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好了,走水了!◎

琵琶聲起,聲音婉轉悠揚,林依依面上神色羞怯妩媚,看不出一絲錯漏。

沈疏嫣雖心中詫異,然面上不顯,只裝作沉醉于琴聲,一雙眼睛在她身上來回逡巡。

林依依先前雖做了許多錯事,但沈家卻并未為難過她,只是府中上下皆不喜此人。沈疏嫣猶記林依依離京前,沈府給了她不少盤纏,還幫她找了南下的客船,派人将她送回蘇州。

沒想這林依依死性不改,還是喜歡勾搭有家室之人,以她的樣貌和手段,從前國公府世子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想當個知府寵妾确實不難,府中有這樣一位妾氏,那位知府夫人可是倒了大黴。

沈疏嫣瞟了眼身側之人,謝雲祁和晏修先前并未見過林依依,謝雲祁面上神色仍是一貫的疏離冷漠,晏修瞧着聽得十分入神。沈疏嫣心中冷叱,心道離京前還看他和程寧聊得熱絡,轉頭見着貌美女子怎麽也和那色坯知府一個德行。

既是無人知曉,沈疏嫣自然也不想提起那段退婚的醜事,此番她只是随夫君一道路過此處,再遇不過偶然,只要她這位表妹別再作妖,好好作她的知府寵妾,大家當作互不相識、無事發生最好。

思及此處,沈疏嫣将目光從林依依面上移開,只低頭拿了顆桌上的葡萄,放入口中。

曲畢,林依依懷抱琵琶,緩緩起身,沖着衆人微微一福身。

晏修拍手叫好:“琴聲繞梁,妙哉妙哉!”依譁

陳茂一雙色眯眯的眼睛,也笑得眯成了一條縫:“晏公子當真好雅興。”說罷揚手沖林依依一揮,示意她退下。

林依依抱着琵琶,轉身離開之際,眼神恰與沈疏嫣撞在了一處,而後很快收回,退了出去。

林依依的樣貌本就生得不差,一雙眼睛最為傳神,沈疏嫣看着她臨前看自己的那眼神,知道她定是一早已認出自己來,除此之外,那眼神中似乎還多了幾分欲言又止的意思。

這是何意?沈疏嫣不解,低頭又取了個葡萄捏在手中,暗中留了個心眼,她這位表妹的心思和伎倆,從前自己可是領略過的,今次夫君可是有要事在身,她可不想拖了夫君的後腿,在這位表妹身上連栽兩次跟頭。

酒席散場後,謝雲祁和晏修在陳茂的熱情相邀下,又移步府中花園賞景。

沈疏嫣則終于見到了那位知府夫人,這位知府夫人自稱身子不好,所以方才才未在酒宴上露臉,而後一路親自領着她前去府中為陵王幾人特意安排的客房。

沈疏嫣自是知曉這位知府夫人的難處,并未多言,只一路緩步走着。知府夫人在府中本就地位不顯,面對這麽一位身份懸殊的王妃,自是謹小慎微,生怕得罪王妃,又遭大人怪罪。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府宅占地頗大,四處景致卻是不錯,處處透着江南庭院的詩情畫意。穿過回廊之時,只見一窈窕身影迎面走來,回廊狹長,迎面而來的林依依無處可避,只在距離她們幾步時堪堪停下,而後屈膝行禮道:“見過夫人,見過王妃。”

知府夫人斜了她一眼,眉頭輕皺,方才她去宴上演奏一事,她既已知曉,只是王妃在場不好對這狐媚子發難,只心底暗罵了幾句,未作停留,繼續往前走着。

林依依則垂首恭順地立在一旁,言行舉止挑不出一絲差錯來。

沈疏嫣默默看着知府夫人臉上的表情變化,只當不知,緩步走過,然在她經過林依依身旁時,原本端正站立着的林依依忽地腳底一滑,重心不穩地往沈疏嫣身上倒去。

沈疏嫣懵了一瞬,林依依這是作甚?

妾氏和正妻不對付,倒是往人知府夫人身上栽啊,栽在我身上,算個什麽事兒啊?

然人都已經倒過來了,沈疏嫣也不好躲,只得擡手扶了她一把,跟在她們身後的丫鬟倒是眼疾手快地趕忙上前,将林依依拉開,知府夫人賠着笑臉,連忙道歉:“王妃見諒,府中丫頭不懂事。”

沈疏嫣抿唇一笑,淡淡道了聲“無妨”,林依依“滑到”的瞬間,她的手心處無故被人一握,而後不動聲色地将剛才林依依塞到她手中的紙條,偷偷藏進了袖中。

另一邊,謝雲祁和晏修随着這位知府大人在花園裏賞游,陳茂幾次出言,邀二位明晚移步花響樓喝酒。

晏修看了謝雲祁一眼,見他神色淡淡,沒有推拒之意,便開口将此事應下。

陳茂親自領着二位貴人前去府中客房,一路殷勤周到,直至安排妥帖之後才轉身離去。

晏修房中。

“泰州傳回的消息,沈昀年已從城外調來了大量的沙袋、石塊等物,劉全已派人前去協助,想來已無大礙。”

晏修說着,将自己帶來的包袱打開,裏面銀針、藥粉、解毒藥丸應有盡有。晏修倒了一顆在手心,而後就水服下,再把手中瓷瓶遞給謝雲祁:“這是解毒的藥丸,有備無患。”

謝雲祁接過,也服下一顆,這位蘇州知府陳茂,看似是個沉迷酒色之徒,實則心機頗為深沉。

先前劉全也到過知府府上,劉全那時便查出,陳茂府上藏有一賬冊,上頭或記錄有築堤官銀賬目往來,許是關鍵證據。然劉全與陳茂周旋多日,皆未查到那賬冊所在,後聽聞陵王來訪,才轉而将此事告知求助,劉全則先行一步,去安撫城外受災的百姓。

此事是他們到了蘇州城外時,劉全派人傳來的消息,也算是陵王此行的關鍵目的所在,若非如此,他也懶得費力氣住在此處,與陳茂周旋。

“沒想陳茂還有這份頭腦,原先倒是我們小看了他。”晏修笑道。

“陳茂身後雖有人撐腰,但他到底只是一枚棋子,若出了意外,棋子的性命,你覺如何?”謝雲祁看向晏修,“将事情往‘棋子’身上一推,再弄個畏罪自盡的假象,一切便可風平浪靜。所以這本賬冊是他用來自保的最後一招,若非萬不得已,他斷不會将此物拿出。”

“若是我們派人假扮刺殺之人,你覺如何……?”晏修眼角輕擡,看向謝雲祁,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謀而合。”謝雲祁颔首。

謝雲祁回到房中時,沈疏嫣正靠在床頭昏昏欲睡,見他進來,忙坐直身子,喚了聲“夫君”,剛想掀開被褥下床,謝雲祁已先她一步走至榻邊,雙手按在她肩頭,示意她不必起身。

“還沒睡?”謝雲祁知道趕路辛苦,先前每到一處客棧,即便床榻和被褥睡起來不大舒服,沈疏嫣都是倒頭就睡。今日到了蘇州知府府上,一應物件自是比先前所住之處都好得多,然沈疏嫣卻強撐着精神沒睡。

“可是有事?”謝雲祁問道。

沈疏嫣點頭,而後拿出方才林依依暗中遞給自己的紙條,交到謝雲祁手中:“這是我回房前,方才在晚宴上彈琴的侍妾,悄悄塞給我的。”

謝雲祁接過字條,展開,紙上字條清晰可見——

東南角書房,琥珀色花瓶下,機關暗格。

謝雲祁擡眼,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你可幫了本王一個大忙。”

沈疏嫣懵懵懂懂,她雖隐隐知道此行夫君有要事在身,卻也不知詳情,眼下夫君得了字條,只說自己幫了他大忙,也不追問緣由,這般大意,與他平日來謹慎行事的作風大相徑庭。

“夫君就不奇怪這字條來歷嗎?”沈疏嫣忍不住問道。

“那林氏先前被知府欺壓,迫于無奈才入了知府府中為妾,她早對知府恨之入骨,”謝雲祁将字條收好,淡淡道,“且林氏是你的遠房表妹,先前你們沈家護她一程,此番她還恩與你,合情合理。”

謝雲祁說得輕描淡寫,卻将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解釋得十分詳盡,還說出了沈疏嫣不知之事。他來蘇州,自是做了萬全準備,那位知府府上新納的小妾,他早已提前派人查過。

……?

欺壓,迫于無奈?

“夫君早就知道她是我的遠房表妹?”沈疏嫣疑惑道。

謝雲祁颔首。

“那麽,夫君是不是也早知我先前與應國公府退婚一事的前因後果?”

謝雲祁又颔首。

沈疏嫣懵了一瞬,後知後覺地想起那日沈府在訊問梅姨娘時,林依依的“恰巧出現”,當時她便覺蹊跷,林依依原本已離開京城,怎會突然去而複返,還将先前之事交代得一清二楚,這件事難不成也是夫君暗中所為?

沈疏嫣看向謝雲祁,從他沉靜如水的面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沈疏嫣:“……”

陵王殿下對她确實蓄謀已久,此事又多添了一樁鐵證。

枉她剛才還擔心着自己先前退婚一事會敗露,原來她的夫君不僅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還曾出手“相助”過她。

思及此處,沈疏嫣不由為自己方才在晚宴上的那點小心思感到面紅羞愧。

兩人相視而坐,謝雲祁原想等人睡了,再派暗衛在知府府上重新部署,将賬冊拿到手上,字條上所書之處,應是賬冊所在,就算不是,也定是旁的緊要之物,派人先拿到手中,才可放心。

然他“早點休息”之言還未說出口,便聽見遠處院外傳來此起彼伏地呼救聲“不好了,走水了,書房走水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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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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