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朕給你們賜婚!”◎
似乎一個人不管在外面多麽獨當一面、成熟穩重, 回到親朋身邊時都會立刻打回原形,變成一個貪玩的幼稚笨蛋。
勝玉被黃瑩用京城姑娘最新潮的裝束打扮着, 兩個人戴着差不多的發釵耳珰靠在一起看着銅鏡, 像是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年歲。
若是沒有變故,她們本應該這樣長大的。
好在現在也不晚。
“走!開逛!”
勝玉笑:“終于能出門了,懷君和淩昭估計早就等急了。”
黃瑩不屑:“哼,他們懂什麽!”
和燕淩兩人碰面時, 淩昭果然急得就差蹲在路邊咬草玩, 立刻和黃瑩一來一回地嗆聲。
黃瑩自知理虧, 吵不過的時候就冷下臉, 一副高貴姿态。
“懶得跟你這小屁孩說。”
淩昭跳腳:“大兩歲很了不起嗎?很了不起嗎?”
勝玉咬着下唇才沒有笑出聲。
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吵架還是只會這兩句。
勝玉臉頰邊被毛茸茸的領子堆着, 紅色的發繩襯着如玉如雪的面頰,眸如琉璃, 唇瓣粉嫩,走着走着就不自覺地被另外幾個同樣矜貴的人圍在中間, 說說笑笑噓寒問暖, 看上去就像是哪家千尊玉貴的大小姐出巡。
來來往往的路人不時投來注目, 好奇地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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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集市也是非同凡響, 五步之內幾乎挑不出不好的東西,反而要優中選優才會将人選得眼花。
勝玉和黃瑩兩個人頭碰頭地選着手帕, 燕懷君和淩昭即便有再好的耐性,也實在看不懂這一方粉的帕子跟那一張嫩黃的帕子有多麽大的區別,只好戰術性撤退,去了對面的鋪子看弓箭匕首。
黃瑩笑着把兩人趕走,繼續專心致志地選。
“不管他們。”
黃瑩財大氣粗, 三兩黃金一條的手巾越看越喜歡, 每一條都愛不釋手, 往籃子裏扔了一大堆,還有一些喜歡卻又實在不适合自己的,也要留下來買給勝玉。
勝玉攔住她:“打住打住,我能用幾條帕子?選一個就夠了。”
黃瑩這才悻悻然地住手。
勝玉最後選了一條素色的,看似白色卻又并非純白,有一些銀灰淺線游走其中,像是天邊雲霭,下方繡着一只小舟,蕩在半輪落日下的湖面上。
她喜歡這個意境,舉起來看了好一會兒,黃瑩直撇嘴。
“看來京城的繁華是真的留不住你。”
勝玉抿唇笑。
這鋪子價格高,服務自然要好,即便只有一條帕子,也要仔仔細細地包起來,交到勝玉手裏。
勝玉提着小紙包挽着黃瑩的手出門,恰巧撞見一陣驚呼。
一個蒙着灰頭巾的男人橫沖直撞過來,胸前塞着包袱,勝玉被他狠狠撞了一下,肩膀生疼後退兩步,手裏的東西也掉在地上。
男人身後有個書生一路猛追,但終究氣喘籲籲追不上,只好喊着:“攔住他!攔住那賊!”
旁觀的人這才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麽事,趕緊左右找巡防的京兵,一陣急促馬蹄聲疾馳過來,陣勢仿佛要踏碎這條路。
衆人吓得又是一陣驚呼,連連後退,只覺頭頂一片陰影飛過,竟然是那匹馬從人群頭頂躍了過去。
馬蹄在空中擺動幾下又穩穩落地,打橫過來攔住了那個賊人的去路。
“哇!這騎術——呃。”
黃瑩看得熱血沸騰,正要撫掌大聲誇出來,卻在看清對方的瞬間止住話頭,接着悄悄地看向身旁的勝玉。
勝玉自然也認出了李樯。
李樯騎在馬上神色漠然,目光在人群中一掃,便定在了勝玉身上。
隔得有些遠,他或許有一瞬間的驚訝,但并沒有被人察覺。
此時周圍巡防的京兵趕來将賊人捆住拿下,圍觀的民衆卻一時不肯散去,還圍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論。
燕懷君和淩昭從兵器鋪子裏快步出來,見到一堆人紮在一塊兒便皺眉,撥開人群找到了黃瑩和勝玉兩個,拉着她們往人群外面走。
勝玉便收回目光,順着燕懷君的力道轉身離開。
他們兩個不知前情,也就沒有注意騎在馬上的人。
只有黃瑩看到,之後的一路不由噤聲,瞥了勝玉好幾眼。
她親眼見過勝玉與李樯的親密,後來又在信中得知勝玉與李樯已經分開。
當時黃瑩自然是如火中燒,恨不得找到李樯揍一頓。
但勝玉卻囑咐她不要多問,不肯說其中細節,後來也再也沒提起過。
黃瑩氣得翻來覆去,越想越覺得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李樯對不起勝玉。
她氣得幾天幾夜吃不香睡不好,把她夫君張公子吓得不輕,也跟着惴惴了好幾天。
好不容易問清緣由,張公子才放松下來,大咧咧地勸她,旁人夫妻私下裏的事,莫要管,莫要問。
這話聽得黃瑩更是來火,把夫君摁住揍了一頓出氣,才總算暢快了些。
但不得不說,張公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黃瑩也多少聽了幾分進去。
至少現在面對勝玉,黃瑩不敢問,不敢提。
想了半晌,只好憋着當做沒看到。
勝玉倒是神色淡然,看不出什麽不尋常。
只是走了好一段路,才“呀”的一聲。
她低頭,摸摸自己身上,當然是哪裏都沒有東西。
勝玉茫然道:“我帕子剛剛被撞丢了。”
黃瑩趕緊接話:“那趕緊回去找找。”
淩昭直搖頭:“集市上那麽多人,你這會兒才發覺,估計早就被人撿走了。”
燕懷君瞪他一眼,說:“那就再去買一條。”
勝玉笑了笑:“算了,哪裏值得這麽周折,丢了就丢了吧。”
黃瑩也是心大的主,拍拍她道:“那就算了,我買了那麽多,分你一條就是了。”
幾個人又商量着去哪裏吃午飯,很快就把這點小小的不愉快忘在了腦後。
人群漸漸散去的集市上,李樯騎着馬慢慢走過。
嘚嘚馬蹄聲緩得像是神飛天外,在路邊停了下來。
李樯下馬,彎身撿起路邊掉落的小紙包。
抿抿唇攥在手裏,又接着趕路。
進宮時,冬天的日光映着白雪,有些刺眼。
小太監迎他進殿,恭謹道:“太師正用午膳呢,煩請将軍稍待一會兒。”
李樯點點頭讓他下去了,随手把劍擱在桌上,拆開那個小紙包,展開裏面疊成三角的一方手絹。
看了會兒。
默默地放開手,讓它飄落在桌上。
沒過多久,一個一身明黃的小孩兒跑了進來。
他似乎是悄悄溜進來的,看見殿中竟然有人,吓了一跳。
等看清了人,面上的神色又變得又敬又怕。
肩膀不由向內收着,像只受驚了的鹌鹑。
“大将軍。”
少年皇帝聲音還很是稚嫩。
李樯看了他一眼,面上沒多少尊敬。
但還是站了起來,向他行了一禮。
“陛下。”
小皇帝心裏直打鼓,但又忍不住靠近。
他知道自己的江山是眼前這個英朗高大的大将軍守下來的,若不是有他和太師在,他那大哥早就謀反燒光了宮城,父皇不得安息,百姓也不得安寧。
李家的人是大梁的守護神。
經過了這麽些時間的洗腦,小皇帝已經堅定地這樣相信着。
他畢竟年幼,對于自己的“守護神”,即便敬畏,但也還是想親昵一些。
平日裏他要端着威嚴,現在四下無人,他想放下皇帝的架子,讨好一下大将軍。
便走近來,跟李樯說。
“将軍,你有空時可否教朕習武?”
李樯興趣不大。
“陛下有太傅。”
“可是他們都沒你厲害……”小皇帝看見桌上有方手帕,便想拿起來用。
他方才在外面偷偷給螞蟻挖了個窩,手上沾了些浮土。
龍爪還沒碰上去,李樯的劍柄忽然在桌上敲了一下:“別摸!”
嚴厲的話語和碰撞的響聲吓到了小皇帝,他雖然年紀小,但畢竟已經登基,沒有哪個臣子敢這樣對他說話。
皇帝懵懵擡起頭,嘴唇抖了抖,竟然有些想掉眼淚。
李樯煩得皺緊眉,收起手帕疊好。
按理說,對皇帝不敬,理應受罰。
但小皇帝給自己洗腦得實在成功,堅信不疑李家的人絕不會對他壞,只會為他好。
就算惹他不高興了,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因此即便被一個臣子兇了,小皇帝吓得想哭之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他看了看大将軍的動作,突然問:“将軍,這是不是你心上人送給你的啊?”
李樯僵了下,沒搭理,提步就要往外走。
小皇帝追上來,興致勃勃地。
“将軍你心上人是誰呀,朕給你們賜婚!”
他覺得自己找到一個絕佳的方式能讨好大将軍。
誰料,李樯回頭,面色有些黑沉兇惡。
“不勞陛下費心。”
皇帝再次被吓得停住腳步。
雖然大将軍說得挺客氣的。
但是他總覺得,大将軍真正想說的是,別來多管閑事。
李樯本來是等李伯庸,莫名其妙等來一個小皇帝,不願意在這裏待了,提步出園。
李伯庸卻正在園外守着。
周圍的奴仆全部被遣了個幹淨,難怪方才皇帝身邊沒人跟着。
李伯庸往園子裏看了一眼。
那一眼沒多少溫情,只有毒蛇般的冰冷。
一個太師,能夠操控皇帝身邊的所有人。
自然也就能掌控皇帝的命。
李伯庸輕飄飄地問了李樯一句。
“為何不要賜婚?”
方才李樯和小皇帝的對話,李伯庸在外面聽得一清二楚。
李樯停下腳步,看着叔父,沉聲說。
“這事兒,別管我。”
小皇帝的想法一定會被李伯庸影響,有些話跟小皇帝說了沒用,非得再跟李伯庸囑咐一遍不可。
李伯庸看了他半晌,認輸般地挑了挑眉。
“你願意犯傻我不攔着。”
“但你今天得留在宮裏,太醫院給你會診。”
李伯庸神色幽暗。
“你要活得久些,李氏才能安穩。”
作者有話說:
提前說下,李樯沒啥重病也不會早死滴!後面沒啥狗血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