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時貅平靜地注視着宋皓然,給對方一個說不上複雜的眼神任其體會。
迫于自己腦補的壓力,宋皓然竟當場和沈婷婷分了手,并且發誓永遠不再相見。
在這個年代“永遠”或許誇張了點,但足以表明宋皓然的決心……以及他對時貅真情實感的恐懼。
至此,事件就這麽簡單地畫上了句號。
從他們三個人自南華附中走出來開始,甚至都沒滿一個小時。
沈悅悅心底壓着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心情登時爽朗,她幾乎是蹦蹦跳跳地在走路:“去吃麥當當吧!甜點我請客。”
白妤:“不行,我們回學校。”
還有整整半天的課呢。
沈悅悅十分失望地“诶——”了一聲,不過很聽話地默許了白妤的決定。
下午第一節 是體育課,按照課程表,今天全班在體育館練習羽毛球。
掐指一算,這個點同班同學應該開始自由活動了,三人便決定先将書包放回教室。
一開門進去,整個不對頭。
教室裏鴉雀無聲,卻反常地坐滿了人,同班同學們全都沒有去上體育課。
看那講臺上黑着一張臉的不是班主任楊馨芳還有誰?
臺下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手腳規整地放在應該放的位置,表情同神經一起繃緊。
一片窒息的肅靜裏,唯獨馮凱是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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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午自習不是楊馨芳管,是他特意去告的狀。
不讓全班去上體育課自有特殊的目的在:楊馨芳就是存心要讓白妤、沈悅悅和時貅三人在班中拉到相應的仇恨,從此無法立足——看啊,全都怪他們三個人,你們才不能下去放松,只能在這裏幹坐冷板凳。要怪就去怪他們,以後想怎麽對他們都行。~目光交彙,楊馨芳陰恻恻地誇張反問:“三位還記得要回來呀?”
這件事的确是他們三人理虧。眼下被抓了包,一時間沒人作答,但這絲毫沒有撲滅楊馨芳的一頭怒氣。
楊馨芳斷定另外兩個平時都特聽白妤的話,今天這樁事肯定是白妤帶頭出的鬼主意。
其實,這個想法沒有絲毫的确切根據,全憑靠感覺使然,但誰叫楊馨芳本來就讨厭白妤呢?
楊馨芳越想越氣,右手緊握,想立即沖過去扇白妤一巴掌,或者爆捶兩下她的頭,不過這位偉大的人民教師想到了教室裏安裝的高清監控攝像頭24小時開着,又想到了最近的教師評定,頗為艱難地否決了這個出氣又爽快的念頭。
不過她也沒完全咽下這口氣,于是抄起講臺上的一大沓習題本,倏地往白妤的臉部狠狠投擲過去。
這種習題本是學校統一發的,封面上印有“南華附中”的字樣和學校照片。單論一本的話它非常薄,總共不過三十頁。但若是一個班級的數量疊加在一起,也是很可觀的厚度了。
白妤運動神經不發達,眼看着痛覺即将襲來,一道影子忽然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無聲的驚呼中,時貅面無表情地放下了一只手臂,仿佛吃痛的不是他本人。
幾十冊習題本紛紛揚揚地落地,紙張的嘩啦聲響動。
講臺那頭,高高在上的是楊馨芳在怒吼:“你還敢擋啊!”
她轉而對白妤:“你,撿起來!”
就目前來看,這是讓楊馨芳消氣,大事化小的唯一方式了。
白妤遂俯下身去,卻在半空中被時貅撈起:“你別管。”
楊馨芳都要被氣笑了:“好啊,好啊。我教書快二十年,就沒見過你們這麽嚣張的讀書人。膽子真的大啊!反了天了是吧???”
“走!去校長室!”楊馨芳粗暴地拽起白妤的校服領子,使得她的脖頸被緊緊勒住,又重重推了一把,“現在馬上去辦退學!你別在我的班級待着。”
時貅幾近是立刻推了回去。
力道不小,楊馨芳的高跟鞋一傾,險些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白妤抓了一下時貅的手,在靜默中阻止他千萬不要做接下來的舉動。
……
楊馨芳在前面“帶路”,時貅悠然自得地跟在後面,步調不快也不慢。
校長室位于南華附中的五樓,在大會議室的旁邊。
一打開校長室的門,便能進入一個與這所簡陋的學校格格不入的世界。
這裏南面朝陽,采光極好。
整個房間布置大氣,設計精致。
打蠟的橡木地板能反射出人影,一對大弧形的靠背沙發中央是手工的檀木茶幾,其上擺放着出自景德鎮的青花瓷。
後方的大型櫥櫃同樣使用了昂貴奢靡的原木,玻璃櫃子中放置着幾本關于教育的書,不過在各式各樣的珍奇擺件襯托下顯得毫無存在感。
靠窗的寫字臺自然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合成木家具,上面擺放的玻璃煙灰缸看似平平無奇,實則也是Rosenthal meets Versace的,價格要兩千朝上。
這裏除了校長,還有一位四十多歲的保潔阿姨,平日裏專門負責校長室的清掃,職位美名其曰為“辦公室主任”,地位低的普通教師說話都要讓她三分。
他們巴結都來不及,更別說得罪了。
南華附中的校長則是一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身高卻只有一米五出頭。令人最印象深刻的還要數他的肚子,肥碩到宛如身懷六甲。
校長此刻坐在寫字臺後方的靠背轉椅上,完美遮掩了致命的身高和體型缺陷。
楊馨芳在寫字臺跟前站立着,面紅耳赤且繪聲繪色地羅列時貅的罪行。
她将敘事手法和修飾詞彙皆用到極致,無愧于語文教師的身份。
總而言之,今天的事已經被她概括成時貅莫名其妙打了她一頓了。
時貅本人無所謂地倚在沙發上,還交疊着一雙長腿看手機,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若無其事樣。
“時貅同學。”沒有做任何的确認,校長直接出聲,“由于你嚴重違反了校紀校規,我們是可以将你直接開除的。”
——“可以”不是還有餘地、給對方一個改過自新機會的意思,這只不過是宣判的一種委婉說辭。校長這番話的意思顯然已經再明顯不過:這位同學已經可以回教室收拾收拾書包,早點滾蛋回家了。
時貅像是沒聽到,只自顧自從手機屏幕中擡頭:“三百二十七萬元。”
聽到這個數字,校長內心瞬間泛起不可置信的惶恐,常年摸打滾爬的經驗卻使得他不露出任何破綻:“你在說什麽?”
時貅向下滑動着手機屏幕:“南華附中與三中同樣為民辦的普通重點高中。在三中,一位教師的年薪是11萬元,而我校只有8萬元。南華附中一共有109位教師。迄今為止,你擔任這裏的校長剛好滿一年。這就很有趣了——折合華夏幣,總共三百二十七萬元,這些錢都去了哪裏?”
“以及,我校附近的洗車行與洗浴中心全部沒有正規的營業執照。經查證,它們也是在你名下的。”
“最近在嚴打違法犯罪行為。目前人證物證皆在,如果向上舉報,會發生什麽呢?”
校長辦公室裏沒有回答,只有一陣窒息的沉寂,而這已等同于校長被擊潰的防線。
事關自己重要的工資,楊馨芳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被動地等待着前者的回應。
半晌,校長疲憊地出聲:“你想要什麽?”
時貅假笑了一下,語調虛晃道:“我非常喜歡在這裏上學,千萬不要趕我走。”
……
“好,我答應你。”校長乏力地嘆了口氣,仿佛一下子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至于楊馨芳,她驚到面部的所有神經宛如僵死一般,久久沒有言語。
……
時貅很擅長打架,但人人都怕他卻不全是因為拳頭。
比起武力的方式,無形的把柄更容易操控人心,使之臣服。
“孟母三遷”的典故廣泛流傳,可見世人都知道良好的環境對教育的重要性。
礙于與各種市井地方離得近,南華附中的周邊環境極其混亂。
在白妤和時貅入學前,學校附近有小混混成群結隊地收保護費,也有在大街上突然對着小姑娘展示身體的極端癖好者……
為了白妤的安全,所有危險的因素需要被排除,因此時貅一早便将所有的“髒亂”統統“清理”幹淨。
非常不可思議,在時貅的掌控下,井然有序的混沌誕生了,還有條不紊地運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