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鄒啓的戲預計是拍兩周, 他飾演的李少爺在婚禮當晚回來的,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了所有事情既定的軌跡。

褚風的蓋頭只掀到一半, 樓下震聲的一句爹驚醒了季風鈴一般, 她倉皇推開褚風,奔到窗邊,繼而激動的飛奔到樓下。

褚風的笑容凝固在嘴邊, 她看到季風鈴跑到樓下和一個男人緊緊擁抱。

參加婚宴的村民好奇張望, 僅吃喝間,就看到飛上枝頭的鳳凰落地成了雞。

季風鈴緊緊擁抱住李少爺,喜極而泣不是假的, 動情喃語不是假的。

季風鈴反複念着褚風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陌生是她第一次看見真人, 熟悉是她多次在李家下人口口相傳的贊譽裏聽過。

“李老爺的兒子啊!人中之龍!”

“少爺和季少夫人是天生一對!”

“兩個人青梅竹馬,可惜了, 五年沒消息了……”

褚風感覺天旋地轉,太陽穴脹痛不已, 她手裏拽着的紅蓋頭垂落到了地上。

季風鈴驀的回頭,像上次褚風在庭院裏看她那樣擡頭,窗邊沒有人。

“新郎”立在房檐下, 聽見祝賀聲變成了嘲笑和譏諷。

男人氣憤,回到褚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褚風找出來, 拳頭挾風落下,“你——”

褚秋穿上外套從堂屋出來, 驚訝問:“怎麽了?不是去喝喜酒了?”

“小風!”褚秋一聲尖叫,男人的拳頭停在褚風的鼻尖,拳風抖落一滴眼淚。

褚風一把推開他, 狼狽的抹臉,問:“你回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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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沖着牆呸了一聲,胸前別着結婚用的大紅花,問:“錢怎麽辦?”

褚秋詫異問:“你們在說什麽?”

褚風擺正衣襟,倔強的扭頭:“我不知道。”

男子低沉的聲音說:“你姐的肚子藏不住了。”

褚秋捂住自己微攏的小腹。

“沒錢,我們這一輩子也離不開水鎮!”

水鎮近日發生了三件大事,第一是勞改犯入贅李家,洞房當天李家的正牌少爺回了家,這禮未成,房未入,沒人再認他這個少姑爺。勞改犯又成了十裏八村的笑話。

第二,李少爺回來了,給閉塞的水鎮帶回了一個好消息,他說仗要打完了!

第三件事,李少爺是上頭派回來重建法律失序的水鎮!

第二天,李家門前三天的流水席還沒撤,衙門就重修改叫了警察局,府衙粉刷之後重整舊案,未滿服刑期的犯人要通通押回去。

警察局給了一個從寬發落的機會,讓去自首。

烏泱泱的人群堵在警察局門口,天天等着看熱鬧,誰家偷雞摸狗是小案,誰家寡婦偷人,誰家的地多占了一分,誰家的攤位被強占,淳樸的水鎮有了另一方風貌,堆了許久的稻草被翻面,露出下面惡臭發爛的底子。

“我得走了,”李少爺虛攏一下季風鈴,“局裏還有事。”

季風鈴點頭,替他整擺衣襟,兩人一起下樓,方管家打包了行李等在門口,賣身契沒了,他要離開水鎮。

李少爺沖他一笑,說:“方叔叔,要走了?”

方管家背着包袱,懷裏抱着牌位,說:“走了,走之前有幾句話,想跟少爺說。”

兩人結伴出門,季風鈴站在門廊下,聽到廚房木桶輕輕落地的聲音。

方管家沒去其他地方,他抱着牌位和李少爺一起進了警察局,在面對李少爺疑惑中,沖進吵嚷的人群高舉手中的牌位,他要鳴冤!周婆不是病死的!

林柯合上劇本揉眉,心想這劇幸好馬上要拍完了,真是夠折磨人的。

劇本糅雜的內容太多,演起來困難不說,沈導還透露出,後期要删減的內容也不少。

林柯把劇本蓋在臉上,心裏想着季風鈴為褚風去認下殺人罪的下場,半晌,她品不出對錯,只能唏噓人物的命運。

“在想什麽呢?”鄒啓走過來,好奇問。

半個月過去,水鎮入秋已經是十月了,劇組演員劇組殺青,幸好有幾十上百的工作人員在,也不顯得冷清。

林柯挪開劇本,唔了一聲,問:“有事嗎?”

鄒啓随手扯過一只馬紮坐下,腿吊兒郎當的翹着,感慨道:“沒想到啊,你和林秉然在一起了。”

林柯:“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鄒啓笑:“老同學,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啊?”

林柯把劇本蓋回臉上,垂在另一側的手不自覺尋找抓扶的位置,回答道:“還行,有話直說。”

鄒啓也不掩飾的說:“你不是要去古導演的組了嗎?怎麽樣?幫個忙,我演個男三男四,或者是個角色都行。”

林柯嫌棄的看他一眼,說:“我沒這個權利。”

“林老師也沒有?”鄒啓問,擡手揭開林柯臉上的劇本,“喲,要哭了?”

“去你媽的,”林柯劈手奪過劇本,“太陽太大了。”

林柯被曬得鼻子眼睛泛紅,身邊放着降溫解暑的藥,秋老虎來勢洶洶,她第一次忍受不住酷暑。

半個月過去,在劇組和鄒啓始終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她以為會安穩到結束,現在看來還是想多了。

鄒啓:“當年班級裏那麽多人,大家都讨厭她,就你喜歡得不行,這多年了,算是如願以償了?”

林柯懶懶打個哈欠,将劇本攤開沖自己扇風,說:“說再多也沒用,我不會幫你争取角色的,你早點撲穿地心吧。”

鄒啓嘴角的笑容僵硬起來,他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說:“我想請小林老師吃個飯,咱們飯桌上詳聊?行嗎?”

林柯莞爾,對他點頭:“不行,再逼逼就封殺你!”

鄒啓繃緊下颚,古銅色的皮膚漲紅,他臉皮抽搐了兩下,皮笑肉不笑的說:“小林老師別生氣,我改天再聯系您。”

鄒啓起身,轉身看到抱着雙臂倚靠在門框上林秉然。

這個距離,兩人的談話應該聽不到,鄒啓迅速冷靜下來,對着林秉然爽朗一笑,“林老師。”

鄒啓模樣端正,笑起來就是粉絲眼裏典型的大男孩形象,如果不是林柯厭惡的表情太明顯,林秉然也不會覺得他有問題。

林秉然懶懶垂目,喪眉搭眼的看一眼鄒啓,“離她遠點。”

鄒啓一僵,“林老師什麽意思?”

林柯站起來:“林老師,我沒事。”

鄒啓走後,林柯躺在躺椅上喊困。

林秉然直接問:“和老同學相處不愉快?”

林柯目光微斂,“嗯,他想我幫他塞進古導演的劇裏。”

林秉然了然:“拒絕了?”

林柯瞪眼:“我不拒絕還要同意啊!”

林秉然掐住林柯的臉頰:“海豚,氣得眼睛都紅了,你們說什麽了?”

林柯反身一躺,毫無理由的遷怒林秉然,不耐煩問:“沒什麽,找我什麽事?”

林秉然掠她一眼,替林柯撿起掉在地上的劇本,劇中的季風鈴,最後一場戲,是為褚風認罪的。

林秉然:“這個橋段可能過不了審。”

林柯:“過不了?”

林秉然:“嗯,導演和編劇在讨論另一種結果。”

林柯直起身,關心問:“那還拍嗎?”

林秉然坐在一邊:“怕,都拍出來,再看剪輯效果,可能會給你加一場戲。”

林柯算了算時間,殺青之後她只有一周空閑,行程已經排滿了,拍一個雜志和兩支廣告,再無縫對接下一個劇組。

林柯這段時間在劇組,不是拍戲就是看古導演傳真過來的劇本。

“別耽誤殺青就行。”林柯感慨。

林秉然喔了一聲,看着林柯,道:“大明星還挺忙。”

林柯問:“你殺青之後幹什麽?”

林秉然揉了揉指根,想了想,說:“劇本還在觀望,休息兩個月出國看看父母。”

林柯:“……那,咱們離開劇組,怎麽見面?”

林秉然咂嘴,裝作為難的說:“再見面可能就不方便了。”

林柯:“……”

林秉然說理:“你進組拍戲少則三月,多則五個月或半年,你忙時我也不閑,沒空探班,怎麽見面?”

林柯:“那我殺青了去找你。”

林秉然搖頭:“你進組我忙其他工作,你殺青我也差不多進組了,前後兩部戲的時間,一年就過去了。”

林柯聽得血壓升高,被林秉然捏住濕紅的鼻尖,刮了一下。

林秉然:“想好了嗎?還瞞不瞞我了?”

林柯:“什麽……”

林秉然:“鄒啓早不找你麻煩,晚不找你麻煩,今天最後一場戲了,來跟你談條件?”

林柯低頭,撇過頭,說:“……就是,初中的時候和他打架打輸了,有點小過節。”

林秉然端着她的下巴,将林柯激紅的臉擺正,審視端詳,意圖看穿。

林秉然:“不是要封殺別人?借的誰得膽?”

林柯梗着脖子,說:“……我狐假虎威。”

林秉然用手指搓紅林柯的眼角,問:“我要幫你封殺他嗎?”

林柯低聲:“都過去了,刑訊還有時效呢,放他一次。”

林秉然湊過來吻了一下林柯的眼尾,“差點以為你哭了。”

林柯收緊下巴,憋住一腔情緒。

她這人從小就不争氣,激動時就愛哭,床上時會,憤懑和委屈了時也會。

初二那一年,她一年流的眼淚比往後八年加起來都要多。

林秉然是她的惡疾和瘡疤,鄒啓就是那個将膿瘡戳破的人,林柯眼神躲閃,支吾:“那次見面我沒騙你,我真是你粉絲。”

林秉然:“猜到了。”

林柯比林秉然更意外,羞恥抓緊褲腿:“你知道?什麽時候?”

林秉然神秘一笑,貼近在林柯耳邊,說:“床上的時候,你從來不拒絕我。”

林柯:“……”

林秉然收住笑容,抿掉梨渦。

林柯羞赧:“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太浪了!我……”

“我喜歡你那會還沒分化呢!”前半句話,她脫口而出,後半句像一塊淤血堵住了喉腔,“我……我就是……”

林秉然微眯起雙眼,未分化時就喜歡她,那事後讨厭她的理由。

林秉然倉促打斷林柯,突然站起來,笑着說:“我先去備戲,別生氣了,乖。”

林柯失落看着林秉然的背影,手指戳破了劇本薄薄的紙張。

逃避的,一直不是林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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