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虧得唐酬這些年來忙着做生意的同時功夫也沒落下。
這會兒盡管腰以下的部分還在鬧着小情緒,他整體的表現也還算可圈可點。
——幾乎是門一打開他便使出了迎風回浪,刀光一現便習慣性地甩出了兩枚迷神釘。
只可惜房門驟開驟合,他那暗器全都喂了門板……
唐酬的目光差點兒順着暗器把門板給洞穿了。
他打小熱衷于研習暗器機關,于此道浸淫多年,如今使暗器的手法巧勁可謂妙入毫颠,出手卻未命中目标這種事近年來已是曲指可數。
什麽人在唐歌房中?!
在他眼皮子底下撒野,這他娘的是活膩歪了?
身為一個能動手就不唧歪的好漢子,唐酬立時便去抽千機匣,誰知手往腰間一摸……空空如也!
他娘的日了貓了!
扶搖而起的時候毫無意外的瞧見一個明教弟子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現了身形,刀鋒幾乎貼着他雙足而過,衣擺都被削掉了一塊兒!
這他娘的是真想要他命啊……
什麽仇什麽怨呢兄弟?
唐酬凝氣蓄力,在空中又向上提了一截,回之以三枚化血镖,卻聞釘釘兩聲,有兩枚被彈了開去,另外一枚不知所蹤。
他趕了一整天路,疲乏勁兒本就沒緩過來,加上前兩天的歷史遺留問題,以至行動上多有沮滞。忽然間碰上了這麽個虎玩意兒,着實感到有些吃緊了。
對手約莫瞧出了他下盤弱點,疾追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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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酬心道這不動點真格的是要當老子吃素的了?
他冷着臉,從腰包掏出三粒黑黢黢的驢糞蛋兒來,将對手落腳處全算準了,往底下三個點精确地彈将出去。
——暗藏殺機待良時。
“遙迦快住手!那是我——”
追出來的唐歌見狀大驚,急忙出聲制止,然而話音未畢,刀鋒已挾風雷之勢卷向唐酬。
“師兄——”
唐歌腔子裏那套心肝脾肺差點都從嘴裏蹦出來,這畫面太美她不敢看……只好直接沖了上去。
“閃開!”
“別過來!”
唐酬與那明教同時開腔。
此時“锵啷”一聲脆響,另一抹刀影憑空出現攔在唐酬身前,兩把彎刀狹路相逢,立時火花四濺。
唐酬被人在腰間托了一把,借個力落到了一旁。
看到忽然沖過來的唐歌,唐酬就知道他那幾顆暗藏殺機是白搭了——不懼點子牛,只怕豬隊友——至理名言!
唐歌此時已經撲到了那明教弟子身旁,然而突然出現的切菜狂魔并不管她們誰是誰,全當成了兩棵大白菜來切。
滕引反手揮刀,剛猛勁道登時将那兩個人一同格退數尺,他瞬息間揉身而上,奔着自個兒同門便手起刀落。
唐酬接過了滕引抛回來的千機匣,一時也沒心思理會滕引怎會突然出現了,他丢出個子母爪,将添亂的唐歌給撈出了戰圈。
沒了障礙物的兩個明教弟子立時激戰起來。
這倆明教動起手活似命不值錢一般,招招往死裏磕,讓人打眼一瞧還以為他二者有着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分個你死我活不肯罷休的模樣。
唐酬對滕引的功夫心中有數,這時無心觀戰,陰沉着一張臉走向唐歌。
他将唐歌上下打量一番,沒瞧出她傷在哪裏。反倒是她眼中異常的緊張與躲閃……很不對勁。
從方才情形來看,那明教弟子與她必定關系匪淺。
唐歌見師兄冷眼審視着她,吓得俏臉發白,嘴唇抖了幾抖,話都說不利索了,“師、師師、師兄……”
唐酬沉聲道:“什麽人?”
“她、她姓陸,是、是我…是我一位好朋友……”
唐歌聲音越說越低,她心中擔憂,但在師兄這張堪比鍋底的黑臉面前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探看那邊戰況,急得跟糊了熱鍋的螞蟻似的。
“方才…方才只是誤會,師兄你先讓他們停手好不好?”
唐酬斜眼一掃與滕引戰在一處的身影。
“不急,讓你的好朋友與我的小朋友過幾招玩玩。”
唐歌一口老血堵在了胸口……
瞎子也瞧見了,他那小朋友跟個移動大殺器似的!還玩玩,玩命啊?!
陸遙迦的功夫不差,大約可算得是她生平罕見之高,可想不到這突然出現的明教小子竟也不逞多讓……或許,還要勝之一籌?!
那二人皆着白衣,同使彎刀,武功路數也如出一轍,鬥至激烈處袂影刀光混做一團,令人眼花缭亂。
忽然陸遙迦左臂挨了一刀,血染袍袖,唐歌驚叫一聲,急了,膽兒也肥起來,“師兄——”
唐歌小的時候從不敢在唐酬面前放肆,長大後更矜持了些。不成想這會兒倒是把打滾兒撒潑的勁頭全拎出來了:“遙迦要是有什麽閃失,我、我……”
唐酬聽到這話先是一怔,随即品出味兒來——她那語氣沒太對。
心中那點隐約而不切實際的擔憂驟然落到了實處,當場給大師兄氣得個七竅生煙,直想把唐歌吊起來打一頓。
那個什麽遙迦……分明是個女子!
唐酬一聲暴喝:“胡鬧!”
——他老人家絕對已經氣得忘了自己幾個時辰前還對另個漢子信誓旦旦定下生死盟約。
這會兒知道自家師妹與個女子交了“好朋友”,他立時搖身一變成了痛心疾首的爹,吹着胡子瞪起眼,一副要将不肖女腿打折的架勢。
唐歌被吼得臉上一紅,忽然在師兄面前把心事攤開,她窘得想找個地縫兒來鑽鑽。可又忍不住心焦,不時去偷瞧那打得難分難解的二人。
“哎喲!那個明教小哥兒,他也受傷了!”
唐歌腦瓜一轉,忽然展開了曲線救國策略。
她覺着這明教小子憑空出現,應該不會跟自家師兄全無幹系。
想不到這個寶被她歪打正着的押對了,還中了頭彩。
——唐酬一聽這話立刻扭頭望去,果然見到滕引左臉頰上有一抹血痕。
這他娘的!
唐酬頓時怒了,滕引那臉他都舍不得動一下,這會兒叫人劃傷了,簡直比他自己挨了一刀還難受,他手一個沒控制住,抽了千機匣便打算箭出追命。
唐歌心中正為自己的機智拍手叫好呢,看到師兄突然操起家夥,吓得她趕忙奔到炮口前攔了下來。
唐歌急得直跺腳,“師兄!!”
“不準你動她!否則我——”
唐酬把千機匣挪開了點,瞪了唐歌一眼,“你怎麽的?反了你了?”
唐歌:“我、我不活啦!”
唐酬:“……”
他深深瞧了一眼唐歌的小臉兒——丫頭急得眼圈都紅了。
看來倒是動了真心。
從小乖巧得跟個兔子似的師妹,現在竟敢為了一個外人跟他對着幹了。
他們都已經長大了……
唐酬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兒大不由爹的憂傷……
幸而他這人心大,沒憂傷太久,還順道自我反省了一下。
——這種維護一個人的心情他不久前也嘗過,怎麽這會兒就只許自己放火,不準別人點燈了?
——既然認定了一個人,是男是女又何妨?
——又關旁人屁事?
唐酬默然無語半晌,最後很幹脆地認了——對于別人小兩口而言,大概他才算是個外人。
他盯着唐歌那堅定的小臉,腦袋裏忽然蹦出一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毀人情緣遭驢踢……
唐酬收了千機匣,決定還是離驢這種倔強的生物遠一點。
他腳尖挑起兩枚卵石夾在了指間,忽然給唐歌遞了個眼色,唐歌也算得機靈,在他的石子打歪兩柄彎刀時與他一同撲将上去——二人各攔一個,總算把兩個打架不要命的給分開了。
唐酬往滕引腰間一攬,滕引見是他靠近,立即收了刀。
将人撈到一旁,唐酬扳過滕引的臉仔細看了看,這才松了口氣,原來只是被氣勁劃到,擦破了點皮。
陸遙迦臂上的傷勢要重得多,皮肉翻卷,血透了半邊袖子。唐歌捧着她的胳臂直掉眼淚,陸遙迦卻一臉雲淡風清,輕拍了拍唐歌的肩,“沒事,別哭。”
她沒瞧一眼自己的傷,彎刀收回身後,拉着唐歌朝唐酬滕引走過去。
唐酬餘光瞥見了,這會兒心中想開了,總算沒再擺個鍋底臉。
他終于騰出工夫把目光從自家禍害的臉上移開,勻了幾分到師妹的“好朋友”臉上。
然後吧……
他就忽然發現這人怎麽看都覺着有點熟……
褐毛、藍眼、小白臉。
二十二、三歲。
我日他娘喲!
唐酬頓時覺得四周風景崩塌成一片片,就剩下兩個明教弟子的臉糊在他眼前——
他開始仔細回想究竟是吩咐手底下哪個二百五去尋的人,并同時決定回成都後一定要“重金酬謝”這個善解人意歪打正着的二百五。
務必感謝他八輩祖宗!
是男是女都能給搞錯了這是尋常人等能做到的嗎?
——大師兄此時确然已經懵圈了。
這事情人家二百五其實冤枉得很,搞錯性別跟人家根本扯不上半點關系!
追根究底還得找到唐歌這個根兒上。
她當初跟她師姐吐露心事時便遮遮掩掩,故意把英雄救美的英雄給模糊處理了,只将形貌特征說了個大概。
事實上陸遙迦露出來的那一側眼珠雖是藍色,別一側被帽檐與頭發遮住的卻是琥珀色。
異瞳這特征太顯眼,她不敢說。
于是三人成虎,話兒遞到了第四人耳中,妹子就成了漢子。
此時陸遙迦那只露出來的藍眼睛盯着滕引,似笑非笑。
滕引面無表情地回望着她。
唐酬有種奇異的感覺——這二人似乎正在無聲無息地較着勁。
陸遙迦忽然伸出手,想碰碰滕引臉上那道傷,唐酬立時便将滕引拽到了自己身後,陸遙迦的手落了空,這才把目光轉向唐酬。
她嘴角揚起的樣子與滕引倒有三四分相似,“唐歌的大師兄?”
她點了點頭,“功夫還算過得去。”
這話說得未免托大,唐歌從沒見過師父以外的人這樣評論過大師兄,一時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唐酬卻沒做何反應,臉上極為淡漠,叫人看不出所以然。
“唐歌今後便由我來照看,你放心。”
唐歌聽了臉上紅了紅,礙着師兄和滕引在場,她沒好意思吭聲。
陸遙迦自說自話的功力了得,沒人搭腔她也能有條有理地把要講的話都講完。
“晚了,你好好歇着,我改日再來找你。”
“至于……”陸遙迦看向一臉戒備的唐酬。
“勞煩你與你的小朋友說,讓他給秦霜濃帶個話兒,就說我感謝她這些年照看我這不成器的弟弟。”
她看看滕引,又對唐酬道,“順道祝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陸遙迦丢下這顆雷,無聲一笑,摸了摸唐歌的頭發,一閃身隐沒在了夜色當中。
有道勁風撲面而來,唐酬抄手接過一物,攤開掌心——
是那消失的第三枚化血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