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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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還能說笑,看來真的是沒什麽大礙。裴庚哭笑不得,拉着他袖子,“師尊。你、你真的是……”

沒事就好,可吓死人了。

血氣翻滾,丹田不穩。柏青霄睜開眼,摸摸他腦袋,笑道,“寶貝徒弟,帶了你那麽久,好像都沒有考過你。”

“今天為師給你出個考題,來考考你的應急能力。”

師尊這是又有什麽鬼點子了。但是被叫‘寶貝徒弟’,裴庚雖然疑惑,心裏卻舒坦的很。他滿懷信心問,“考題是什麽?”

卻見柏青霄身子前傾,兩眼一合,直挺挺倒在他懷裏,不省人事。

“師尊!”

柏青霄再醒來的時候,捂着脹痛的額頭從床上坐起。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安置在一間幹淨的客服裏。

神識蔓延出去,窗邊便是人流如織。隔着一道門,走廊裏小二來來回回奔跑的腳步聲,開門關門的聲音,客人的交談聲。

樓下大堂吃酒喝茶的更是嘈雜。

柏青霄收回探查的神識,揉了揉鼻根,喊了聲,“裴庚?”

“裴庚?”他睜眼,拉開被子下床。

房內靜靜地,只有他一個人。

這小子把他扔到客棧裏,人跑哪去了?

外衣被整整齊齊疊放在邊上。柏青霄随意捏起外衣披在肩上,路過床邊梳妝臺那銅鏡時,随意一瞥。

鏡中人懶懶散散,一身青衣披黑發,皮膚在銅鏡裏依舊白的晃眼。他往銅鏡走去,腳步聲在木質地板上輕而慢。

柏青霄揭下貼在銅鏡上十分顯眼的一張紙,紙上龍飛鳳舞勾畫着幾個字:師尊,我去給你找大夫你別亂跑!

亂跑?明明亂跑的是裴庚才對。

嘁,難道他還醫不好自己?柏青霄慢條斯理地把紙張揉成一團,随手扔開。紙團在半空中漂浮,在濃厚的靈力中一點一點自燃起來,渣都不剩。

柏青霄理了理衣襟,從身後一把抓住發梢拉到前面來,三兩下扯下末端被睡得歪歪扭扭的綁結。

深海鲛紗做的發帶落在手中輕軟微涼,亦是水屬性的天階法寶。

水能養木,這是玉煙仙尊曾經贈他的成人禮,說起來比他自己的本命法寶還高一個階,可惜沒有過用武之地。

柏青霄打理好自己,房內茶盞冰涼。他左手按在茶盞上,右手從懷裏拿出通靈玉牌捂在額上,微微閉眼。神識探入玉牌,尋找到特定的人發出訊息。

不知不覺間,左掌心下的茶壺嘴冒出白氣,茶壺內被法力熱過的茶水咕嚕嚕地冒着小泡。

柏青霄把通靈玉牌放在桌面上,翻過幹淨的白瓷杯,慢悠悠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茶杯擡起,尚未入口。桌面上的通靈玉牌微微顫動着,發出柔和的光。

柏青霄放下茶盞,有些詫異拿起玉牌,“大師姐居然回的那麽快。”

“自然比不得你人忙事多。”一道女聲冷冷道。

只見柏青霄手中的玉牌發出一道柔和的光線,直直投影到半空中,浮現出一位女子的上半身影像。

女子玉面青衣,一支簡樸木釵挑高了腦後的發髻,唇色不點而朱,眉梢眼底,處處透着股不近人情。

青羽的神識已經強大到傳輸訊息不僅僅是文字、聲音的層面了。

“大師姐……午好。”柏青霄心虛地幹咳一聲,“許久不見,您還是這麽好看。”

青羽瞪了他一眼,柳眉倒豎。

看得柏青霄臉皮發熱。

說起來神農谷裏與他同輩的年齡修為可都比他大多了。他在一堆老草裏簡直就是棵青蔥嫩芽。

雖然這個比喻有點不太對,總還是那麽個理。

可要讓面前這位知道他怎麽想的,指不定怎麽‘管教’他。柏青霄摸摸鼻子,無辜地笑了笑,唇紅齒白,一副讨巧模樣。

這家夥……慣會嬉皮笑臉。青羽看見他臉就頭疼。若真有表現的那麽乖,也不會要死要活地跑出神農谷那麽多年,像匹脫缰的野馬,一不留神跑沒了影。

青羽皺了皺眉,單刀直入,“說吧,尋我何事?靈石不夠用,還是被人欺負了?”

柏青霄為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喊冤,“大師姐,我有那麽不濟嗎?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

“呵。”青羽懶得和他扯嘴皮子。

一個字表明了所有。

柏青霄搖搖頭,他正色道,“大師姐,江緋月怎麽離開神農谷了?”

江緋月的事情,問她師尊——神農谷大師姐青羽最合适不過了。

青羽不以為意,“是我讓她去蒼穹劍派送貨,有何問題?”

怎麽還和修真界第一劍修門派扯上關系了?

“可她現今不在蒼穹劍派。”柏青霄手指點着桌面,想了想,幹脆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和盤托出。

“那人來歷不明不說,還做這麽富有争議的危險事情。緋月牽扯其中,我怕那孩子被人算計利用了。”

顯然這事青羽不知情。她還以為自己徒弟在蒼穹劍派好好呆着。

慈安門,蒼穹劍派,大乘期的黑袍修士……她每聽一句,面上霜色更濃一分,颔首道,“此事我會向蒼穹劍派求證,你就別管了。”

“師姐?”怎麽可能不管,讓他這個做師叔的臉面何在。

“保護好你自己。”青羽打斷他的話,“盡早提升修為是最好的辦法。我還是那句話,外面再好玩也比不過谷中,倒不如回來好好清修,收收你那些雜念。”

柏青霄唇角含笑,搖搖頭。他才不要像神農谷裏的師姐們那樣,幾十年上百年都不出門,遲早不是他被悶死就是神農谷被他翻個底朝天。

青羽看出他內心的腹诽,一蔽之,“同輩裏數你修為最低。”

柏青霄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那能比嗎?他明明就是谷裏最小的輩分第二高的!

“修為低我也能保護好自己,大師姐再見!”柏青霄現在恨不得把人趕緊送走。

瞧他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怎麽多少年了還是那麽嘴硬。青羽冷笑一聲,“柏青霄。”

“在。”柏青霄臭着臉應道。

“你不僅修為低,運氣也不怎麽好。”青羽說完這一句話,落在半空裏的影像瞬息散做無數光點,悠悠回到通靈玉牌裏。

快的讓柏青霄回嘴的機會都沒有。

“你!”柏青霄話沒說完,心裏正堵着。拿起玉牌翻來覆去地看,氣不打一處來,“說不過我,就搞這一招。有本事埋汰人,倒是有本事別跑啊。”

房間裏回蕩着他的尾音,玉牌丁點動靜也沒有了。

柏青霄更氣了,把玉牌重重按回桌面,玉牌與木桌相撞發出響聲。

他敲着桌面對着空氣一本正經地說完未盡的話語,“我修為可不算低,運氣也好極了。還收了個天靈根的徒弟,比江緋月資質更好!”

噢,對了,徒弟!

柏青霄後知後覺一拍腦門,剛剛竟忘了和專門管門派大小事務的大師姐說一聲。裴庚做了他徒弟可是要回去見過師尊師姐們,補點長明燈的。

算了。柏青霄有些孩子氣地想着:就這麽把人帶回去,給她們來個大驚喜。

他們這一輩取‘青’字號,柏青霄是被他師尊撿到撫養長大,身上帶了‘柏’字的信物。名字裏便直接帶了個青字。他的師姐們要麽摒棄前塵名字只用名號,要麽就幹脆改了名。

就像神農谷的大師姐,大家只知道她號青羽,早年姓甚名誰,已經鮮為人知。

而裴庚與江緋月同輩,按理該是‘緋’字輩。他要怎麽給他改名呢?還是另外取個號算了。

裴緋庚是不是有點不太好聽,念起來也不順口,怪怪的。柏青霄陷入沉思,“緋……緋什麽好呢?”

正說着,門口很大的一聲響,像是誰重重撞在門板上發出的聲音。

“師尊……”裴庚虛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影子在門上忽然倒下。

柏青霄心裏一跳,随手束好外衣,大步過去開了門。

門外裴庚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渾身顫着,面色蒼白唇色發紫。來往的客人有些看過來,顯然覺得這反應并不簡單。

柏青霄先把人拖進房間,關好門。

“裴庚,你不是去找大夫嗎?這是怎麽了?”

他有條不紊,先探過體溫、呼吸、靈脈,最後強硬把人抱在一起的手掰出來,摁到裴庚手腕間。

“師尊,師尊!好痛啊。”裴庚因為全身劇烈的灼熱與冰寒相交之感,眼裏不受控制溢起生理性的水汽,蒙住他的視野。

只見熟悉的人影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他擡手,一下子捉住柏青霄手臂。一路搖曳不安的心才算落到實處。

是真的師尊,不是又一重幻覺。

“師尊!”裴庚腦袋一側,埋進溫涼的懷裏,緊緊揪着柏青霄的衣袖。

他抖着唇,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撐着一口氣就為了說些什麽,可此時神志不清,竟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只會一聲聲喊着師尊。

柏青霄檢查完,很容易判斷出裴庚的狀況,神情複雜,“你毒發了。”

按理不可能那麽快,他上次替裴庚壓抑九頭蛇毒的時候就算過時間。哪怕時間緊了些,也足夠他們趕回神農谷了。

而今他身上藥材不夠,也沒辦法在短時間練出解藥。

“好冷!師尊……師尊!”裴庚個高馬大一個人,此時為了汲取那一點的暖意牢牢縮在他懷裏,牙齒都在打着顫,咬合間發出緊繃的聲響。

疼極了冷極了,便牢牢抓着柏青霄衣服,唇間咬出斑斑血跡。

柏青霄看不過去,把他抱進懷裏給他取暖,又怕蠢徒弟把嘴唇咬的沒法看,兩指下了狠力掐着他軟頰。

可過了一會兒,裴庚不冷了,卻開始喊燙,皮膚燒得通紅。在木質地板上滾來滾去,一個勁地扒自己身上的衣物。像被生生架在火上烤,青筋畢露。

這一時冷一時熱的,看着倒不像假的。可蛇毒至寒,怎麽在裴庚身上反而體現出兩種極端?

柏青霄牢牢控住他四肢,十二根雨毫銀針的針尖閃着寒光,刺入皮膚。

在裴庚得到壓制的情況下,柏青霄掌下探出法力,毫不費勁撞開他的護脈靈力,深入四肢百骸經脈中,搜尋着狂烈的蛇毒,用強大的治愈術直接把它摁下鎮壓。

他這法子實在霸道,卻也是短時間最好的處理辦法。

經脈被寸寸搜刮,無論是毒是靈力,全被柏青霄趕到一處去。

被人入侵的感覺并不好,何況是大開大合在他經脈裏游蕩的行徑。

裴庚猛然睜眼,靈力被抽的幹淨,嗓子眼裏發出一聲痛呼,卻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渾身打着顫。

這一聲,怕不是讓全客棧的人以為他在做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

柏青霄輕嘆一聲,手勢飛快,一個結印隔空落到門窗裏,起了禁止外人窺探的結界。

他一擡手,床榻上的薄被飛過來,落在手裏被撕成無數布條。柏青霄很有耐心把人捆綁成個大粽子,免得再手腳胡亂撲騰,給他治療添麻煩。

木靈根獨屬的強大治愈力,在柏青霄手下綻出青色的法術,一層層落到裴庚身上,止住那兇猛到在經脈裏胡亂竄來竄去的蛇毒。

饒是如此,柏青霄額上也不免凝出些許汗意。

“你究竟去了哪鬼混,把我之前給你下的封印全解開了。豈不是自尋死路?”柏青霄得空罵道。

可惜挨罵的對象聽不進去,一個勁地掙紮痛呼。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就是拉着他衣袖瑟瑟發抖。

而且再晚一會,當真命都快沒了!

柏青霄生氣的緊。

他本來身上便帶了傷,如今用為數不多的法力給裴庚治療,可以算是一點底子都不留了。還好這裏還算安全,若這時有個尋仇的,怕不得一起死?

見裴庚漸漸平複下來,不再掙紮的模樣。皮下的蛇毒也在法力驅逐下重新封印在一個地方,心脈算是護住了。

柏青霄松了口氣,又不免氣急,秋後算賬,捏着他臉頰狠狠地扯,“混賬,說話!”

“師尊……”裴庚睜開一雙失神的眼,一手握住他手腕,唇瓣開開合合,像是無意識的念叨。

柏青霄俯耳去聽,只聽裴庚說,“師尊,危險,快走……”

柏青霄瞳孔一縮,立馬起身環視周圍。可他法力所剩無幾,此時急忙起身,身形一晃,就着旁側柱子穩住身形。

卻見這時一人猛然擊破他的結界,在法陣爆破聲裏破窗而入。

來者不善,紫衣寬袍,面色猙獰,步步逼近,“醫修,好一個醫修。”

“原來便是你,一直在替他壓制我辛辛苦苦種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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