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孿生姐——孫竟飛

孫家早年住城中村,一直到孫母懷上孫竟成,兩口才買下了如今的上下樓診所。當時還不是診所,是一家雜貨店,住的是孫家門裏親戚。

這親戚家孩子犯了事,父母不得已賣房,孫家才低價買下。後來老大初中來市裏讀,一家人這才收拾家當搬來。搬來前孫父在城中村就是稍有名氣的大夫了。

搬來後住了小十年,老大都已經念大學了,孫母盤算着回城中村蓋房,市裏買房多貴呀!蓋四層,哥仨婚後一人一層,他們兩口住一層。

房子蓋好才兩三年,聞到信兒,說要拆遷。等落實下來拿到賠償款,年齡最小的孫竟成都已經上大學了。

突然拿到賠償款不知道該怎麽花,剛入職售樓部三年的孫竟飛撺掇,說都買成房吧!她也能拿到抽成,皆大歡喜!話落就被孫母拿着掃帚攆着打!

一向不理家事的孫父倒覺得主意不錯,算是巧理財了,每個兒子也算有一套房。後來在孫竟飛的幫忙下,分兩年,前後買了四套房。第一套當然先給老大住,彼時的老大已經結婚了,兩口住在單位的公房裏。

後面就是老二老四,因為孫竟飛是閨女,自然沒她的份,但也給了她一筆錢。再後來孫竟成入社會,賺點錢就花,賺點錢就花……孫竟飛覺得這個弟弟頭腦不行,沒理財觀念。洗腦式的壓着他買了如今的婚房。

以現在的房價和婚嫁觀往回看,當年給兒子們置辦房子可就太有先見了!老兩口經常在被窩裏心存僥幸,當年要不買房,賠償款也早晚被騙出去。那時候拿到賠償款就有一個親戚上門借,說在深圳搞什麽企業,還拿出規劃書給他們看。他們倆沒敢借,這親戚轉頭就借了另一戶,錢到手人就跑了。借出錢的那戶人還氣出個中風。

這幾天的日子還算順風順水,倆人白天忙工作,晚上回來就躺被窩聊幾句,有時候聊着聊着有想幹起來的架勢,但孫竟成學聰明了……也不算學聰明,就是在心裏和尚念經似的不停默念:我是男人,我是男人,不跟女人一般見識,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念的次數多了,脾氣還真息了!他把這個修身養性的絕招傳給周漁,自然沒落她個好臉。

期末考的前一天周漁倒發了個小脾氣。入住時鞋櫃沒買好,分層架的間距窄,放男鞋無任何障礙,但放短靴就不行。周漁冬天的鞋子不是高幫就是短靴,需要蹲下一點點放。有時候她着急,放一會就惱了。而孫竟成總是在這個時候,慢悠悠地來一句,“急什麽呢?”

不罵他罵誰!

孫竟成也委屈得很,他說話辦事就這樣兒,起個床都能在床沿坐兩分鐘的人,你能指望他辦事多有效率?

那天孫竟成挨完罵沒回嘴,一直等她睡着了,才出來拎着工具箱坐在鞋櫃門口,花了兩個鐘,歷經萬難地拆下兩個分層板。高度可以放下她的任何靴子。

隔天周漁上班看見,發自肺腑地誇了他,孫竟成那個得瑟樣兒,不提也罷。

這天孫竟成來銀行辦事,辦完事出來低着頭往路邊的車裏看,裏面坐的正是她兩個月沒見面的孿生姐——孫竟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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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竟成敲車窗,孫竟飛吓一跳,開了鎖讓他上車。孫竟成落座問:“姐你幹嘛呢?”然後順着她的目光看,他姐夫的車從對面小區出來,而副駕駛上坐的明顯不是他姐。

孫竟飛發動車跟上,“看見了吧,你姐夫出軌了。”語氣如往常一般。

“你這樣跟多久了?”孫竟成問。

“一個月。”

“大半個月前周漁還說見到你,我說她看花眼了。”

“她眼沒花,我也見着她了。”

“你沒事吧?”孫竟成看她。

“我能有啥事?”孫竟飛輕輕地笑,“要有事,發現的第一天就有事了。”

“你一直這麽跟着,那工作呢?”

“團隊裏鬥,輸了就辭了。”孫竟飛說。

孫竟成沒再說。

“嘛呢,又不是死人了。”孫竟飛交代他,“嘴嚴點,別學老二。”

“我不會跟媽說。”孫竟成鄭重地點頭,“要我幫你做……”

“我的事我自己處理。”孫竟飛掉了頭,不遠不近地跟着前面車,“周漁怎麽跟你說的?”

“她說好像在什麽路看見你了,但不确定。”

“學學你老婆,你這輩子都耍不過她。”

……

“上回她可不止看見我了。”孫竟飛說:“事也含糊地說了,自己也撇幹淨了。”

“你們倆咋樣了?”

“我們很好啊。”孫竟成本能回。

“我們很好啊。”孫竟飛學他的語氣,抹了他臉兒,“前幾天晚上是誰在街上像只落水狗一樣地跑?”

……

“我是不跟她一般見識。”孫竟成挽尊。

前面車在西餐廳停下,孫竟飛說:“你打車回吧,我去吃個牛排。”

“我也想吃。”孫竟成跟上。

“你姐我講風度,當街扒人衣服潑紅酒的事不幹。”孫竟飛好笑。

“我是餓了,早飯沒吃好。”

姐弟倆落座,孫竟成覺得位置離他們太近,孫竟飛看着菜單讓他安心吃,“看見又怎麽樣?該躲的是他們。”

“爸媽最近怎麽樣,背後沒少埋汰我吧?”

孫竟成跟她說了前幾天孫母說他的那些話,比打他都疼。孫竟飛不當回事地說:“媽沒文化,說話水平就那樣。好聽咱就聽,不好聽扭頭就忘。她罵罵咱倆心裏怪舒坦就行,馬上七十歲的人了,還能吃能喝那麽爽朗,這都是咱倆的功勞。”

孫竟成點點頭,心裏敞亮了些。

孫竟飛掏出煙,準備點,看見對面有小孩又給放了回去,“昨天晚上柯宇跟我通視頻,說期末考狀态不錯。”

“他也給周漁發微信說了。”孫竟成說:“周漁給他補了兩個周末的課。”

“你老婆大體上不錯,人聰明,識大體。就是待人假了點,面具戴久了摘不下來。”孫竟飛總結。

“姐你也是,有這麽說弟媳的?”孫竟成不大高興。

“我不也誇她了麽,說聰明,識大體。”孫竟飛切牛排。

“你那不是真心誇人,是欲抑先揚。”孫竟成回她。

“易烊千玺?”

……

孫竟成吃牛排,懶得接她話。

孫竟飛逗他,“好事兒,知道心疼老婆了!”

“你有時候跟咱媽一個樣兒。”

“我流着咱媽的血,能不一樣……”孫竟飛說着,斜對面倆人貓着腰離開了。

“他看見咱們了。”孫竟成說。

“看就看見呗。”孫竟飛不在意道:“你晚上住哪兒?”

“婚房。”

“那把新區密碼發給我,我去住兩天。”

“我們不跟上?”

“不跟了。”孫竟飛催他,“安心吃飯。”

孫竟成發了密碼她,又給周漁發了條。周漁回:“發錯了。”

孫竟成回:“新區密碼。”

姐弟倆安靜地吃飯。倒是孫竟成沒忍住,說:“我們倆準備離婚了。”

孫竟飛波瀾不驚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你就這反應?”孫竟成問。

“你想我什麽反應?”孫竟飛看他,“勸勸你?不成熟的小屁孩才需要勸。”

孫竟成吃牛排,轉了話題,“你打算怎麽辦,離婚?”

孫竟飛不答反問,“你猜我怎麽知情的?”

孫竟成放了刀叉。

“我收到了幾張匿名照片和酒店的門牌號。”孫竟飛說:“我那天去了,但我沒上樓,就坐在車裏看他們出來。”

“那種心情……”孫竟飛想了會,“就像拿竹子做成的刀,一點點刮你身上的肉。”随後又平靜地說:“越是痛苦絕望,我就越要跟着看,後來看着看着就不痛了,像是看別人家的八卦。”

“我跟了二十七天,在第五天的時候知道他同時有倆人。一個是單位裏的姘頭,那女人已婚不差錢。另一個是小姑娘,看着有二十五六歲?在商場裏賣精品男裝。”孫竟飛語氣很淡,如她所言,真像在說鄰居家的事兒。

“他還有個女兒,三歲,是商場裏賣男裝的小姑娘給他生的。”

放在一側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接通,手指輕叩着桌面小聊,随後看向孫竟成,“你姐夫,問我在哪呢,我說正跟你吃牛排。”接着面色如常地繼續聊。

周漁收到孫竟成微信時,正跟幾位年輕老師們聚餐。一來放寒假了;二來學校準時發績效工資了。這幾位老師相對最年輕,都三十來歲,基本上也算聊得來。而那些教齡更長的老教師除非學校組織聚,否則很少像她們這樣自費 AA 聚。

胡老師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擲,板着臉嘟囔,“就看不慣這撥年輕教師,把學生都帶壞了!”話落桌上笑成一團。

“我們班主任就這樣,她也不正面說你,就背後發牢騷。”

“她們就仗着教齡長,覺得自己特權威正派,要我說,那是呆板無趣。看看自己班在年級的名次心裏還沒個數?”

周漁聽她們說,但不跟着插話。

桌上都是老師,也懂适可而止,再議論下去味兒就變了。接着話題就轉到績效工資上,也都相互打聽,直腸子的随口就問,有點心眼的都遮遮掩掩。

那直腸子的大咧咧說:“周老師肯定還是咱們中間最高的。”

周漁笑笑,“沒有啦。”

“大家帶的班都不一樣,績效不同正常。”胡老師解圍,随後就轉了話,聊熱搜上的社會新聞。

周漁的人際關系怎麽說呢。不待見的嫌她心機深,跟她說話像隔着一層,交不了心;待見的就喜歡她身上的那股自知和疏離,她嘴嚴,無論聽見什麽都不會翻出去。

同事裏之所以沒有人讨厭她,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跟誰都不親不疏,背後從不非議誰,也不搞小團體那一套。且她說話辦事讓人挑不出錯,新老教師對她都沒什麽可指摘的。可也正因為這一點,有同事說她心機深,假清高。

而說這話的時候正好被周漁聽見,當時辦公室掩着門午休,她聽見後悄悄就離開了,後來對同事們的态度也如往常。這一幕也恰好被上廁所回來的胡老師看見。也是從那以後,她知道周漁是個可以交心的人。盡管待人疏離了點,可這是性格使然,不能要求所有的人性格都一樣。

周漁當時離開沒別的原因,怕進去了讓大家難堪,畢竟以後還要天天見面。抛開這個原因外,除非在她心裏是特別重要的人,否則她不會花精力去跟外人生氣。

換句話說:不重要的人傷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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