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公子從邊上款款起身，依舊是一襲幹淨的蒼色長衫，不沾染一點塵埃地走過來，面上是陽春白雪般的笑意。
他擡手接過唐若水懷抱裏的小孩兒，随手丢給瑟縮在旁的掌櫃，像丢一件物品般，轉回臉，笑道：“唐姑娘，走吧，再不走趕不上雪兒了。”
唐若水被推着走，回頭看那個小孩兒，原本哭鬧不休的，現下卻很安靜，靜得叫人覺得心涼。
還真是魔頭啊，殺掉誰，都不會皺下眉頭，也不需要什麽理由。
于是，一路無言。
快馬飛奔，入了夜，卻沒有到下一個城鎮，夏侯雪翻身下馬，氣壓低的厲害，那架勢是人都不敢招惹。
夏侯雪跟二公子去撿柴火，用來備用。
兩人回來的時候，還見着唐若水騎在馬上，漲紅着臉，拉着缰繩，在附近不停的繞圈子，就是不下馬。
“你是準備遛自己還是遛馬？”
唐若水難得有骨氣，心想着你還沒解釋，老娘還沒原諒你呢，誰要搭理你，惡聲惡氣道：“不要你管。”
怒意爬上夏侯雪的眼眸，誰知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淡漠，總覺得有陰謀的味道。
二公子架好火堆，野味在上頭烤出了滋滋的聲響，香氣彌漫。唐若水還沒有下馬。
“唐姑娘，在做什麽？”
二公子好奇的問道，“不累麽？”
夏侯雪插話：“別理她，她吃多了，遛自己順便遛馬。”
“哦。”
二公子點頭，也便不再多問。
唐若水只想咆哮一句，丫的，你就不能有點自己的思想麽？不能想想老娘的狀況麽，老娘不會下這種還跑着步的馬。
好吧，就是她和夏侯雪鬧脾氣，夏侯雪下馬的時候根本沒叫馬停，仗着自己武功高強，直接飛身下馬，而唐若水倔啊，于是就變成了現在的狀況。
眼巴巴地瞧着那邊該死的兩個男人津津有味地吃着野味。特別是夏侯雪，吃一口就看她一眼，實在氣人。
唐若水不由腹诽，老娘還以為你只要酒就能過活呢，你也需要吃東西的麽。
二公子難得注意到她，笑得燦爛如梨花：“唐姑娘，不下馬來吃麽？離上頓好像已經很久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胖。”
唐若水死鴨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認自己不會下馬，加上她對二公子也不是沒有芥蒂的。那個丢給掌櫃的孩子，是活着的……還是已經……死了……她不知道為什麽他還能笑得如此燦爛，仿佛不染塵世間一點塵埃。
二公子也就理所當然點頭，吃了野味，招呼一聲便躺下安睡。
夏侯雪支了一大塊肉在旁邊，倒頭靠在樹下，閉上眼睛歇息。
然後，唐若水徹底洩氣，趴在不斷繞圈跑動的馬背上，苦着一張老鼠屎般的臉，面容糾結。
“馬兒，馬兒，你不累麽？行行好，放我下來吧，我好累啊，也很餓。”
夏侯雪暗笑不已，故意大動作翻身，唐若水頓時如驚弓之鳥般僵在馬背上，面上還要裝着若無其事，确定他沒醒來，才幽幽嘆息了聲。
一顆石子悄無聲息地擊中馬的前蹄，馬兒晃晃悠悠了幾步，慢慢停下步子。
唐若水還趴在上頭，半晌才驚覺，驚喜地起身，剛想歡呼，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做賊般地試探着跳下馬背。輕手輕腳過去，抱起支在一旁的野味，滿臉的興幸福，小狗般地啃起來。
啃了一半，蹿到夏侯雪身側，笑容狡黠。擡手把野味遞到夏侯雪的鼻子下頭，輕輕地晃呀晃的，奸笑不斷。
夏侯雪沒有要理會的意思，繼續睡自己的。
逗弄了一會兒，覺得自娛自樂實在沒有意思，唐若水坐到一邊，繼續啃剩下的野味，好的覺得幹幹冷冷的，好生沒有滋味。
“要是有酒就好了，我就不信，你還能睡得那麽香。”
語氣裏委屈異常，偏生的張老鼠屎般的臉，沒了楚楚可憐的姿态，倒叫人想揍上一拳了事。
更深露重的，唐若水糾結了會兒，也約了周公下棋。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天明，擡眼，不見夏侯雪，只二公子坐在一旁，手下支着一只山雞，細致烤着。見着人醒來，回以一個溫和的笑顏：“唐姑娘，醒了？餓了麽，等會就可以吃了。”
說着，舉了舉手上的山雞。
“夏……雪大俠呢？”
唐若水張望了一番，還是沒瞧見人，開口詢問。
“雪兒啊……”二公子變得笑顏，一臉的暧昧之色，“我覺得，可能是你靠着他睡了一晚上，他怕你一醒來，氣不過就殺了你，所以出去溜溜，殺殺人，回來的時候才能平靜下。”
唐若水一張臉直接變了顏色，她沒注意到二公子的暧昧，耳邊游蕩着殺殺人幾個字，顫聲問：“二公子，覺得昨日客棧裏的那些人，不過是吃頓飯，忽然就死了，是沒關系的麽？”
“有什麽關系？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認識我，那麽他們是生是死跟我又有多大的關系呢？”二公子怔愣，随即恢複了笑顏，如春日裏的梨花盛放着，幹淨得徹底，宛如個單純的孩子。
“可是他們也是人不是嗎？”唐若水有些激動，“最後那個孩子呢？他也是死了嗎？是二公子殺的？”
點頭，他全不否認，還是笑容溫潤，在她看來卻是刺眼的過分。
二公子輕輕嘆息了聲，緩緩道：“那客棧裏的人半數都是裝的，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就等着我們送上門去。你沖下去的時候，要不是雪兒擋着，估計死的就是你。”
“你也說是半數，還有剩下的人呢？還有，那個孩子也是要殺你們不成？”
“你聽說過毒孩嗎？要不是雪兒先點了他的穴道，你一靠近那個小孩，你就會中招。要說錯了，只能說養毒孩的那家人錯，不過，是不是他的家人也不一定。”
二公子淡笑着，有點滄桑。
“唐姑娘，出來混江湖，總要知道江湖險惡，不是你死便是別人死。江湖，就是個不斷死人的地方。”
唐若水說不出話來。
二公子起身，依舊溫潤如玉，款款走過去，把烤好的山雞遞過去：“唐姑娘，若昨日，對你出手的是寒枝或者唐非，你還會覺得過意不去嗎？以後若是過意不起了，就把所有站在你面前的人當做唐非或者寒枝吧，那會讓你活的久一些。你說你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那麽先活着吧，活着才能去送死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