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是你丈夫!

吃飯途中孫竟成出去接了倆電話,回來面色如常地繼續吃。桌上柯宇一臉神往地問孫毓一大學生活怎麽樣?孫毓一回:“還行吧,就是人際關系遠比高中複雜。”

“我覺得高中就很複雜了。”柯宇說。

“高中的交際圈窄,不是熟悉的人也都是省內的人,不存在什麽歧視。”孫毓一說:“大學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人才。你以為分數高就是優秀,可人除了分數高還多才多藝,你以為有錢人都是電視演的那種纨绔子弟,可人家不但有錢有才還見識廣。”

“南方人嫌北方人粗俗,北方人說南方人是矯情怪。表面大家都很禮貌和諧,五十六個民族一家親,實則存在很多隐性歧視。”

“什麽是隐性歧視?”柯宇問。

“打個比方,上海生只掐本地生。”孫毓一看他,“這背後就是無限的優越和隐性歧視,她不把任何省份放眼裏,只有本地生能與其比肩。”

“不是說上海生不好,是把這件事放任何省份都一樣。本地生去上海肯定也只掐上海。是這個行為背後根深蒂固的階級觀,這種堡壘是很難被打破的……”

周漁同孫竟成沒接話,這是他們小姐弟的煩惱。他們正處于這個階段,開導沒用,得自己學着接受和克服。孫毓一夾着菜又說:“這些隐性歧視也都沒惡意,很多人都是無意識的,完全是受大人影響。”

“那還不如明着歧視呢!”柯宇幫她剝了掰糖蒜。

“就是。”孫毓一吃着糖蒜說:“你要真歧視我我還好受點,最不喜歡那種仗着優越感故意照顧我自尊,假惺惺死了。你假,我也假,大家都假一塊去了!”

“我也是!”柯宇附和。

“你歧視我我也歧視你,撕破臉誰也不理誰多好,非強調什麽價值正确,一個個弄得虛僞死了!”

“就是!”

周漁托着下巴,想笑也不敢笑,年少無知的年紀可真有意思。眼神一瞟,看見對坐的孫竟成也望着她。

倆人望了會,孫竟成頭朝門口一瞥,周漁看不懂,拿起筷子吃飯。孫竟成在桌下踢她,然後說了句:“你們慢慢吃,我去衛生間。”

周漁想了會,也放了筷子,“不着急,你們倆慢慢聊。”說完也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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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店是在商場四樓,周漁出去就看見坐在門口排位坐上的人。她倚着欄杆問:“吃好了?”

“嗯。”孫竟成懶懶應聲。其實他都沒吃上兩口,胃口養刁了,這家芝麻醬不行。吃着他都想去投訴,芝麻醬裏面疙疙瘩瘩的,一點都不純。想着他看見門口的意見簿,過去掀開就寫:芝麻醬不純,太假。

回來也沒再坐,同周漁并排倚在了欄杆上。周漁問:“你寫了什麽?”

“誇他呢,五星好評。”孫竟成活動着頸椎問:“他給你按的舒服麽?”

“不錯。手藝挺好的。”

“回頭我們常去。”

“算了,二嫂都不敢招待了。”

“我辦卡,又不是去蹭。”

“行。”周漁點頭。

孫竟成看看她,想摸她眉毛。

“別碰,還沒結痂呢。”

“疼嗎?”

“有點。”

“沒事兒找罪受。”孫竟成說她,“你以前眉毛多好看。”

周漁不理他。

孫竟成趴在欄杆上往下看,有一層做了防護網,上面零星落了幾個飲料瓶。他說這防護網是敗筆,影響美觀。

“主要是防人掉下去。”周漁說。

“這麽高怎麽會掉下去?”孫竟成指指到她胸口的防護欄。

“你傻呀,這是防人往下跳。”周漁說。

……

“我老婆真聰明。”孫竟成誇。

“我們去對面轉轉?”周漁指着三樓的一家家紡。

“好。”孫竟成随她下去。

倆人前後乘步梯,周漁回頭看,他正仰着頭看天花頂上的裝飾,然後指着說:“回頭把我們卧室頂也裝成小星星。”

“俗死了。”周漁說。

“你不是說俗點好,容易快樂。”

“你都夠俗了。”

“我俗我光榮。”孫竟成引以為傲。

周漁看看他修長的手,拉了過來跟自己比比,随後就握住了。孫竟成跟發現新大陸似的,聲音之脆,惹的電梯上所有人側目,“你想牽我手就直說,跟誰學的虛晃一槍再握住……”

……

周漁撩撩莫須有的碎發,下電梯,直奔家紡店,再不搭理他。

飯後他們先送孫毓一回家,她買了兩套如意的春裝,不貴,千把塊錢。孫竟成要付款,她如何都不願,非自己掏。

回診所的路上孫竟成說孫毓一,以前還是小不點兒,如今眨眼就成大姑娘了。柯宇就說他,“小舅,你跟我媽一樣,去哪兒都愛擺闊。”

“我想自己偷偷買條內褲,我媽就拿出來在我腰上比劃,然後搶着付錢。”

……

“你們不是沒賺錢能力……”

“可我們有自己的壓歲錢,有能力也有權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柯宇說:“以前我還覺得你懂我們,跟我們是一國的,其實你跟我爸媽都一樣,把我們當無能兒看待。”

“你們還老埋怨姥姥姥爺,說他們怎麽怎麽樣,其實你們跟他們一樣,從來沒有拿我們當一個平等的人格對待。你們一直都在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們!”柯宇說完就憤怒地下了車。

孫竟成看他回診所,看他房間燈亮,什麽也沒說。

周漁倒很樂觀,說如今的少年比上一代強,已經開始要求人格平等了,這是好事兒。孫竟成覺得他最近有點情緒化嚴重。

周漁斟酌着,說他初二回來就有點情緒化,估計是發現了什麽不能承受的事兒。話都到這份上,孫竟成都沒聽懂,周漁準備點破,見孫佑平從診所裏出來,站在路邊活動四肢。

她拎了床品下去,站那兒同孫佑平小聊。孫佑平越過她,看随着她下車的孫竟成,清了聲嗓子,扭頭回了診所。

周漁靈機一動,回了車上領出那套格子家居服,去了孫佑平的看診臺,“爸,我剛跟竟成逛街,看到套家居服覺得适合您。我原本想買素面的,竟成說您喜歡大格子。”說着掏出來讓他看。

孫佑平沒多餘表情,指着一側,“嗯,放那兒吧。”

孫竟成站在樓梯口,很不屑周漁的行為。家居服明明是買給自己的,轉身就被她借花獻佛。等她過來倆人上樓,他悄聲說:“馬屁精。”

“我拍我自豪。”周漁說他,“你呢,馬看見你就躲遠遠的。”

……

上了樓,看見孫竟飛坐在沙發上敷面膜,孫竟成反手就接過周漁手上的床品,喊,“媽!媽您在哪呢?”

“咋了?”孫母在衛生間應聲。

“您快出來呀,看我給您買了啥!”

“金子?”

……

孫母出來,孫竟成讓她看懷裏的四件套,誇面料、誇質感、誇花色。孫母很高興,老早就想買,一直沒得空。手在面料上摸來摸去,“不便宜吧?”

周漁說:“打五折,原價一千二。”

孫竟成看她一眼,硬生生把新款一千二給咽回去。

“哎喲,那可真劃算!”孫母笑得合不攏嘴,“前倆月你表妹出嫁,你姨給置辦的這種料子都一千五,一分也不少,心疼死她了!”

“小漁最會挑東西,料子好還劃算!”說着斜了孫竟飛一眼,“不像有些不會過日子的,只買貴的不買對的!”

“媽,我是路邊的雜草?閑着沒事就踩一下?”孫竟飛服了。

……

孫竟成很得意,問:“媽,您覺得四個孩子裏誰最有孝心?”

孫母毫不猶豫,“你們兩口最有孝心!”

“我見過男人替老婆邀功的,還沒見過搶老婆功的。”孫竟飛無語。

“有本事你也搶。”孫竟成不以為恥。

“呵呵、呵呵。”孫竟飛冷笑。

“別陰陽怪氣了,整天就你事兒多。”孫母說完她,抱着四件套就回了卧室。

周漁也去上衛生間,等出來,那對塑料姐弟又黏糊在了一起。

周漁喊她,“姐,我們約好後天帶柯宇和毓一去滑雪。”

“好啊,去哪兒?”

“嵩山吧。”

“行。”孫竟飛說:“正好我這幾天忙新房的事兒,一直沒空帶他去玩兒。”

周漁同孫竟成出來,上車前孫竟成好奇,問為什麽不對媽報原價。他跟孫竟飛都是買一百報五百的人。學校無論讓買什麽學校材料,姐弟倆都翻一倍的往上報。小學時忘記哪兒發大水,老師讓大家自由捐款,姐弟倆回家拿了兩塊,捐了五毛。

周漁随口說:“報便宜了你媽舍得用,而且也更高興,何樂不為。”

孫竟成一怔,佩服道:“我老婆真好!”

孫佑平看他們車離開,又值班到十點,見沒人才鎖了門上樓。回卧室洗漱好,出來坐床沿拆開格子家居服,準備往身上套,孫母說他還沒洗,他不在意,說新衣服都幹淨。

孫母拿着去陽臺上抖抖,把線頭抖幹淨,回來又用小剪刀把領标拆了,嘟囔着大了一個碼。孫佑平不在意,說純棉的,洗一下就縮了。

隔天周漁也回來家屬院,天兒太好,她把馮逸群和奶奶屋的被子都抱出來,洗的洗,曬的曬,也把昨天買的兩床床品拆了,全一塊洗。

因為一次性洗太多,陽臺晾不下,她就抱去小區裏曬。兩樹中間的繩子上曬床單,健身器材上曬枕頭,陣勢可大了。

正邊曬太陽邊聽人唠嗑的奶奶看見自己的床單,驚了一下,裹着小腳就往家跑。等看見床墊下安然無恙的三個大紅包,反鎖了門,唾液沾在指頭肚,開始一遍遍地點。

反反複複點了大半個鐘,再确認牆角寫着:7620,一毛不差,這才安了心。想想這錢放這兒實在難安心,從裏頭抽了張僅有的、最小 20 塊的面值揣兜裏,剩下又換了位置。

出來房間,把這 20 塊悄悄塞給了周漁,反複強調,不能告訴你哥!這是我僅有的錢了!再要就沒了!

周漁鄭重收下,感激涕零。

老人家很滿意,讓她去買山楂糕,叮囑她一回抿一點,一回抿一點地吃,切勿大口。

到傍晚又把床鋪好,整個人累癱在沙發上。馮逸群在廚房燒很磨功夫的小菜,精精致致的,一碟就幾筷頭,吃七八碟都不管飽。往常在診所都是大菜,什麽悶排骨、炖雞、清蒸魚、水煮肉……反正不管什麽菜,結結實實一大盤,上面還點綴着一撮香菜。

孫竟成聞到信也來,說中午沒吃好,就啃了一塊幹面包。周漁不信,三十年前也許有放幹的面包,如今真沒有,都是松軟可口的。

孫竟成嫌她擡杠,不與她說話,直接去了廚房。周漁聽着廚房的笑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親母子。

過了會孫竟成下去買醋,馮逸群溫和地說:“你不也能經營好?”

周漁沒做聲。

她很佩服馮逸群的境界,無論自己怎麽擰巴,不理她也好,無視她也罷,她都淡淡的,四兩撥千斤地給撥開。

晚飯桌上孫竟成同馮逸群小聊,說他看了一款浴缸,尺寸小,衛生間正好能放下,以後方便奶奶洗澡。馮逸群笑說正好,她也不費功夫看了。周漁吃好,放了筷子坐去沙發上。

晚上到家孫竟成嘟囔,說母女間有什麽好擰巴的,明明又關心她,非擺個臭臉怎麽怎麽樣……

周漁看他,“你誰呀?”

孫竟成盯着她,忍下所有話,拿了球拍就下樓。

周漁站了會兒,也回卧室換衣服,去健身房練舞。場館關門,倆人前後腳到家,孫竟成去洗澡,周漁去煮夜宵。

夜宵煮好,孫竟成已經躺下看書,準備睡覺了。

周漁站門口看他,“诶,我煮了雞絲面。”

“我剛刷了牙。”孫竟成專注看書。

見她轉身離開,孫竟成又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出去,問她,“周漁,我是誰呀?”

周漁抿嘴不吭。

“我是你丈夫!”

孫竟成铿锵有力,說完盛了碗面坐下吃。

他原本要說很多,說她有多麽自我矛盾和分裂,說吵架傷感情的是她,可反過來不好好說話的也是她。但下去打了會球出了場汗,把這些要反駁她的話全給忘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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