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他…不會是死了吧?”
十娘緊張得都結巴起來,出來混了那麽些年,倒是第一次真的怕了。
真別怪她膽子小,是敵人太殘暴。
“看你。”
夏侯雪淡然道,收了抵着人脖子的長劍,擱在桌案上,落座,徑自取了酒,開始自斟自飲。
十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脖子還留着血,她都不敢去摸,幹巴巴的開口:“什…什麽意思?”
“劍藏在你青樓,不願意,你和他都要死。”
夏侯雪掃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其實吧,這旁人的死活,十娘出來混了這麽些年是真的沒那麽在意的。不過,視線一落到對方鼓鼓的錢袋上,心就猛地縮了縮。這長期定下七號房的朱老板,可是青樓收入的一大保障。
狠狠心,十娘視死如歸道:“藏,藏…我藏還不行嘛…”
最後的尾音都帶上了哭腔,這回完蛋了,日後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盯上,自己的小命橫豎都懸得很。
也不知道從哪裏出來把長劍,扔到了十娘的懷裏。
夏侯雪起身站着。
十娘愣愣地抱着長劍,不明所以。
夏侯雪不悅地挑眉:“去藏。”
“哦…”十娘抱着長劍走到床的邊側,正巧擋住了朱老板的視線,擡手輕叩地板七聲,地面出現一條暗路。一個閃身進去,把長劍恭恭敬敬地放在閑置的架子上。
轉身,差點撞上面無表情站着的夏侯雪。
不能發火,不能發火,心裏不斷警告自己幾番,面上堆上僞善的笑顏:“雪大俠,這樣可以麽?”
“丢了,你拿命換。”
夏侯雪冷面甩了一句,率先走了出去。
十娘趕緊跟着出去,不停腹诽着以壓下自己的情緒,想着趕緊送走這尊大佛了事,心下才稍微安慰些。
回到七號房。
十娘都做好恭送人趕緊走的準備。
誰知夏侯雪淡淡道:“收拾東西,一起走。”
“哈?”
十娘張大了嘴巴,生怕是自己出現幻聽什麽的。
夏侯雪不悅地重複了一遍:“一起走。”
“為什麽?”
十娘一連後退了好幾步,盡管知道對于眼前這大魔頭來說這幾步一點用也沒有,但她就是下意識那樣做了。
夏侯雪道:“劍在你青樓,要信物。”
“那你把劍拿走吧。”
十娘沒好氣道。
“不行,劍放在青樓,你跟我一起走,直到我拿走劍為止。”夏侯雪難得說了句稍長點的話。
天啊,這到底是有多任性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十娘絕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巧笑着道:“雪大俠,我要照看着青樓,實在不方便,不如我從樓裏叫個人…”
話還沒有說完,長劍已經上了她的脖子,下一瞬估計就是封喉了。
十娘簡直是欲哭無淚,只得點頭。強作鎮定地下樓,叫來底下的人,交代了幾聲,依依不舍地将賬本交到了對方手裏。
司馬青衫目光一直跟着,面上滿是狐疑,十娘偷偷側眼盯人,只希望對方趕緊上來解救自己。
終于過來了,他開口問:“老板娘可有見到夏侯雪再來青樓?”
“沒有。”
十娘僵硬着笑臉,搖頭。
快,快啊,看出我眼神的無助,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帶你去找夏侯雪,快啊。
很可惜,司馬青衫點了點頭道:“要是見到人,馬上派人來衙門禀報一聲。”
“好的。”
十娘都快哭出來了,還要硬笑着點頭。
司馬青衫滿意地要走,十娘冒險拼命眨了眨眼睛,果然,人停住了腳步,不過出口卻是:“在下對老板娘樓裏的姑娘沒有興趣,老板娘不用費心,還是對其他人下手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十娘徹底絕望,苦哈哈地往七號房走去。
推開房門。
夏侯雪端坐着,絕豔如高山雪蓮的容顏淡然的厲害,還是叫人忍不住為之神魂颠倒。修長的手指輕輕扣住酒杯,端了在唇邊,輕抿着,目光難得的溫柔,如一汪清泉般。
十娘一時痛心疾首,這妖孽要是我青樓的人,青樓定然能夠獨霸酒色行業,斬一切同行于馬下。
夏侯雪起身,款款走到十娘的身側,擡手拉住她的手臂,一個晃眼,兩人已經處在青樓之外。周遭的喧嚣充斥在耳邊,鼻息之間都是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冰涼的,帶着種說不出的幽香。
幾個躍身,兩人已經身處京城西郊。
落地,面前是兩匹快馬。
夏侯雪松開拉住人手臂的手,淡淡道:“上馬。”
說話間,自己已經上了馬,那邊卻是毫無動靜,回頭瞧着,人還呆愣愣地站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馬。
“上馬。”
夏侯雪明顯不悅道。
十娘頓時紅了臉,很是赧然,結巴了半天,才說順了:“我…我…其實吧…我…我不會騎馬。”
看着人越來越紅的臉,确信她不是騙人的,夏侯雪這才翻身下馬,行至她身邊,擡手。
以為對方是要跟自己同騎一匹馬,十娘心下稍動,猶豫着到底要不要稍微拒絕一下。誰知,下一秒,自己已經直接被甩上了馬背,缰繩塞進驚魂未定的她手裏,揚手,拍了下馬背,馬嘶鳴一聲,蹿了出去。
“啊….”
十娘尖叫着死死拉住缰繩。
夏侯雪頂着張面無表情的臉,策馬趕上來,劈手拉過十娘那匹馬的缰繩,控制好速度,再交到她手裏,兩匹馬保持着慢速前進着。
該死的面癱。
十娘只能靠腹诽來緩解自己的氣憤,恨鐵不成鋼地責問自己剛才到底是不是腦子被驢踢過,否則怎麽會以為對方要跟自己同騎呢。
“叫什麽?”
忽的,夏侯雪開口道。
由于先前太安靜,突然這麽一問,十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回問了句道:“什麽?”
側頭,正對上夏侯雪皺起好看的眉頭。
十娘趕緊堆上滿臉的笑,連眼角都是笑紋:“十娘,這京城誰不知道青樓的老板娘叫十娘啊…雪大俠第一次來的時候,我也說過的…”
“真名。”
夏侯雪簡單了斷地繼續問。
“真名啊…”十娘打着哈哈道,“真名就是十娘啊…”
周遭溫度倏地降了下來,十娘僵硬着脖子看着前方,實在不敢看現在夏侯雪的臉色,然後遭遇了越來越低的溫度。
十娘趕緊妥協:“唐若水,真名是唐若水。”
“唐門?”
“才不是…”好吧,不小心瞥到了夏侯雪挑高的眉毛,還有下意識眯起來的雙眼,太危險了,于是趕緊改口,“是,是唐門。”
對上夏侯雪若有所思的眼神,她真心地很想痛苦一場,神啊,請不要再問了,不然什麽事都藏不住了。
許是神真的聽到了她的呼喊,夏侯雪只看了看她,便轉回了視線。
十娘輕吐了口氣,心下放松下來。
兩人行至一處小城,進了城裏唯一的一家客棧,上樓。
店小二迎上來:“喲,兩位客官,要吃點什麽?本店的招牌有…”
沒等他說完,夏侯雪涼涼開口道:“全部。”
“額…”
店小二明顯是沒有聽明白。
十娘趕緊解釋道:“把店裏的招牌菜都上來,快着點。”
“好嘞。”
店小二趕緊退散,那個冷面的男子,生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氣勢太迫人,真是做個店小二都不容易啊。
菜上齊整了。
兩人是對面坐在一桌上吃飯的。
吃着吃着,夏侯雪忽的擡眼瞧着對面的人,眼光之中難得的不是冰冷,換成了嫌惡。
半晌。
他悠悠開口道:“去易容。”
“哈?”
十娘夾着菜的筷子卡在了嘴裏,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忽然之間說的什麽東西。
“太醜,看着煩。”
夏侯雪皺起好看的眉頭,滿臉不耐煩。
十娘抽了抽僵硬的嘴角,筷子啪地被拍在桌案上,沒忍住脫口而出:“去你娘的…”
夏侯雪眯眼,有種危險的味道。
“哈哈…我說的是我自己呢…”十娘趕緊谄媚地笑着解釋,“都怪我娘吧我生得那麽醜,礙着了雪大俠你的眼睛。”
滿意了,收回視線,舉筷子夾菜。
十娘腹诽了好一番,笑得花枝招展道:“這易容也要有樣子參照不是,一時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雪大俠眼睛的,不如等等再說?”
說的很沒有底氣。
夏侯雪看了她一眼,側頭,望着客棧樓下的大街,忽的指了指路上一個中年發福大嬸道:“就她那樣子。”
十娘側頭張望了下,确定說的只是那個大嬸,臉上馬上跟吃了大便般的神色,強迫自己扯着嘴角笑。
終于忍無可忍,拍案而起:“我去你娘的…你眼睛有毛病吧,你那只眼睛看出來那大嬸長得比老娘好?好在哪裏?”
夏侯雪冷冷掃了她一眼,悠悠開口:“我覺得好。”
那眼神挑釁的厲害,就是爺覺得比你現在這張臉好看,你有意見?
識時務者為俊傑,十娘趕緊過去幫着滿上酒,谄媚地笑着,讨好道:“雪大俠,那大嬸都四五十歲了,我可還是花樣的年華…”
“那就用真容。”
夏侯雪又掃了她一眼。
聞言,十娘是真的愣住了,眼前這個魔頭真是不容小觑,他還是第一個一眼就看出自己易容的人。
唐門易容術之所以獨步天下,就是因為上層之作,根本就叫人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卻是一眼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