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怎麽才來啊!”……
莫斯科的冬天很冷。
街道上覆蓋着幹淨的白雪, 冷風夾雜着碎雪瓣飄在空氣中,在街頭的燈光下紛飛。
打開車門就是撲面而來的風雪,深深淺淺的腳印踩在雪地裏, 留下一排腳印。
南歡搓着手:“表姐, 你那個私人飛機是顧公子送你的嗎?”
兩人剛才是坐私人飛機來的。
沈羨用鑰匙打開門, 笑道:“不是他的,是我離婚分的。”
“……”
她看着表姐,不由地想——
表姐能有底氣分割顧衍的財産,是因為她鞍前馬後地為顧氏集團賺了很多錢, 還浪費了一個女人最寶貴的青春。
但如果她真的和傅明禮離婚了,那她大概是會淨身出戶吧。
畢竟一直都是他養着她,她一毛錢都沒賺過, 更沒有生個孩子什麽的。
按照世俗的定義, 她對家庭似乎一點貢獻都沒有。
就算是傅明禮要給她錢,她都不好意思拿他的。
她前段時間還勵志要立新時代獨立女性的人設呢。
可再怎麽說, 翻譯就是個無産階級, 最多能小資,根本無法支撐起她奢侈的生活水準。
見她傻站在門口不進來, 沈羨伸手拍落她肩頭的碎雪花,“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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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歡有些難過:“表姐, 你覺得這件事是不是我的錯啊?”
其實她心裏淺淺的是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的,可她就是沒忍住, 就是覺得委屈。
這段時間安檸在朋友圈裏經常發一些她和傅明禮一起開會、參加論壇的照片, 還偏偏角度挑的只能他們倆入鏡, 看上去就像職場裏的雌雄雙霸,比起她,他們倆才像是一對。
雖然這事兒不能怪傅明禮, 但論誰看到這一幕都不好受,可念着他畢竟是在做正事兒,南歡也就一直忍了當做沒看見,可昨天在電話裏聽到安檸聲音的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想忍了——
她為什麽要忍啊?
憑什麽要讓她受委屈?
她以前從沒這麽憋屈過的!
憑!什!!麽!!!
可那股子勁兒過去,她不由地又想,忍忍又怎麽樣?
反正她這麽喜歡傅明禮,稍微犧牲一點好心情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雖然心裏會有點小委屈。
沈羨把她拉進公寓按到沙發上,看着她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兒,給她倒了杯熱茶。
“歡歡你記住,你有家人有朋友還有我,如果傅明禮讓你不高興了,無論是誰的錯,你都不用選擇自己憋着。”
南歡沉默了半響,紅着眼眶看她。
見她愣愣怔怔的,沈羨又說:“你以前不高興會這麽做?”
南歡一怔,然後道:“我會上去撕爛惹我生氣的人的嘴。”
“……”
沈羨眼角抽了下,“既然以前都不會受委屈,那現在也沒必要善解人意。”
被表姐的話說的一怔一怔的,直到泡在浴缸裏,看着氤氲的水汽,南歡才反應過來。
她沒錯!
她就是對的!
一切都是傅明禮的錯!
如果他能處理好這些破事,她就不用大冷天的離家出走了!
還有,非得跟安氏做生意嗎?別人就不行了嗎?!
對!就是這樣!!!
她把頭輕靠在浴缸一側,隔着氤氲的水霧,看着頭頂暖黃色的光線,還是莫名地生出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迷茫。
是不是因為她不夠好,不能像表姐一樣,甚至不能像安檸一樣在商場上獨當一面,才會落得現在的處境。
她只是個靠老公養着的金絲雀。
金絲雀,哪來的人權呢?
可她以前也是個啃老的米蟲,過的也挺有尊嚴的啊。
為什麽現在會生出一種名為自卑的情緒......
其實傅明禮對她已經很好了。
能不能再好一點點呢。
莫斯科的夜黑的很早,洗完澡南歡就爬上了床,連手機都沒碰,在黑暗中她仰頭看着天花板。
傅小明,你趕緊來哄我!我比你好哄多了!!!
我很好哄的...
客廳。
沈羨拿着手機走到陽臺,望着滿天飛雪,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短發。
撥打的電話被接通,是一道成熟的男性嗓音,略帶着些不耐煩:“又怎麽了?”
“……”
沈羨深吸一口氣,道:“哥,你幫我個忙。”
沈司瀾:“什麽?”
沈羨:“歡歡來我這兒了,我估計傅明禮沒幾天應該就會來找她,你替我攔着,別讓他這麽快過來。”
沈司瀾不耐煩地道:“你哥什麽時候給過你我有這種本事的錯覺?”
沈羨:“……”
沒等她開口,另一道略帶磁性的性感嗓音隔着話筒傳來。
“沈總,有什麽吩咐?”
“……”
她捏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替我攔住傅明禮,能攔多久是多久。”
“沒了我,你現在已經閑到去搗鼓人家夫妻之間破事兒的程度了嗎?”
沈羨:“……”
她捏着眉心笑了下:“我婚姻失敗,不能讓我妹妹跟我一樣,結個婚還得受別人的氣。”
“沈羨!你少給我陰陽怪氣!”顧衍似乎很生氣,語氣都沖了起來:“你受我什麽氣了,不都是你擠兌我麽。”
沈羨不想在這個無意義的話題上和他多浪費口舌,話音突轉,語氣也嚴肅起來。
“你去把歡歡的蹤跡給抹掉,再給傅明禮使點絆子,讓他別這麽快趕過來。”
“寶貝兒,”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性感:“你使喚前夫怎麽也這麽理直氣壯麽?”
安靜了幾秒,沈羨笑道:“你不樂意?”
“樂意,”對面回答的毫不猶豫,“但我畢竟是個商人,不做虧本的買賣。”
“還要報酬啊,”她溫柔的嗓音很輕懶:“那算了吧,我去找別人就是了。”
對面傳來低低的笑聲:“行吧,多攔一天,你多陪我吃一次飯。”
沈羨沒說話,直接把電話掐了。
夜深而安靜,正适合熟睡,南歡卻失眠了。
她很少失眠的。
睡不着難免就會想些有的沒的,各種畫面不停地在腦海裏翻轉,最後停滞在那張熟悉的俊臉上。
傅明禮......
她強行地把思緒從他身上收回來。
怔怔地看了會天花板,南歡心裏忽然湧出一股酸澀,心口仿佛被什麽壓的喘不過氣來。她慢慢地坐了起來,察覺到眼前蒙上了一層水霧,掐了自己一把,強行地憋了回去。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想了想,給在加拿大出差的夏沐打了個視頻電話。
莫斯科現在是淩晨四點。
南歡歡:【夏小沐我想你了!!!】
南歡歡:【快出來和我唠嗑!!!】
南歡歡:【發出一起聊天請求.jpg】
夏沐難得這麽早結束一天的工作,心情正好,直接給她回撥了個視頻。
剛接通,看着她室內一片黑暗,夏沐問:“你在哪兒呢,不對,等等,這個點你怎麽不睡覺。”
“我在莫斯科。”南歡委屈巴巴地說。
“哦,”夏沐剛開始沒反應過來,等算過時差才震驚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幹什麽呢?!”
她還以為南歡在容城,那地方現在八點左右,也不該是南歡起床的點兒,誰知道她能弄到四點多不睡覺。
這就是貴婦嗎?不用和上班族一樣,可以肆無忌憚地熬夜?
不對勁,這不是重點。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南歡已經把燈打開了,隔着屏幕,夏沐看到了她泛紅的眼圈。
夏沐一下子急了:“你怎麽了?和傅明禮吵架了?”
南歡小雞啄米地點了點頭。
夏沐耐心地問:“他出軌了?還是家暴了?”
南歡:“……沒有,反正我就不大高興。”
在閨蜜面前,她說話比在表姐面前更理直氣壯了,一五一十地把話全都吐了出來。
“這段時間你是不知道,安檸在朋友圈裏大肆地發她和傅明禮的合照,雖然是裁剪過的,可我看着就來氣,你知道這相當于什麽嗎?!這他媽就相當于在打我的臉!”
“我的臉這麽美這麽值錢,能是被随随便便就打的嗎?!”
“我覺得我已經夠善解人意了,前段時間她這麽作妖我都沒說什麽,一臉的賢良淑德,可他們倆要一起去出差!出差诶!!!”
“到時候兩人住同一家酒店,安檸萬一找個會妖術的催眠師,把傅明禮迷暈了,半夜鑽進傅明禮的被窩裏,那我頭頂的帽子不就變綠了?!”
“靠!到時候再給我搞出一個私生子我就等着喜當後媽吧!他媽的!這種委屈的我怎麽能受得了!”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我和安檸不對付誰不知道?!我就差沒把“安檸和狗不得入內”寫在家門口了,他還要跟她合作!哦,不對,我的狗!”
說到這,南歡忽然想到了她的“傅小明”和“南小歡”,心裏更氣了,她就該把狗也背着一起離家出走的!
聽完她的長篇大論,夏沐緩了緩,才開口:“歡歡,我覺得這件事——”
沒等她說完,南歡立刻打斷了她:“夏小沐你最好認清你是誰的閨蜜?和你熬過了七年之癢的人是誰?你給我清醒一點!”
夏沐:“……”
“我的意思是,我覺得這事兒你沒錯。”
雖然南歡剛才逼逼了這麽久,可正是因為沒什麽道理才會選擇長篇大論來掩飾根本站不住腳的立論,此刻聽到連一向現實的夏沐都認可她的做法了,不由地想....
該不會,她真的是對的吧?
她略帶着點小疑惑的眼神看着夏沐,“啊,真的嗎?”
夏沐給了她一個“trust yourself”的眼神,認真地分析:“其實吧,我給人打了這麽多的離婚官司,早就不相信愛情了,可我還是希望你和唐茵都能好好的,都能和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好好過,”她斟酌着說辭:“你沒覺得,傅明禮給你的,全都是他選擇給你的嗎?”
見南歡更疑惑了,夏沐解釋:“也就是說,他給你的都是他想給你,就他現在覺得你還不錯還挺可心,所以給你錢陪你玩兒,選擇權和主導權在他手上,如果有一天他膩了你,他随時能選擇收回她給你的一切。”
南歡怔了怔,垂下眼睫,輕輕地點了下頭:“好像是。”
夏沐見她那副失落的樣子,糾結要不要把更現實的話和她說,緩了緩,她還是道:“還有就是,你覺得如果有一天你和他的利益沖突了,他會選擇你還是他自己?”
離婚官司做久了,各種婚姻裏的醜惡嘴臉都看過,為了各自的利益不惜撕破臉的吃相有多難看她見識過很多,所以夏沐從最基本的原理和她分析——男人沒用,錢才是王道。
南歡沉默半響,忽然小聲說:“他以前說過,如果我被壞人綁走了,會傾盡所有家産救我的。”
夏沐被她這副“戀愛腦”言論氣的不輕:“你給我清醒一點!看星星看月亮的時候說的話可信度有多高?!還有,男人在床上說的話更不能信!他畫的餅再大,實實在在的資産給過你多少?他是給你股份了還是把房子轉到你名下了?”
話落,夏沐也意識到自己的言辭有些過激,她安慰了句:“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得調整好你的心态,哪有什麽“沒了你我不能活”的愛情,人是趨利避害的生物,你年輕又貌美,就這麽嫁給了他,別只靠着一時的激情過日子啊,你得給自己留點後路,不然多沒安全感了。”
又安靜了半分鐘,南歡才把她的話給消化完,她說:“可是那些東西本來就是他的,他給我花錢已經很不錯了,至于股份什麽的,他沒有道理給我的。”
夏沐見她這副善解人意的講理樣兒,忽然問了句:“你他媽不會愛上傅明禮了吧?”
南歡低着頭,支支吾吾地說了句:“對,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見夏沐一臉的難以接受,她理直氣壯地解釋:“他人帥錢多還會做飯,伺候人也挺有一套的,我愛上他應該不困難吧。”
夏沐真沒想到除了唐茵那個戀愛腦的傻逼,南歡也會步她的後塵。
卑微!愛情使人卑微!!!
怪不得呢!
按照以前的南歡歡,如果不爽了直接甩臉子走人,根本不會考慮自己是對是錯,反正惹她不爽就是死罪,更他媽不會失眠!
終于,南歡歡也踏上了愛情的苦車,只有她夏沐一個人堅守無愛主義的陣地。
她也不灌輸自己“money top”那套言論了,挑眉問:“所以,你這次離家出走,是等着傅明禮過來哄你?”
南歡:“是啊。”
夏沐:“哦,那你慢慢等着吧,我睡了。”
南歡:“……”
在夏沐一臉無語地掐斷視頻後,南歡安靜地坐在床上思索夏沐叨叨的那段話。
有一點倒是沒錯——
他們倆的感情裏,
主導的那個人始終都是傅明禮。
她似乎半點主動的權利都沒有。
只能等着他來。
等着他來決定這段感情的走向。
傅氏集團。
總裁辦公室內,氣壓低沉。
傅明禮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桌面,一道淩冽的目光看向站在辦公桌前來彙報的宋易。
“沒有線索,是什麽意思?”
宋易又要瘋了!
媽的他怎麽知道去查的時候什麽都查不出來了,只知道太太去了趟安城,再然後就跟憑空蒸發了一樣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甚至懷疑,太太回她的快樂星球了!
宋易感覺到男人眉眼間的陰鸷,戰戰兢兢地道:“太太的蹤跡像是被人刻意抹了幹淨一樣,什麽也查不出來。”
傅明禮薄唇掠過淺淡又冰涼的弧度,雙眸眯的狹長,壓迫感極強。
“去查查沈羨在哪兒。”
宋易頓了下,道:“是。”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後,傅明禮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直接撥了顧衍的號碼。
是她不想見他,才刻意讓人抹去她的痕跡麽。
真的有這麽想離開他麽。
他又忽然想起她挂斷電話前那句,雖不明顯但還是帶着點乞求意味的話。
【我不想你和她一起去。】
在她說這句話之前,都很難讓人想象到這種話會出自南歡之口。
他是有多混蛋,才能讓她有了......卑微的情緒。
恍然間,他想到了書房裏看到的那本舊畫冊。
傅明禮的手指重重地握着手機,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連帶着呼吸都困難起來,幾乎快要窒息了。
原來她喜歡了他這麽久。
原來這麽多年,她一直喜歡的都是他。
心髒忽然被無法言說的情緒覆蓋,既酸澀,又甜蜜。
為什麽他一直沒看出來。
……
那次,小姑娘站在他家門口,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是來找傅随之的,他答應要陪我看電影但是他不在,作為他的哥哥,那你得對我負責,你陪我去看吧。”
本該模糊的記憶格外清晰起來。
那部電影是很經典的愛情片《怦然心動》。
少年少女的懵懂,青澀的愛情,樹上的女孩,以及一見鐘情。
傅明禮記得小姑娘那時候問了句:“你覺得這個電影怎麽樣啊?”
他其實不怎麽看關于情愛的電影,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說了句還不錯。
雖然沒抱怨什麽,可她應該是不高興的。
來的時候還願意和他并排走,離開的時候偏偏走的很快,離他很遠。
回來之後他随口問了傅随之一句,傅随之一臉疑惑。
“哥你瞎說什麽呢,愛情片诶,我跟南歡就是純潔的革命友誼,我得吃的多飽才會陪她去看這個!她估計是沒找到人才來找你的。”
他也只是認為,她想看電影找個人陪着而已。
那些封存的記憶瞬間噴湧而出。
不止一次,她做了這種暗示。
可他為什麽一直沒發現?
傅明禮閉了閉眼,在他出神的時間,顧衍那頭已經接通了。
沒等他開口,顧衍已經淡淡開腔:“我們家沈總對你的表現很不滿意,她一向護短,你惹得她妹妹不高興大冷天的離家出走,也惹得她心情不好,所以你先好好反思,人給你好好地照顧着。”
傅明禮眉梢微動,斂着眸光,冷冽的輪廓面無表情。
“姐夫,你已經閑到這種地步了嗎?”
顧衍對他那聲姐夫很受用,輕啧兩聲:“沒女人陪,是很閑。”
“……”
傅明禮聲音沉了下去:“顧總覺得前段時間的商戰沒打過瘾是麽?”
顧衍笑了下:“我親愛的妹夫,我挺想叫你們倆團圓的,你女人黏人的很,每次來都得黏着我們家沈總,不過你也得好好反思反思,你做丈夫是有多失敗,都結婚了她還能動不動就離家出走。”
傅明禮手指緊了緊,雙眼眯的狹長,嗓音略啞:“跟姐夫比,差遠了。”
顧衍冷笑了聲,直接把電話掐了。
傅明禮捏着手機的手指發白,手背上的青筋綻起,暗沉的眸驟然緊縮。
面前筆記本屏幕上是曲折的折線圖,他看着上面的起伏,恍然生出一股無措。
他找到她之後,該怎麽挽回她?
她是不是攢足了失望,所以才選擇離開他?
傅明禮拿了根煙出來點燃,靠在黑色的座椅上,吐了口煙圈。
那些熱鬧而甜蜜的曾經,仿佛是一場浪漫主義的夢。
沒了南歡在身邊,他的生活又恢複了孤寂。
煙燃盡,傅明禮很快恢複了冷靜,按下內線把宋易叫了進來。
宋易頂着一頭冷汗走了進來。
“沈總在莫斯科,”他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男人,又加了句:“具體的地址還沒查到。”
傅明禮淡淡地道:“接着去查。”
宋易連忙應下來:“好,”說完又小心翼翼地道:“傅總,安副總在侯客室,說要見您。”
男人掀起眼皮,眼睛裏的寒意凝聚成了銳氣。
“叫進來。”
“是。”
五分鐘後,安檸進了辦公室,比起之前幾次的精致打扮,此刻看上去有些憔悴。
她沒坐,站在辦公桌前,深吸一口氣:“傅總,你因為南歡的一句話就毀了我們兩家的合作,是不是太過分了?”
傅明禮平靜地看着她:“違約金和賠償款已經打到了安氏的賬戶裏。”
安檸快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捏緊拳頭,“你就因為南歡一句不喜歡就直接放棄了談了這麽久的合作?我并沒有出現在她面前,也沒有制造緋聞,就因為她不順眼你就判了安氏的死刑了?”
傅明禮轉着手中的鋼筆,沒有開口。
安檸看着男人清俊的側臉,莫名的心慌,她有種錯覺——
如果南歡不樂意,這男人似乎能讓安氏在容城消失。
真的有這麽喜歡嗎?
他為什麽會喜歡一個花瓶?
安檸心髒微微一顫:“傅總,我承諾再也不會出現在南歡面前,你能高擡貴手放過安氏嗎?”
傅明禮擡起眼皮,“你的承諾對我來說不值錢,至于叫你不再出現在我太太面前,不需要你的配合我也能做到。”
安檸猛然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她一臉震驚地看着他:“你是要把我趕出容城?”
傅明禮視線落在手中的鋼筆上,語氣淡漠的刺骨。
“把你發的那些惹我太太生氣的照片都删了,不然我會讓你說的那句話變成現實。”
安檸臉色驟然發白,她最初發的那些照片純粹是為了膈應南歡,就連那次去校慶,也是提前知會王佳麗,她就是見不得南歡得意的樣子。
事情按照進展,一切都很順利,南歡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無理取鬧,在大事面前沒點分寸,可為什麽傅明禮連她這樣都會慣着她,她到底有哪點值得他這麽喜歡。
可她同時也知道,傅氏真想對付安氏,跟玩兒似的。
最後,安檸看着對面冷然的男人,艱難地動了動唇:“我明白。”
本以為會一直失眠到天亮,沒想到和夏沐打完電話,倒是暈乎乎地睡着了,一覺睡到了快中午。
南歡從卧室出去的時候恰好看見了一同進來的沈羨和顧衍,她有些疑惑,等顧衍拎着一袋子菜進了廚房才小聲地問:“表姐,顧公子怎麽來了?你們倆不是離婚了嗎?”
沈羨笑了下:“我做飯又不好吃,你連面條都不會煮,這個天氣去外面吃飯也挺冷的,他既然想來當廚娘,不用白不用。”
南歡:“……哦。”
趁着顧衍做飯的時候,南歡去卧室洗漱幹淨換了身衣服,想了想,去了廚房。
沈羨應該在卧室或者書房,外面的客廳沒人。
廚房裏的男人身形修長挺拔,五官是無可挑剔的俊美,那雙桃花眼勾人的很,就連在廚房做飯都透着股說不出的矜貴。
南歡看着他切菜,撇了撇嘴:“姐夫,你有這麽閑嗎?”
顧公子心情好,連帶着平時看着不順眼的南歡也順眼起來,他頭也沒回,淡淡道:“我再忙也要保證你表姐有飯吃。”
南歡:“……”
早知道幹嘛去了。
表姐都不要你了,還上趕着倒貼。
她不滿地道:“我聽說你前段時間給傅明禮找事兒,擠兌他了?”
顧衍聲音沒什麽情緒:“我再給他找事兒,也沒有你離家出走這一趟讓他糟心。”
南歡更不滿了,本還想側面問問傅明禮的事兒,但看他這樣也說不出什麽,剛轉身從廚房出來,裏面響起了低沉的聲音。
“你是女人,擺點架子拿點喬本來就是應該的,以前沒結婚的時候倒是沒心沒肺,在別人家蹭吃蹭喝這麽久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結個婚怎麽還善解人意起來了。”
南歡的腳步一頓。
她在心裏小聲回答:
因為她愛傅明禮。
就這麽一天沒見他,她想他了。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麽變化,壹號公館始終是歌舞升平。
一道包廂門隔絕了喧鬧嘈雜和烏煙瘴氣。
昏暗的燈光亮着,光線是泠泠的暗色,像是從恐怖電影裏射進來的一樣。
沈拓看着從進來就一杯借着一杯喝酒的男人,給了裴枕一個眼色,伸手将他的酒杯給奪了下來。
“你喝到胃出血南歡又不知道,還得老子送你去醫院。”
剛替他跑了趟美國,還沒回家就被裴枕叫來,說傅明禮快把自己喝死了,沈拓現在對他是哪眼看哪眼煩。
酒杯被奪走了,傅明禮看着玻璃杯裏透明的液體在搖曳,眉眼覆下一層陰霾。
看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兒,沈拓很嫌棄,“兄弟不是我說你,人家南歡以前都明确地表示不喜歡安檸了,你還能心安理得跟她合作,也不怪她跟你生氣。”
裴枕也覺得是傅明禮的錯,跟着搭話:“南歡是什麽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眼裏根本容不得半粒沙子,她能忍到現在才爆發,已經算是善解人意了。”
傅明禮面無表情的臉驟然變的陰沉,眉頭皺的更緊了,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他們倆一眼。
這兩天他的人一直在找南歡,可她一直在家待着不出來,顧衍的人還一直使障眼法,只能确定南歡在哪個小區,具體的房間號一直查不出來。
畢竟顧公子為了多和沈羨吃幾頓飯,一口氣在小區裏買了幾十套房子,天知道南歡躲在哪一間。
裴枕淡淡地道:“我回去幫你問問唐茵,南歡在哪兒?”
傅明禮斂下眸,嗓音沙啞:“嗯。”
沈拓扯唇笑了下:“想她現在就飛過去找她,她表姐怪你讓她傷心不讓你找到她,可南歡心軟,到時候你在冰天雪地裏站個幾小時,她還不乖乖地跟你回去。”
其實傅明禮早就動過飛過去找她的念頭。
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生平第一次,他嘗到了恐懼和懦弱的滋味。
比起這些,他更怕她不要他了。
酒精刺激着大腦,微醺的醉意全都被莫名的寒意侵占。
南歡。
他無聲地咀嚼着這個名字,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随着血液湧了上來。
起身,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出去。
還處在青春期的時候,傅随之喜歡看網絡小說,經常沒事兒在他耳邊念叨——
嗚嗚嗚!
哥!你看這句話說的好不好!
喝醉酒後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最愛的那個人。
我想喝你酒窖裏的酒,看看想的人是誰!
撥通的電話很快被接通,電話那頭的宋易很委屈,剛躺下沒幾分鐘還要起來,不過還是恢複精英特助的專業水準。
“傅總。”
傅明禮一只手捏着自己的眉心,淡淡地沙啞道:“安排去莫斯科的私人飛機。”
宋易頓了下:“什麽時間。”
“現在。”
宋易:“……是。”
沈拓吐了個煙圈:“記得裝的可憐點,實在不行就泡個冰水澡,等你燒的半死不活的時候,南歡再狠的心都得動搖。”
裴枕也出招:“再不濟往胸口捅兩刀,記得把握好分寸,這招也挺好使的。”
“……”
傅明禮淡淡地掃了他們倆一眼,轉身前撂下一句話。
“不要拿你們倆失敗的情感經驗來指導我。”
這兩天南歡過的無聊死了,看着不停地進出的顧衍,心裏更氣了——
傅小明在幹什麽?!
為什麽追妻都沒有人家努力?!
啪!啪!!啪!!!
好像給他一個大嘴巴子叫他趕緊過來哄她哦!
晚上睡覺前,一直詐屍的唐茵給她發了條短信。
唐茵:【你在哪?】
南歡:【莫斯科。】
唐茵:【具體點。】
南歡:【你問這兒幹嘛?你要來找我玩嗎?】
唐茵:【嗯。】
正閑的發黴的南歡立刻把地址報給了她,只是拿到地址後,唐茵就突然消失了,再怎麽發消息都不理。
糟心。
還想和她一起聊天呢。
不過今天的唐茵說話怎麽突然言簡意赅起來了呢。
也沒細想,南歡以為她正忙,所以才少說了很多廢話。
卧室裏關了燈,窗簾緊閉,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南歡眼睛又有點酸澀。
她已經快五十個小時沒有看到傅明禮了。
也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她有點想他。
不對。
她好想他啊。
傅明禮,
你什麽時候才來哄我啊。
……
這一晚,南歡睡得并不好,期間還做了個噩夢。
她夢到安檸登堂入室,趾高氣昂地站在她面前炫耀:“南歡,你這種沒出息的花瓶,根本配不上傅明禮,你看,他就算一時色令君昏,可遲早會發現誰才是真正和他相配的人。”
夢到傅明禮冷冷地看着她:“南歡,離婚吧。”
夢到她很沒格調地哭着問他為什麽,可男人只是輕描淡寫地道:“膩了。”
畫面突轉,她又夢到了米勒,她被所有人抛棄了,米勒強行把她帶回了家,她看着她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而她連吃飯都不能上桌,只給個小碗裏面夾點菜,都是她最讨厭的羊肉和鴨血,還說不吃完就把她的腦袋擰下來灌進去。
她看到了林挽歌,那張很年輕的臉上寫滿了哀傷。
“對不起歡歡,媽媽讓你受委屈了,不能好好護着你。”
最後,所有的畫面定格在男人冰涼冷漠的臉上,傅明禮不僅在裴枕的幫助下讓她淨身出戶,還要求她返還在這段時間花的幾個億的財産。
她沒錢賠不起。
然後被關進了監獄。
靠着公家飯度過了她悲慘的一生。
正在監獄裏納着鞋底,門口忽然響起一陣門鈴聲,雖然南歡感謝他把自己從噩夢解救出來,可正做着夢被叫醒,她心底還是不爽的。
她看了眼手機——五點半。
顧衍有病吧!
昨天六點鐘過來做早飯,今天還他媽來的更早!
這年頭,哪個年輕人還吃早飯啊?!
不愧是奔三的老男人,和十八歲的小仙女是有代溝。
等了半分鐘,還沒聽到表姐開門的動靜,南歡更氣了!
啊啊啊啊!
顧衍!給我去死!!!
頂着怒氣沖沖的臉,南歡塔拉着拖鞋沖到門口,一把拉開門把手。
“顧衍你是不是有毛病,大半夜的來做什麽早飯,你要是再來吵我睡覺,我就在表姐面前說你壞話......”
還沒說完的話就這麽咽在了喉嚨裏,她瞳眸一下子緊縮起來,眼眶慢慢地染上了紅。
開門的緣故,室內的暖氣往外冒,很快在兩人之間蒙上層白霧。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黑色大衣上落滿了雪瓣,黑眸裏分布着血絲,短發顯得有些淩亂。
傅明禮嗓子幹啞的厲害,剛要張口喚她的名字,女人忽然擡腿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時間就這麽安靜了下來。
冬天的夜晚,空氣格外的涼。
男人的身體僵了一瞬,兩顆心髒隔着肉.體都在瘋狂的跳動。
有種名為失而複得的情緒在傅明禮心尖蔓延。
門口寂靜無聲,女人略帶哭腔的嗓音顯得格外清晰,一字一頓仿佛紮在他的心尖上。
“你怎麽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