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講。◎

夜半, 號角長鳴。

撞鐘聲一圈一圈蕩開,擾亂無數人清夢。

醒來拉開房門一看, 屋外的世界已滿是哭號, 哀聲遍野,慌亂的腳步四處奔襲,在漆黑的夜色裏踉跄地找着出路。

勝玉披着大氅在門口怔怔看了會兒,身後傳來一陣混亂腳步聲。

勝玉忙轉頭攔着來人, 溫聲問:“東家嫂嫂, 這是怎麽了?”

來人正是房東家的女主子, 被勝玉攔下, 聲音悲戚, 慌亂中夾雜着憤懑哭聲:“能怎麽!反了,仗打起來了——”

勝玉心中铮弦般一跳。

反了?

李樯……

勝玉顫聲問:“誰?誰謀反?”

女人也有些迷糊, 摁着腦門想了半晌,搖頭道:“一個什麽侯爺, 南海那邊的。總之, 帶着好些兵!馬上就打來了。”

說着, 又有哭聲了。

勝玉又愣了一瞬, 急跳在喉嚨口的心又緩緩地放了下去。

不是李樯。

那李樯現在是什麽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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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後又傳來一陣叮鈴哐啷聲,女人聞聲回頭看了一眼, 更急。

跟勝玉道:“妹子,你好好護着自個兒,現在兵荒馬亂的,你又是一個人,千萬別亂走……”

在湍流之中, 家家都要抱團, 即便身軀渺小, 聚在一起就仿佛能有更大的力量抵禦激浪亂流。

偏偏勝玉沒有家。

女人在慌亂之中憑着一些本能裏的善良,才跟勝玉囑咐這些。

“如今城門已經關了,你哪裏也去不了,多找些食糧好好躲着,萬一日後——”女人想到什麽,哽咽一聲,面色憋淚憋得通紅,“只盼,南海的軍隊不會真的打進來吧。”

“我要去照顧公爹一家,妹子你……保重。”

女人說完便離開了。

勝玉倚靠在門框上發愣。

關城門說明情勢已迫在眉睫,南海離這裏也不算太遠,若是真的失守、兵馬進城,這一城百姓都将成為叛軍的糧草。

也難怪人人慌亂自危。

勝玉覺得她也應該做點什麽,在這種每個人都争分奪秒的時候。

可是她居然想不出來。

在這座城裏,她還沒有來得及去認識很多人。

最熟悉的,就是何老板一家。

天亮再去探望吧。

睡不着,勝玉坐在門檻邊看着廊下街上人群來來往往。

先是喧鬧至極,人們在黑夜裏喊叫着彼此的姓名,去往不同的地方。

去哪裏呢?

勝玉想。

城門關了,想逃也逃不出去。

最後勝玉不想了,她明白過來,有家的人總會有地方可去。

後來安靜下來了,在黎明前夕的某段時間,甚至靜悄悄的,就跟任何一個尋常的深夜沒什麽不同。

直到天亮了。

勝玉收拾洗漱了一下,去街上走了一圈。

做買賣的鋪子基本上都沒有開門,只有幾個貨郎還零零散散地站在街角,販些小玩意。

街上多了許多官兵,四處巡邏。

勝玉想去城東,都被盤查了一番,只能說自己是去看望親戚才被放行。

何家果然也是一片混亂。

屋裏空了不少,貴重的物件都收了,免得遭劫掠,兩個小孩坐在光禿禿的院子裏拔草玩,茫然地看着大人們奔忙。

見到勝玉,孩子們立刻跑過來,一左一右地抱住勝玉的腿。

勝玉摸摸他們的腦袋,把一袋糖拿出來給他們。

“來,分一分,慢點吃。”

孩子們一陣雀躍,這種糖是他們最喜歡的,一袋子能吃好久了。

立刻剝了一粒塞到嘴裏,甜味把茫然和恐懼全沖散了,就像每一個有糖吃覺得開心的日子一樣。

何夫人經過,看到這邊的動靜,趕緊迎了過來。

“玉兒?你過來了。”

何夫人想笑,但面色終究被悲傷拉扯着,有些沉重的滑稽。

勝玉點點頭:“我過來送糖,之前答應過的。”

說着又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

孩子們把勝玉抱得更緊,撒嬌撒得更歡了。

何夫人抿抿唇,偏頭用手絹擦了擦眼淚。

誰都知道在這種時候分享食物意味着什麽,他們大人無暇顧及,卻有勝玉來幫他們哄哄吓壞了的孩子。

“你……”何夫人想要讓勝玉把東西收回去,勝玉卻打斷了她。

“不要推脫了,我特意來送的。省些精力。”

何夫人點點頭。

勝玉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夫人,這院子太大,即便把東西都收了,也還是顯得富貴,若真有人闖進來了,恐怕還要被逼問寶物的下落。”

何夫人也有些魂不守舍。

她看看自己的院子,比起平時來說,顯得足夠寥落了,可沒想到在外人眼中卻看得分明。

“夫人可問問何老板,有沒有旁的小屋子,提前帶着孩子們去別處居住,這裏就造出些破敗景象,裝作沒人吧。東西就不要帶了,藏起來就好,或許不一定會被找到呢。”

何夫人越聽越有道理,找到主心骨一般點點頭。

“嗯,城郊還有老屋,收拾收拾就能搬過去。”她握住勝玉的手,握得緊緊的,“那你呢?玉兒,你有什麽打算。”

勝玉沉下眉,低斂着眉眼似是思索。

何夫人想了起來:“那位燕大人呢?他一直與你一道,應當都已經安排好了吧?”

勝玉笑着彎起眼。

“嗯,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何夫人這才放心地拍了拍她。

兩人又說了些話,一面覺得時間倉促來不及多叮咛,一面又有無盡的絮語想說給對方。

直到何老板一身泥灰地從後院出來,勝玉跟他打了個招呼。

“那我不打擾了,這便走了。”

勝玉朝兩人福了福身,算是告別。

何夫人湧上來眼淚,勉強忍下去,點點頭道:“改日見。”

兵荒馬亂的,誰去保證改日見?

或許随時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面。

何老板也急促地小聲叮囑一句。

“好生注意些,聽聞南寧府軍昨夜關城門前已有一小支隊伍混進了城中,千萬謹慎。”

竟然已經進城了……難怪城中戒備如此森嚴。

勝玉輕輕點頭,沒再多說,朝他們揮揮手,又踩着原路返回。

何夫人問她如何安排,其實她根本沒有什麽安排。

本就孑然一身,錢財也都分給了舊人,剩餘的全都投進了茶樓,即便把她搜個底朝天,也是搜不出來半兩黃金。

身無長物,自無牽挂,有個屋檐可住,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去的路上,勝玉滿腦子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想法。

一會兒想到幸好之前燕懷君已經離開了。

她這樣黴,還好沒有瘟到懷君,沒有拖累他一起受罪。

一會兒想到還好起兵的不是李樯。

她知道李氏有反意,也知道虛弱的皇權養得朝中全是蠹蟲,但她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百姓,看着眼前生靈焦灼的情景,實在無法用那些權謀大義、更疊的代價等等理由去原諒興亂之人。

這樣想着,竟反而察覺出來這并不完全是件壞事。

還應當值得高興。

勝玉望了望身邊倉忙的人群。

又在心裏一哂。

這時候還能高興,她莫不是個怪物吧。

經過一路盤查,勝玉又回到租住的屋宅。

外面全是凄涼與慌亂之景,勝玉幹脆關上門窗,在屋裏點上一支香。

隔絕了躁動的聲響,她照常生活。

何老板跟官府走得近,容易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他說有一支南寧府軍已經進城,就一定是确有其事。

但是這個消息不能告訴民衆,否則定然引起恐慌。

勝玉知道了這個消息,也只能自己越發小心。

到傍晚時,勝玉在屋裏煮粥,大門被敲響。

她擡頭看了看,迅速滅了爐竈,沒發出一點聲響。

敲門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重,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停歇下來。

她悄悄走到窗邊,透過縫隙往外看。

一隊身形魁梧的官兵從她門前離開,手裏拿着什麽簿子,似乎在逐戶登記。

這些官府的人?

勝玉松了口氣。

但即便如此,勝玉還是不會敢輕易應門,畢竟這種時候……什麽事情都說不準。

粥煮好了,勝玉盛出來放在一邊涼。

天冷,這些粥放在這裏,吃個幾天不成問題,接下來幾天可以不用開火了。

她自保的手段确實不多,只能盡量想辦法少引起旁人注意。

勉強吃飽,勝玉似乎聽見有人一聲一聲叫她。

聲音是從牆下傳來的,很蒼老,有些虛弱,一疊聲地喊着姑娘。

勝玉輕輕皺眉,小心地靠近窗邊。

細聽之下,那聲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常常在門口賣豆花的一個孤寡老太,勝玉曾與她說過幾句話。

“餓呀……姑娘,有沒有點吃的……”

老太虛弱地喊着。

勝玉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回身進了竈房取出一碗粥,走去院子裏,小心将大門打開。

門剛一打開,一對閃着銀光的長戟尖刺就戳到了勝玉面前。

勝玉端着粥,臉色默然。

她擡眸看去,面前的幾人就是方才從她門口離開的“府兵”。

那老太被他們的同夥挾制着,顫巍巍地被揪着領子,一雙老淚渾濁的眼睛乞求地看着勝玉,雙手抱着拳,嘴裏喃喃地無聲說抱歉。

勝玉緊繃着神色。

“官爺,這是做什麽?”

對方面相猙獰,神色看起來也是極不好相與。

“例行問話罷了,你躲在屋裏不出來做什麽。你,姓甚名誰?”

勝玉張了張口:“我叫覃柳。”

頓了頓,又說,“不是躲着不出來,方才在裏邊兒做飯,沒聽見呢。”

此刻勝玉已然并不相信對方是府兵。

現在已過了府兵在這一片當值的時間,再說,若真是尋常問話,又為何拿着一個老太做幌子?

若不是府兵,會是什麽人?

不論他們想問什麽,勝玉都不可能傻兮兮地直接回答。

對面的人狐疑:“覃柳?你不是傅勝玉?”

勝玉眼皮不動聲色地窄了窄。

這幾個人果真是在找她。

她搖搖頭:“官爺說的誰,不認得。”

那老太被踹了一腳,嘶着嗓子顫巍巍指住她:“不,就是她,我分明聽見有人叫她玉兒。”

勝玉有些腼腆道:“小名是叫玉兒。”

對方将信将疑。

勝玉的手悄悄摸向端着粥碗的那只袖子裏。

她現在雖然在盡力拖延,但是她知道不可能拖多久。

袖子裏是她習慣随身攜帶的匕首,她知道沒有多大殺傷力,面對眼前這幾個人,不可能有勝算,但是不試試,她也絕不甘心。

“官爺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勝玉打算後退。

對面的人立刻喝止:“不行!你得跟我們走一趟,回衙門去受審。”

她清清白白,無論何人都不能随意叫她“受審”,勝玉不肯配合,掙紮間抽出匕首

在對方手臂上狠狠劃過,瞬間血流如注。

見了血,對方也不再僞裝。

目露駭人兇光,狗撲過來便要将人控制住,

逃無可逃之際,背後傳來一陣急促腳步,似是有人從屋脊上一路疾馳,接着一個影子從面前閃過,一陣砰砰響動,勝玉再回頭時,身後那些官兵打扮的人盡皆倒下。

外衣散開,裏面的內衫哪裏是府兵制式,甚至胸口處還繪着南海盛行的護身符圖案。

勝玉微微瞪大了眼。

她們就是混入城中的——

“刺啦!”

利刃劃破幾人喉嚨,在鮮血噴湧而出之前,一片寬闊衣袖遮住了勝玉的雙眼,也擋住了飛濺出來的血珠。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又蔓延到背上,稍稍使力将她按進懷裏。

失去光亮,其餘的感官變得鮮明,清晰地提醒着她眼前人的熟悉,以及久違。

勝玉感覺到自己被牢牢箍住,穩在懷中,似乎即将要被帶走。

她拉了拉眼前人的衣袖。

對方似是會意,動作一時間停了下來,兩道目光自上而下地觀察着她。

勝玉踩過血泊,走向那個縮在牆角顫顫發抖的老婦。

見她靠近,本就受驚吓的老太更加蜷縮,甚至驚恐得開始咿呀亂語。

勝玉彎下腰,把手裏一直端得牢牢的粥碗放在人面前,什麽也沒說地後退兩步。

她再一次被裹挾進那個懷抱裏,身軀被帶着騰空。

大約是為了方便行動,沒走幾步勝玉就被調換了一個姿勢,被人半摟半端在了懷裏,膝彎穩穩地架在對方手臂上。

這個姿勢,她不得不仰起頭。

目光直視着李樯的下颌。

現在不是亂想的時機。

她告誡自己。

就當李樯是途經此地除魔衛道的将士,她是一個恰巧被救下的普通百姓。

但事情當然沒有這麽巧。

李樯遠在京城,怎會突然趕來。

那南寧府的斥候又為何帶着大名找她。

到了一間器械所,勝玉被放下。

這裏處于軍營深處,很是安全。

裏面有張拔步床,但是堆滿了雜物。

李樯将所有東西都揮到地上,又脫下外袍團成一團将床的四周擦了一遍,快速地整理幹淨,便自覺地退到一邊,似乎是讓給勝玉坐下。

勝玉頓了頓,沒去坐。

轉頭問他:“那幾個人是南寧府派來的?”

李樯視線偏向一邊,點點頭。

這個問題其實不需要他确認,勝玉接着道:“他們混進城中已經有一整天了,不知道還做了些什麽。”

李樯依舊看着門檻邊的地磚:“我會去查。”

“現在城內很可能還有別的同黨。”勝玉再提醒。

李樯語調克制低沉。

“無礙。”

勝玉點點頭,懂了。

斥候不敢明目張膽壞事,更不會對尋常百姓出手,否則定然會暴露行蹤,因此哪怕還有漏網之魚,也不會影響城中安危。

那也就是說——

“這幾個人是沖我來的?”

勝玉定定地問。

原先她還不解,但看到李樯之後,路上想了一路,大概也猜到七七八八。

李樯大約是收到消息來平叛的,而南寧府一直試圖在李樯身邊安插眼線,說不定就探聽到一些她跟李樯之間的消息,因此才會在大軍壓陣之前派人來捉她。

李樯抿緊唇,臉更向另一邊扭轉過去。

他沒有答這話,只是留下一句:“你不會有事了。”

接着似乎覺得已經把該交代的交代完了,徑自大步跨出門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兩個士兵接替他守在了門口。

勝玉走到門邊,看着一左一右兩個門神。

……的确是安全無虞。

好在這兩人似乎并沒有把她當犯人看守的意思,不僅十分恭順,還有問必答。

經過一番問詢,勝玉總算弄清楚了眼下的情形。

李樯的确是領軍平叛的大将軍,只是不知為何将軍先到了,兵馬還在趕來的路上。

這兩人實則是就近調撥過來的親信。

勝玉又問,叛軍比之李樯帶的兵,如何。

士兵驕傲地昂了昂下巴:“這支軍隊是将軍親自養出來的,所向披靡。”

他倒是不去貶低敵人,只是對自個兒的實力有充分的信心。

這姿态也是李樯教的?

勝玉看了看這士兵年輕顯嫩的臉,默默收回目光不再說話。

但聽了這句話,的确使人安心不少。

她還有一件琢磨不透的事。

但不能再問這兩個士兵了。

她想知道,本應稱帝的李樯現在卻在平反,難道這也是李樯計劃中的一環麽?

勝玉搖搖頭,按下神思。

昨晚幾乎一夜沒睡,今天一整天也是精神高度緊繃。

如今松懈下來,困意陣陣上湧。

腦後時不時便一陣陣上上下下地亂跳,站立都有些搖晃了。

勝玉阖上門進屋。

屋裏只有一張拔步床,還是李樯收拾好的。

“……”

算了,先躺一躺吧。

幾乎頭一沾枕,勝玉就立刻睡着了。

夢裏還是兵荒馬亂的,她仿佛在十數個戰場間穿梭,但每個最後的時刻,都有一雙手臂把她從困境中抱出來。

混亂地醒來時,勝玉愣了好一會兒神。

她明白這是遭受沖擊後不可避免産生的反應,她确實會有些依賴,但這也不代表什麽。

勝玉揉了揉額角,站起身。

門外穩穩地站着一個人影,她想走過去叫那守門的小士兵歇歇,但走了兩步就停住。

那身影。

是李樯。

寒風四起,拂動着窗外梅枝,嶙峋樹影映在窗紙上,交映着李樯的背影。

她只是看了一會兒,還什麽都沒說,屋外的人就有所察覺。

李樯偏頭,筆挺的鼻梁和峰巒似的唇線映在窗上,低聲問:“醒了?”

勝玉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李樯也不再說話,又轉回頭去,只是換了個姿勢抱劍站着。

勝玉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醒了。

僵持了一會兒。

讓大将軍給自己守門,沒這個道理,勝玉也自認受不起。

便對着窗紙說:“你去睡吧。”

窗外的人影一動不動,聽見她的聲音也毫不意外。

果然,他确實是真的知道她醒着。

又過了好一會兒。

李樯才低低地回答了一句:“不必。”

勝玉便沒再多說。

她猜測大約這也是要輪值的,那兩個小士兵總也得休息。

勝玉回到床榻上,躺下來。

躺了會兒,側身看着窗上的人影。

兩個人一裏一外地沉默着,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講。

勝玉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大約看着天邊漸漸有了光亮,在最靜谧的時候,她忍不住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門外守着的人又變成了那兩個士兵。

他們端來熱騰騰的包子等在門外,也不知道這種時候是上哪兒弄的。

勝玉跟他們分着吃了,邊吃邊聊了幾句。

她并非故意問起李樯的行蹤,但那兩人似乎對主将崇拜得很,捕捉到一丁點話音就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跟李樯相關的事。

他們說兵馬大隊淩晨時分已經趕到了,主将帶了兩百人去了城門外巡視陷阱溝壕,黃昏前才會回來。

勝玉聽着聽着有些失神,但什麽也沒說,低頭咬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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