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初雪落
◎朝野之中暫且安穩,按理來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也是如此,◎
朝野之中暫且安穩,按理來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也是如此,可戚常念自登基第一日處置了禮部尚書,讓人瞧見了她也不是好拿捏的人之外,便沒有再做過其他什麽出格的事情。
如此,雖有些出人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新帝登基,平穩過渡,百官也是樂見其成的。
承乾殿裏,紀昀深服了藥睡下了,他如今睡的時間不長,因為這毒是長年累月留下來的,故而早已深入到五髒六腑之內。
從咯血之後爆發,體內的器官便是漸漸腐爛直到整個身體都潰爛流膿,然後死不瞑目。她隐約記得,當日先帝病重也是如此。
戚常念給他蓋好被子之後便回去批折子了。
聽戚遠山說近來城中兵馬調動不少,恐有人生出異心,她面無表情地翻看着奏折,眉目冷峻,這些人大抵是覺得她坐在這個位置上,便可以任人欺負了。
她冷笑一聲,翻過一本又一本的折子,直到深夜才回到承乾殿。
紀昀深已經醒了過來,他如今越發像是孩子了,仗着自己病了快死了越發地脾氣大了。
這不,醒來沒看見戚常念便飯也不吃藥也不喝。一個人冷眉冷臉地坐在床榻上,不許任何人靠近。
春草見戚常念來了,這才松了口氣。雖說如今紀昀深是階下囚,可誰都知道,這兩人的身份倒也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能作賤的。春草放下手裏的藥,帶着宮人退下。
戚常念端起旁邊的碗摸了摸還有些許溫熱,便直接舀一勺喂到了紀昀深嘴邊,他不張嘴,戚常念抿唇,“張嘴。”
紀昀深看着她就是不張開,戚常念直接放下碗捏着他的下巴便灌了進去,他用力掙紮着一揮手還把碗打碎了,湯藥灑得滿地都是,自己也嗆得難受。
戚常念臉色更是難看,“你又在鬧什麽脾氣?”
紀昀深捂着自己的胸口猛咳,擡眸看着她,眼眶濕漉漉的,啞聲道:“反正你也不想看見我,還來幹什麽?”
明知道他都快死了,可他醒過來還是看不見她,她分明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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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常念深呼吸了一口氣,忍住自己心底的不痛快,她批了一天的折子也很累,回來還要哄他。
她按下自己心底的火氣,看着他慢慢道:“沒有不想見你,你別胡思亂想了,乖乖喝藥吧。”
她起身想把地上的碎片撿起來,卻被紀昀深直接一把抱住了腰,他啞聲道:“你是不是很煩我……姐姐,你是不是已經厭棄我了……”
戚常念站在床前背對着他,可他的溫度卻透過衣服一寸寸地傳遞到她身上,她甚至能感受到紀昀深的顫抖和哭泣,她沉默着,沒有開口。
紀昀深卻先道:“我也不想這樣的……姐姐,我也不想胡思亂想的,可是你能不能多陪陪我……姐姐,你能不能在剩下的日子裏多陪陪我……”
他不想死,不想就這麽離開,可是他沒有機會了,如果死亡真的無解的話,那能不能讓他在死前任性一點,能不能讓他多見一見自己想見的人。
戚常念心底的火氣徹底淡下去了,她轉身抱住他,聲音低啞道:“乖,別想了,你身子受不住的,睡一會兒吧,我陪着你。”
像是知道這個人沒多久就要死之後,很多事情一下就放開了,愛也好恨也罷也就這些日子了。
她哄着紀昀深睡下,喚春草進來收拾了殘局,再熬一碗新藥進來喂給紀昀深喝下。
藥裏放了些許安神的東西,能讓他好受一些,可即便是如此,睡着了的紀昀深也是緊皺着眉頭,額角冒冷汗。
白日裏見過了張潮生,他說:“明惠帝的日子可能、比微臣想的還要短,這些日子,盡可能讓他舒心不要動怒,盼着他體內的毒素能少發作些。”
她看着身旁的人,其實真要算起來,紀昀深是個老倒黴蛋了。她兒時出身世家,好歹還享過幾年福,可他自幼時到如今,好似歡喜時少,悲苦時多。命運多舛這個詞用來形容他半點都不為過。
當他真的要死的時候,她居然也會有不舍,戚家滅族之事,上回她叫春草去壽康宮灌了太後一碗絕子湯時就已經知道了。
可很多時候,不是知道了真相就能心無芥蒂地原諒,她也只能是看在可憐他的份上,陪他走過這最後一段路。
更何況,當初他也不曾告訴過她真相,他任由自己誤會,那麽他就必須承擔這誤會帶來的後果。他們之間的裂縫也不可能修補。
大概陰差陽錯才是世間常态。
戚常念到底是多抽出了些時間陪着紀昀深,可也看着他一點點地消瘦下去,前幾日還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些日子便連睜開眼動動手都困難了。
張潮生說他體內已經被蠱蟲掏空了,如今就是一具空殼勉強維持着。
紀昀深病了之後,靖王和紀成舒進宮來看過一回,瞧上去,幾人都生疏了不少。
尤其是紀成舒,遠遠地站在門口看過一眼便走了。
他二人走後,戚常念一邊給他喂藥一邊問:“你就不曾後悔與他離心嗎?”
紀昀深喝了一口藥,身子顫巍巍的,他咳了幾聲,五髒六腑都像是快散開了一樣,疼得腦袋都發暈。
她問自己後悔嗎?
那靖王明明知道這枚扳指有毒,可戴上他手的時候,有沒有任何一個人提醒過他?
先帝對他痛下狠手,逼他做傀儡,逼他滅了戚家的時候有沒有可憐過他?
沒有。
他們都只希望他能老老實實地做好這個傀儡,替紀成舒擋災然後送他登上皇位。依誮
他原本還能乖乖聽話,可從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後,他就沒辦法再按照父皇和紀成舒給他安排的路走下去了。
先帝只以為他奪權是因為野心膨脹,卻不曾他原本念在兄弟情分上,真的想過給紀成舒做影子便做了,左不過他也就是他們手中操控的一具傀儡,待到江山落定的時候,他帶着戚常念閑雲野鶴也沒什麽不好。
但他們偏偏要防得如此狠,連一條賤命都不願留給他。他死了,戚常念怎麽辦呢,戚家這樣大的世家,不論是先帝還是紀成舒都不會留它的,到時候戚常念又該如何。
所以他想奪權,他要奪權。
至少死之前他要替戚常念安排好這一切。只是也沒想到,他曾和三皇子七皇子鬥得你死我活,最後他們卻都不是先帝的兒子,自然也就不知道先帝竟還埋下了人馬逼着他二選一,親手毀了這一切。
人算不如天算,這一點上,先帝如此,他亦如此。
至于紀成舒,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紀成舒不曾薄待過他,可他這一切的遭遇最後受益的人都是他。
這讓他如何再毫無芥蒂地與他稱兄道弟?
更何況,他原也不是沒有稱帝的心思,不過是想等他死了之後再行事罷了。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天氣有些陰沉,聲音暗啞道:“快入冬了吧。”
戚常念嗯了一聲,他癡癡地看着窗外,自他病了之後出門的機會寥寥無幾,這病發作起來比他想象得快,他遺憾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今冬的第一場雪。”
他靠在戚常念懷裏,擡眸看着她的側顏,仿佛要将她的一切深深印記在自己腦海裏,啞聲道:“姐姐,你想看戲嗎?”
戚常念抱着他,也尋着他的視線看向窗外,輕聲道:“今夜,有雪。”
夜深人靜,冬月格外的清冷。
月色下,竟是飄飄揚揚地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皇宮裏,血色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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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要死了,是不是be?】
【男主要死了唉】
【加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