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夫君可……◎
沈疏嫣呆愣了半晌,粗略領會了一下“是本王”這三個字的字面意思與深層含義。深層含義好像沒有,字面意思中“本王”二字她自是十分熟悉,能得此稱呼的,在她認識的人中,唯有一人。
這大雁瓷塑是方才才出現在桌上的,沈疏嫣回想起上元燈會那日與陵王同游時所砸碎的那個瓷娃娃,加之大雁瓷塑中留着的字條,聯想起前因後果,便只有一種可能了——
陵王殿下方才是來過雲軒閣了?
……?
完蛋!
那麽剛才她在床榻上的一舉一動豈不是都落入了陵王的眼中?
要死了要死了,沈疏嫣一頭栽倒在床榻之上,連蹬了幾下被子,都沒有平複下來。
方才自己将頭和那冊子都埋在錦被中,即便是有人來了,在窗外那麽遠的地方,也不能一眼看見吧,沈疏嫣試圖開解自己。
不對,若是沒有看見,陵王為何會無故發出聲響,再匆匆離去,甚至連窗都忘記關了?
陵王的身手沈疏嫣先前是見識過的,若他想做到來去無蹤簡直易如反掌,這般失态反常,難道是因為窺見了她枕下藏着的那本小冊子?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微亮的晨光透過窗牖灑進來,那只大雁孤立在窗邊,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縷晨光,顯得尤為憨态可掬。
他看見了,他沒看見。
他看見了,他沒看見。
沈疏嫣便是在這樣的反複糾結之下,輾轉入眠的……
沈疏嫣這一覺睡得半夢半醒,尤為亘長,待睡醒時已是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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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上上大吉,天色尚是濃黑一片,蘭竹便早早來到房中催促她起身更衣梳妝。
沈疏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腦中還想着那夜突然離奇出現的大雁瓷塑,和枕下那本滾燙發熱的冊子。
“蘭竹,你記錯了吧,大婚應是明日才對。”
“這種天大的喜事,奴婢怎會弄錯,小姐定是睡糊塗了!”
侯府門外剛燃了爆竹,一陣“噼裏啪啦”的巨響,外加幾聲銅鑼的徹響,意味着吉時已到。
沈疏嫣被這一通響聲徹底弄醒了:“我昨日竟睡了這般久,你怎的不叫醒我?!”
“珍姨母說喜娘出嫁前百感交集、思慮過重是常有之事,小姐許是驚喜過度,才會如此的。”蘭竹頓了頓,又道,“府上各事均已打點妥帖,侯爺說,讓小姐多睡些,休息好就行。”
沈疏嫣:“……”
百感交集、思慮過重确有,但好像不是因為婚事,而是因為枕下那本仍舊滾燙的冊子。
因着前日沈疏嫣睡眠深長,眼下倒是異常的清醒和精神。
描妝、更衣、蓖發等事,均由蘭竹和珍姨母一道,還有府中幾個手巧的丫鬟,或蹲或立,圍着沈疏嫣忙碌許久。
依大周禮儀,女子出嫁當日,當是由母親親手為其蓖發的,沈疏嫣生母已故,這事便交由珍姨母來做了。
珍姨母手持梳篦,看沈疏嫣唇紅齒白,長發如瀑的坐在自己跟前,她的眉眼與已故的妹妹林氏有幾分相像,珍姨母一時多少有些百感交集,她輕輕地用木梳一下下地梳過沈疏嫣烏黑光亮的長發,含笑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①
沈疏嫣展顏粲然一笑,眉似盈盈彎月,目似灼灼繁星,眉心一點花钿裝飾,唇瓣豐盈嫣紅。
最為亮眼的當屬那身大紅喜服,初看之時已覺十分驚豔,今日穿上身後更覺極為華美,樣式繁複華貴,裙身通紅似火,上面用金線繡着牡丹鴛鴦等花紋樣式,耀眼奪目。
之後便是一頂頗有分量的鳳冠帶在頭頂,鳳冠上的七色寶石和喜服袖口、雲肩處的七彩寶石相互映襯,顯出幾分別樣的俏麗來。
打扮完後,珍姨母扶着沈疏嫣起身,緩緩步出前廳,本是一番溫情喜悅的畫面,卻被珍姨母悄聲問得那句“冊子看了嗎”撲了個全滅,沈疏嫣努了努紅唇,沒有應聲。
沈疏嫣被攙着到前廳拜別高堂,沈良輔瞧着女兒長大成人,心中百感交集,在喝下拜別茶時,悄悄側頭紅了眼眶。
又是一陣爆竹徹響聲,加之一陣敲鑼打鼓的熱鬧喧嘩,外頭喜婆快步來報:“陵王,陵王殿下來迎親了!”
喜婆拿着大紅的蓋頭,往沈疏嫣頭上一蓋,大哥沈昀年已在外院等候,今日一身暗紅錦衣,長身玉立,一路扶着妹妹阿嫣緩步出府。
安遠侯府外,陵王身騎白馬,親自過府迎親。
陵王身着大紅喜服,頭戴禮帽,且臉上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欣喜之色。永安侯府外早就被圍得水洩不通了,陵王聲名在外,卻鮮少露面,加之才從北疆凱旋沒多久,上京許多民衆對他十分好奇,今日終于有幸得見。
紅衣白馬,英姿勃發,真真是個豐神俊逸的男子,圍觀之人中,特別是女子,都移不開視線。
迎親隊伍也十分壯觀,京中名望頗高的晏家嫡子晏修,不久前剛受封賞的北陵軍将領、參将,一衆隊伍浩浩蕩蕩而來。估摸着這大概是大周最強軍事陣容了,單在氣勢上就有壓倒周圍一切的強大氣場。
吉時已到,侯府大門外鞭炮聲噼裏啪響個不停,氣氛也逐漸熱鬧起來。按理說,新郎上門迎親,該分派賞錢利是,再做幾首催妝詩,還有一系列熱鬧玩鬧的流程。
然陵王一身喜服從翻身下馬,到大步入府,侯府竟是無人敢攔。瞧着這大周最強軍事隊伍的迎親陣容,誰人敢攔?
倒是跟在陵王身側的疾風,手中捧着個大紅喜盤,裏面擺放着好些銀花生、金瓜子做利是,慣來冷臉殺敵的疾風何嘗想到自己跟着王爺還有這麽一天。
氣氛一時松泛活絡起來,人群中有人起哄要陵王作詩一首,才能進府。陵王早有準備,催妝詩張開就來,接連作了三首,而後便徑直入了侯府接人。
沈昀年扶着妹妹阿嫣緩步出府,謝雲祁遠遠看了眼一身紅衣的沈疏嫣,四下灰暗一片,唯她嫣紅如火,明亮入心。
謝雲祁緩緩牽過她的手,眼前複而清明一片,侯府四處紅豔一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身側的新娘,才是最特別的那一抹顏色。
吉時已到,沈疏嫣坐上花轎,陵王翻身上馬,道了聲:“起轎。”迎親隊伍就浩浩蕩蕩地往陵王府前去。
一路上鞭炮轟隆,鑼鼓喧天,上京城好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
陵王府一改往日的肅穆清冷之氣,大門口挂了排大紅燈籠,門前鋪滿了鮮紅的地毯,就連大門兩邊平日威嚴的石獅子都在脖頸上挂上了帶花的大紅綢帶,顯出幾分憨态可掬來。
徐管家領着衆人在大門口相迎,激動得老冷縱橫,盼了許久的王妃終于嫁進王府了,今後只需幫扶王妃操持王府事務,他這把老骨頭再也不用成天擔驚受怕了。
府內人數本就不多,婆母親眷幾乎沒有,是以禮儀規矩也少了許多,鞭炮聲過,兩人手握意欲心連心的大紅綢帶,就到了拜堂的時辰。
主持婚事的禮官也是禮部特派的,顯得莊嚴而隆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沈疏嫣緊張地拜了三拜,一顆心噗通跳個不停,随時都會從心口處跳出來一般,心中還不時回想起前晚自己躲在被窩裏偷看小冊子時的場景,幸好頭上蓋着紅蓋頭,衆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否則非出醜不可。
“禮成,送入洞房。”
沈疏嫣思緒回攏,緊張地抓緊了紅綢。
謝雲祁牽着紅綢領她進了聽雪堂中,看到沈疏嫣拽緊紅綢的手,謝雲祁察覺出她有些緊張,索性将紅綢拿開,直接牽起她的手。
兩人就這樣牽着手一前一後地邁入了新房,謝雲祁手持玉如意緩緩挑起大紅蓋頭。
紅蓋頭掀開,露出沈疏嫣那張灼若芙蕖的面孔,白肌勝雪,面色微紅,鼻梁秀挺,紅唇嬌豔欲滴,一雙杏眼尤為勾人,今日描畫的眼尾微挑,比往日多了幾分妩媚嬌俏,此刻正含情脈脈地看着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謝雲祁不禁失神了片刻,倏然回憶起夢中場景,不知夢中的她是否也穿過這身紅裝,自己又有否見過。
“你且先好好休息,餓了就先用些吃食,本王去去就回。”
沈疏嫣乖順點頭。
“替王妃先取下鳳冠。”謝雲祁行至屋外還不忘交代蘭竹入屋伺候。
王府丫鬟很快端來了果腹的糕點,蘭竹一面幫她取下沉甸甸的鳳冠,一面又幫着捏了捏肩頸。沈疏嫣則吃了幾塊糕點墊了墊肚子,而後在蘭竹的幫扶下換下了那身大紅喜服,轉而套上了一身嫣紅寝衣。
寝衣乃上好絲綢所制,柔軟絲滑,又是宮中量身定制的,腰臀的每一分尺寸都裁剪的恰到好處,将沈疏嫣原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現的淋漓盡致。
王府前廳中,早已是賓朋滿座,今日前來的多是軍中将領,武人出身,飲酒自是不在話下。
大家看得出王爺今日心情好,便放肆地說了好些打趣的葷話,又接連灌了他好幾壇酒,謝雲祁也十分配合,特別是敬酒時,一杯杯地飲下不帶絲毫猶豫,賓客皆贊好酒量。
酒也飲了,鬧也鬧了,總得給新婚夫婦洞房花燭的時間,衆人起哄将謝雲祁推至聽雪堂中,滿意離去。
晏修作為謝雲祁的多年好友,今日不僅早為他準備好了解酒藥,待一衆人将謝雲祁送至聽雪堂外時,晏修便拿出一粒來。
“給你的解酒藥丸,別喝昏了白白耽誤了這良辰好景。”
“本王沒醉。”謝雲祁站直身子。
“呦,堂堂陵王殿下現如今也學會裝醉了。”晏修知道謝雲祁酒量頗好,解酒藥不過是他随手準備的。
眼看他清醒的很,晏修将解酒藥收好,轉而又從袖間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包藥粉,而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那,這個要嗎?”
“何物?”
“就是新婚之夜助興的那種,”晏修挑眉,“別怕面子上挂不住,要的話盡管開口,我這兒多得是。”
雖然謝雲祁看着體格強健,但多年來一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甚至有美人送至他身側都能無動于衷,從大夫的角度來看,晏修覺得這不大正常。
謝雲祁冷眼斜他:“你留着自己吃便可,本王好得很。”說完便大步入了房中。
屋內,已換好寝衣的沈疏嫣端坐在榻邊,等了半晌,無聊并未覺得,只是這寝衣衣料纖薄,這般單穿着實有些冷。
房門被推開,謝雲祁一身緋紅喜服,身上帶着淡淡酒氣,緩步走近。沈疏嫣蹭一下坐直了,只羞怯地将目光垂于鋪滿了紅棗花生的地面上,嬌嬌喚了聲:“夫君……”
謝雲祁低低“嗯”了一聲,而後牽起她的手,走至桌前。
沈疏嫣原本覺得有些寒涼,被這般溫暖的手掌包裹住掌心,還是十分樂意的。
謝雲祁拿起擺放在桌上的玉壺,緩緩斟了兩杯合卺酒。沈疏嫣接過謝雲祁遞來的那杯酒,目光與之相交了一瞬,不知為何,腦中先是閃現出辟火圖冊的種種,而後又快速轉成了前夜窗臺旁擺放的那只大雁瓷塑。
思緒一下走遠,所以前夜陵王到底是不是去過雲軒閣?她又要不要開口詢問?
一時慌亂心虛,沈疏嫣下颌擡高,将合卺酒一飲而盡,酒水辛辣入喉,竟是嗆了一口。
沈疏嫣連咳了幾聲,謝雲祁将手中酒杯放下,貼心上前幫她拍背順氣。
酒水雖辛辣入喉,但沈疏嫣的酒量還未差至如此,三兩下地氣便順暢了。
但她身上僅一件薄薄的寝衣,觸感又極為順滑,謝雲祁幫她撫了幾下背,沈疏嫣的呼吸是順了,謝雲祁的呼吸卻愈發急促起來。
“夫君可覺餓了,要不要吃些糕點?”新婚之夜,喝合卺酒被嗆,沈疏嫣自認丢不起這個臉,得趕緊做些貼心賢惠之事挽回一下顏面。
“本王不餓。”
“那夫君可要喝杯茶解解酒。”
“不必。”
“夫君可要……”
原本覆在她後背的手倏然移至腰間,沈疏嫣驀地雙腳騰空,身子被打橫抱起。
沈疏嫣:!
作者有話說:
①參考自百度百科,出閣感謝在2022-01-17 17:42:12~2022-01-18 23:58: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甜甜圈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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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想看後面的!】
【追平了啊啊啊,好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