口吞咽着杯中的液體,只覺得喝下去的滿滿都是苦澀。曾經的他多麽渴望七信能大大方方親親熱熱地叫他一聲“老公”!但是,除了上船前那次在機場被他逼急了,她說的那句“老公,我等你回來!”之外,他就再也沒有聽到她叫一聲“老公”了。
其實她一直都沒有把他當老公才對吧?!即便他們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奉獻給了對方,她也沒有堅定地把他當做她的老公不是嗎?!她不肯把他當做老公,他卻一直厚着臉皮自欺欺人地自稱她的老公……多麽可笑,多麽可悲,多麽下賤!……
……
剛開始的時候,七信還會在第二天一早抽空打個電話過去,看看陳越清醒了沒。但是白天的陳越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說出來得話刻薄又尖銳,帶着淡淡的疏離,怎麽都聽不出夜晚的脆弱和失落。後來,七信就不再主動打給他了。也不是沒想過睡覺的時候關機,但是往往到了臨睡前的最後一刻卻又掙紮着放棄了。
這個早晨,七信睜開眼睛後,忽然就想到陳越已經連續八天沒有半夜騷擾過她了!毫無插曲的夜晚并沒有讓七信睡得踏實,畢竟,不論是好聽的情話還是難聽的辱罵,對七信而言都是她最熟悉的聲音,只要他還會給她打電話,就說明他還在乎她,不是麽?!
過去七信主動給陳越打電話的時候,也想告訴他她想他,想辭職,想去蘇州找他。但每每在電話裏聽到陳越冰冷的語氣時,想好的話就生生卡在了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來。可是,一想到這份感情就這樣被倔強地放棄,七信的心裏卻又是一萬個不舍。
沒理由地就忽然不想起床。不想動彈,不想去上班,什麽都不想做,什麽也都不願意想……意興闌珊中手機卻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七信眯眼看了看屏幕,按下了接聽鍵卻沒有吭聲。
“喂,馨懿?”老大問。
“嗯。”七信含含糊糊地答。
“怎麽不來上班?”
“不想去。”七信連慌都懶得扯。
電話那頭的老大頓了頓,估計是被七信的話給噎住了,過了半天才聽他說到:“你手頭有什麽今天要完成的工作麽?我找人替你處理了。”
“哦…我桌子左面的抽屜,最上面一個,裏面有個文件夾,那裏的東西都是要今天做好的。”
“好吧…有事我再打你電話。”老大說完就挂了,七信聽得出他的聲音裏帶着不滿。
聽筒裏冷冰冰的滴滴聲越發讓七信煩悶,也不知道跟誰賭氣,她扯過被子兜頭罩住自己,又昏天黑地地睡去……
七信是在中午被餓醒的,收拾整齊了自己,她在樓下的小店匆匆吃過了飯,這才覺得有了點力氣。來到海邊戴上MP3看着大海聽着歌,雖然腦子裏是一片失落的空白,但還是感覺到了幾分輕松的肆意。
“喂,你好~”清醒後的七信接起電話來也很規矩,雖然看到是老大的來電,也脫不了習慣用語。
“飯吃了嗎?”雖然是問候但卻毫無溫度。
“嗯,剛吃過,正在海邊散步消食呢,呵呵。”七信恬不知恥地說,心裏琢磨着遇到自己這麽個下屬,就算是鐵打的老板估計也得動動辭退對方的念頭吧。
“上兩周出到新加坡的板子出了點問題,客戶要我們派人去看一下,我準備下周二過去,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沒想到老大沒打算辭退她,反倒是要帶她去國外出差。
“我?!新加坡?!”七信嚷嚷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更加的意外,還是更加的驚喜。
挂斷電話後,七信望着眼前蔚藍的海水,不期然地就想起了陳越曾經說過的話:“老婆,新加坡真他媽的幹淨,等你畢業了我一定帶你來好好玩玩!”
凄涼地對自己一笑,七信帶上耳機繼續聽歌,裏面傳來悲傷的曲調:
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
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
最親愛的你象是夢中的風景
說夢醒後你會去我相信
不憂愁的臉是我的少年
不蒼惶的眼等歲月改變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陽的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邊道再見
你說你青春無悔包括對我的愛戀
你說歲月會改變相許終生的誓言
你說親愛的道聲再見
轉過年輕的臉
含笑的帶淚的不變的眼
是誰的聲音唱我們的歌
是誰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後依舊的街總有青春依舊的歌
總是有人不斷重演我們的事
都說是青春無悔包括所有的愛戀
都還在紛紛說着相許終生的誓言
都說親愛的親愛永遠
都是年輕如你的臉
含笑的帶淚的不悔的眼
……
有時候,我們記住并且喜歡一首歌曲,也許無關它的旋律。只不過是那首歌的歌詞,剛
好契合了你的心曲。
“陳越,沒想到,第一個帶我去新加坡的人,居然不是你!”
☆、“馨懿,你看,月亮也那麽悲傷。為你,也為我!”——老大
“老大,板子出了問題該是張副總或者質檢部的李經理去看啊,你怎麽會親力親為地跑去啊?!”晚上在酒吧裏,七信跟老大碰面後的第一句話就直奔主題。
老大笑笑問:“怎麽了?我不能去?!”
“那倒不是,我就是奇怪什麽問題能勞您大駕呗!”七信一口氣喝掉了半杯幹紅,嘬了嘬嘴硬是把即将脫口的後半句咽了下去:“這不颠颠地跑去找罵麽!”
旁邊坐着的老大蹙了蹙眉,估計是覺得好酒都被七信給糟蹋了,“情緒很差?!怎麽了?”老大攬過七信的肩膀在她耳邊問。
酒吧裏的音樂始終那麽激昂,即便坐得很近,說話也得趴在對方的耳朵上喊。以前,七信跟老大沒那麽多話,來了就拼酒,倒是最近,他的話越來越多……
七信并不排斥老大親密的舉動,也沒有覺得他這樣就猥瑣了,就龌龊了,但是心裏并不
舒服。身邊的溫熱總是讓七信想起另一個曾經無比熟悉的懷抱,卻無法找到曾經那般幸福的感覺。
“沒怎麽!”深深地嘆了口氣,七信把剩下的半杯酒也灌進了肚子裏,這才悶悶地說:“沒意思!你說這人活着有什麽意思?!”說完,感覺摟着她肩膀的手臂緊了緊。七信遲鈍地轉頭看向老大,沒想到下一刻卻被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拎出了酒吧。
換做是別人,七信早就火大地甩手開罵了,可是面對老大,七信總會多少帶點敬畏,于是跌跌撞撞地沉默着就被拉到了個僻靜的牆根。
“幹嘛啦?!”七信軟軟地問。
“讓你清醒清醒!”老大甩開手氣哼哼地說。
“我怎麽不清醒啦?”七信不敢看老大,揣着明白裝糊塗。
“馨懿,”老大伸手搭上她的雙肩,勾着頭看着七信說:“我一直給你時間讓你整理自己的情緒,可是,這麽久了,你卻越來越消沉,你讓我怎麽說你?!…以前,至少上班的時候你還是你,可是今天我不懂你是怎麽了,沒有理由地不來上班,沒有理由地又想要灌醉自己,沒意思?!你活的有點出息行不行?!…虧我還想着帶你出去散散心,你以為我願意跑到客戶跟前去找罵啊?!人總要向前看,你別總活在過去行不行?!嗯?~”
七信始終低着頭不說話,一副挨老師批評的學生樣。老大畢竟不是當年陳越那樣的大男孩,沒有耐心和精力陪小女生轉圈圈。“你最好想清楚自己是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好,還是徹底地走出過去的陰影,活得開心點更好!”話說完了他的耐心似乎也耗盡了,狠狠地瞪了眼一言不發的七信便轉身走了。
七信低頭看着老大印在地上的影子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忽然間覺得凄涼又孤獨。背雖然靠着牆,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她擡頭望着徘回在幽暗路燈下的那些飛蟲,忽然間覺得自己比它們還要迷茫。“你們至少還可以一往無前地向上撲,雖然所做的一切勢必是徒勞的…可我呢?!”她喃喃地望着路燈說:“我的光明又在哪裏呢?……”
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到今天的地步,當初她只是堅持做了一份自己向往的工作,陳越為什麽就是不能接受?
可笑的是,後來好像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麽!明明知道工作還可以再找,而愛人卻不可能信手拈來,但她卻始終無法低頭追随他的腳步,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賭氣嗎?!可是,誰又會傻到賭氣賭掉自己心愛的人呢?!……
清冷的月亮幽幽地挂在天上,縱使它的光再明再亮,也無法趕走七信心裏的那片灰敗。
往事一幕幕地在月色下上演,七信又看到了那個在凄冷的葡萄藤架下僵立着的身影,看到了那個強裝大方地送給她項鏈卻帶着滿臉不自然的男生。她想起了載着他們融入夕陽餘晖中的那片海,想起了他們并排躺在海邊的礁石上頭頂的那方蔚藍天空……
那麽多清晰的往事,不是老大以為的七信不想忘,只是她真的真的忘不了啊!
“七信,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從那麽早開始,我就已經那樣在乎你了。”陳越的聲音忽然在清亮的月光下溫柔地響起。
“七信,你是個好女孩,我很愛很愛的好女孩!”七信擡起頭,就好像真的感受到了陳越安撫的雙眼正靜靜地注視着她。
“七信,我保證這輩子都會好好對你,永遠愛你!”空氣裏幽幽地飄來陳越身上的氣息,淡淡的熟悉。
“七信,我會讓你看着我一步步實現自己說過的話,看着我給你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家!”……
“陳越,你覺不覺得誓言就像信仰一樣,美好,聖潔,卻也虛無!我可以帶着你曾經對我許下的誓言一直走下去,只要我相信它是真的!”七信深深地嘆了口氣,對着自己孤單的影子落了一地斑駁的淚……
腳步聲由遠及近再次響起的時候,淚眼婆娑的七信望着遠處去而複返的老大,幽幽地嘆了口氣在心裏輕聲地問他:“你,又是何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